隔海的鄉愁 |
送交者: fraser 2002年04月19日19:29:55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在國內過年是一年中最緊張、最忙碌、最幸福的時刻。實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比方寄賀卡、貼對聯、打電話拜年、吃團圓飯、走親戚等等,真是忙得不可開交。日子一進入臘月,天氣越來越冷,很難有風和日麗的時候。陰沉沉的天空、冷嗖嗖的風以及漫天飛舞的雪花絲毫沒有影響人們過年的情緒。物價的上漲和不時聽到的因車超載而車毀人亡的慘劇成了人們荼前飯後的談資。人們變得格外能夠容忍。奔波了一年、辛苦了一年、勞累了一年圖的就是把個年過好。平時有吃沒吃、吃好吃壞怎麼都可以。但是過年一點都不能馬虎,把最好的酒釀好,把最好的肉切好,把最好的心情捧出來。有什麼煩惱以後再說,有什麼苦水以後再倒。過年了,一切不利於把年過好念頭統統刪除在萌芽狀態。何況,有什麼想不開的,你已經想了一年了,不管是什麼解不開的結也不用再想了,再想也沒有用,只會把年過糟。這樣一來,新的一年裡,你的愁結會積得更大。 過年就是什麼也不想,只顧喝酒、吃肉、聊天、打牌、看電視、走親戚。你瞧,天上的雪花被鞭炮炸得紛紛揚揚,漫天的笑聲隨風飄舞,酒香、肉香將暗紅色的道賀、祝福擦得瑩光發亮。古老的土地都為此感動。 在我的老家,大年初一很是有些講究的。每每是天剛蒙蒙亮,人們就被此起彼伏的鞭炮炸醒。放鞭炮叫“打門紅”,是一年運氣好壞的徵兆。鞭炮要放得又響又快。如果不響亮,或者放得不流暢就預示着新的一年裡可能會過得磕磕絆絆,甚至病災的隱憂。所以有經驗的人買鞭炮格外小心,生怕買到偽劣產品。買回鞭炮後還要將它放到灶上烘一烘。有一年,我父親放“打門紅”放得斷斷續續,還沒放完,母親就嘮叨開了,父親也滿臉的不高興。結果,那一年,父母雙雙都病了一場,很是驗證了某些神秘。 我的記憶里,每年大年初一,父親起床後的頭一件事是到堂屋供的神靈牌下燒幾燭香,放一些供品。然後在他老人家的帶領下,我們兄弟姐妹都到神靈牌下磕三個響頭,求菩薩保佑我們健康平安。 我們家鄉流行一句話,叫“初一崽、初二郎。”意思是大年初一這一天,分了家的兒子帶着家眷來老父親家拜年。初二這一天,出了嫁的女兒帶着子女回娘家拜年。大年初一出門叫“出行”,這也是一年最重要的“彩數”。“出行”出得好,你一年就會越順利。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因此,“出行”通常是輩份低的往輩份高的家庭去。不少人還選擇家大業旺、德高望重的家庭作為“出行”的最佳處,以此沾點光彩、得點紅運。 總之,要講究的東西還有很多,身臨其境的人有時未免覺得繁褥,其實,這就是一種文化,一種與生俱來的、浸透骨血的東西。 來到國外,一切都顯得很淡漠。洋人過的是聖誕節,對中國人的春節,他們不感興趣。而我們對聖誕節也很陌生,怎麼過也覺得索然無味。儘管觸手可摸,可那些聖誕樹,那些美麗的彩燈,那些熱氣球、唱詩班、火雞以及慈眉善目、白須飄飄的聖誕老人離我們是那麼遙遠,遙遠得像一首充滿異國情調的朦朧詩。 特別是,國內過年正是雪花飄舞的冬天,而此時卻是紐西蘭陽光燦爛的夏天。太陽下的春節我們怎麼也過不出像樣的年來。雖然我們也竭盡所能,買了好吃好喝的,搞好了環境衛生,甚至還開了文藝晚會,可怎麼樣也開不出一點過年的氣氛來。 後來我就想,原來有些氣氛是不能人為製造出來的,製造出來的東西太假、太虛、太空洞、太不可相信,好比是一個薄氣球,一觸就破。與過年相類似的是,愛情、家庭等都不能虛構,不能製造。一切都只能順其自然,就像我們老家過年那樣。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沒有去“出行”。隔海的鄉愁,一年重於一年。我寫下這些文字,想努力擺脫某種束縛,用心靈去暢遊世界,以此作為我新年平安、幸福的見證。 聶茂(紐西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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