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337):貝益民聽“蝙蝠”的故事 |
送交者: 王博看美加 2022年03月21日16:54:15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貝益民在新疆的旅行還沒有結束,就接到了母親病重的消息,趕緊提前離隊,從新疆飛到了武漢。 弟弟貝愛國已經守候在醫院裡。 母親這一次的病情很重,被安排在隔離病房,還不讓家屬探視,據說是一種罕見的呼吸道疾病,有傳染性。 貝益民和貝愛國兩人眼睜睜地透過隔離窗看着病床上的母親。 貝愛國說可能是前些日子武漢突然來了一陣寒流,母親因受涼後被感染,之後很快就發展成為肺炎,據醫生說醫院已經收治了好幾例這樣的病人,都是60歲以上的老人,症狀都差不多,類似於甲型流感,發熱、乾咳、全身乏力、疼痛,嚴重的還有呼吸困難的症狀,昨天有一位70來歲的重症的病人已經去世了。 貝益民決定在武漢留下來,照看母親一段時間。 又過了一周,母親的病情緩和了,貝益民催促貝愛國回深圳。 趁着貝愛國臨走前的時間,貝益民抽空去鄧安安父母家看望老丈人,碰巧就在那裡遇到了戈秋香。 戈秋香剛從加拿大回中國,她這兩年經常在加拿大和武漢兩地往來,每次都會過來老師家坐坐。 老丈人執意留兩人吃飯。 兩位老人在廚房裡慢悠悠地忙活的時候,貝益民和戈秋香就在廳里聊天。 貝益民於是就這個機會詢問戈秋香“甲型流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戈秋香解釋說甲型流感就是大家常說的“禽流感”,是由禽流感病毒出現基因變異後引起的,一種人類急性傳染病,由於這種病毒傳播的途徑非常廣泛,所以曾多次引起世界性大流行,甲型流感病毒中至今發現能直接感染人的禽流感病毒亞型有九種,其中H1N1、H5N1、H7N9尤為值得關注。 過了一陣子,鄧安安的爸爸也從廚房裡出來了,他聽了貝益民和戈秋香兩人的談話後,對貝益民說:我到醫院去看望過親家母,我感覺親家母這回的病狀有點奇怪。 貝益民趕緊問:爸,我媽媽的病狀怎麼個奇怪法? 鄧安安的爸爸說:醫生告訴我,親家母可能是感染了H5N1型禽流感病毒,但是據我所知,H5N1這種病毒目前只在韓國和日本流行,而且通常只在禽類中傳播,很少感染人類,中國出現的案例只發生在1997年的香港,當時有12人患病,其中6人死亡,但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戈秋香補充說:是的,在中國大陸流行的禽流感病毒是H1N1型,儘管目前全國統計的總流感病例有十餘萬,但是比例還是非常非常低的,人類有強大的抵禦禽流感的免疫能力。 見貝益民一臉疑惑,戈秋香又進一步解釋說:從微生物學角度講,有三個方面的原因阻止了禽流感病毒對人類的侵襲,首先,人呼吸道上皮細胞不含禽流感病毒的特異性受體,即禽流感病毒不容易被人體細胞識別並結合,第二,所有能在人群中流行的流感病毒,其基因組必須含有幾個人流感病毒的基因片斷,第三,高致病性的禽流感病毒由於含鹼性氨基酸數目較多,使其在人體內的複製比較困難。 貝益民想起了不久前在廣州聽RACHEAL的爸爸陳南山講過的話,於是又接着問道:既然是這樣,動物身上的病毒到底是如何感染到人的身上來的呢?還是因為動物飼養和吃肉類嗎? 鄧安安的爸爸回答道:人類感染禽流感病毒的途徑是接觸感染,目前還沒有發現由於吃雞肉或者雞蛋而受到感染的,不過,從進化角度看,人類的大流感肯定與原先只在動物間傳播的流感病毒有關,基本上,我們人類和家畜的接觸越多,病原體侵入人體的可能性就越大,例如從牛身上傳來的麻疹和狗身上的百日咳,另外,人類還因為狩獵與野生生物互動,這導致了諸如亨德拉和埃博拉病毒的出現。 他停了片刻,想一想,又接着說:其實根據醫學記載,人類近代以來,已經出現過好幾次由甲型流感病毒抗原變異導致的世界性大流行,而且這類事件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發生,第一次在 1889年的俄國,一年內席捲全球,部分城市的發病率高達百分之五十,根據血清學追溯,病原體最可能是甲3型病毒,第二次發生在1918,首發於美國東部,後來迅速蔓延至全球,造成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瘟疫,死亡總數約2000萬人,根據血清學溯源,那次流感病毒是H1N1,第三次大流行發生於1957年的中國貴州,之後經由東南亞和日本傳播到全世界,病原體為由H1N1型病毒變異而來的H2N2型病毒,最新的一次就是2002年的SARS病毒,它在中國廣東首次被發現,逐漸擴散至東南亞乃至全球,感染人數8422例,死亡916例,平均病死率為10 .8%,跟前面的比,不算太嚴重,但是不可掉以輕心,因為這個病毒到目前為止,仍然是個未知病毒。 貝益民聽到這裡插嘴說道:我之前在廣州的時候見過陳南山教授,他說很有可能是從果子狸身上傳染給人類的。 鄧安安的爸爸扭頭看了貝益民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的,2004年,疫情消退之後,研究人員很快從野生動物市場上的果子狸體內,檢測到了SARS冠狀病毒,但進一步實驗發現,果子狸雖然是直接傳染源,但似乎並不是“始作俑者” 自然宿主。 貝益民問:什麼是“自然宿主”呢? 鄧安安的爸爸說:“自然宿主”就是那個長期攜帶病毒而自身卻不發病的生物體,正是從這個概念出發,我們認定果子狸不是SARS病毒的“自然宿主”,因為如果你在實驗室中,將這個SARS病毒人工地去感染果子狸,它也會生病,也會表現出症狀,這就說明,果子狸它不符合SARS病毒自然宿主的基本特徵,果子狸更多地只是扮演了一個中間宿主的角色,真正的根本的源頭還是另有其物。 戈秋香這時候插嘴說:現在武漢病毒研究所經過追蹤研究,認為SARS病毒的“自然宿主”是原生於雲南的一種叫“菊頭蝠”的蝙蝠。 鄧安安的爸爸反駁說:他們找到的只是與SARS相似的病毒,還不能說明SARS病毒就是來源於蝙蝠。 戈秋香辯解說:但是他們在雲南蝙蝠身上找到的病毒,已經跟SARS病毒的相似性超過90%了,而且他們在實驗室分離出來的一種毒株能夠使用和SARS病毒相同的受體,並能夠感染人的細胞,這個成果《自然》雜誌都公開發表了。 鄧安安的爸爸說:可是我還是懷疑這個結論,雲南蝙蝠身上的病毒雖然和SARS病毒很相似,屬於一個家族,但是它在基因組的很多個基因上,區別還是很大的。 貝益民好奇地問:爸爸,這種細微差異為什麼這麼重要? 鄧安安的爸爸說:就好比鑰匙和鎖,什麼鑰匙開什麼鎖,基因不同,病毒使用的受體就不一樣,另外,雲南發現的這個病毒只存在於當地偏遠山區中一個很小的蝙蝠群體的身上,它是如何傳播到廣東的果子狸身上去的,這也是一個大疑問。 戈秋香問:老師您對這個問題是怎麼看的? 鄧安安的爸爸思考了片刻後說:我認為中國的活禽活畜市場與禽流感、非典的來源密切相關,最近的研究表明,人類感染的新型傳染性疾病一半以上與食品生產有關,尤其是我們中國,它是一個正在人口和土地資源方面經歷着最重大而且最迅速變革的國家,新的人類病原體正在加速度出現,而人類曾經賴以保護我們的自然屏障已經變得非常非常脆弱,任何一種致命的新病毒隨時都有可能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就徹底打破一萬年形成的生物體系的平衡。 開飯了。 餐桌上一隻大大的燉羊腿發出誘人的奇香。 大羊腿是戈秋香送來的,實驗室發的福利! 貝益民一臉驚訝。 戈秋香看着他笑着說:害怕吧?沒事的,我告訴你吧,這羊肉呀,確切地說還不是我們實驗室發的呢,是隔壁的病毒研究所送來的,他們經常要買一些試驗動物嘛,有些時候下面的人會動點小心思,多買多報唄,你放心,做過試驗的實驗品我們是絕對不會拿來吃的,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貝益民又好奇地問:他們發福利幹嘛要分給你們? 戈秋香說:我們是一家人,我們做高端實驗,他們搞常規研究,但是這兩樣東西都是光有投入不賺錢的呀,國家為了減少開支,支持我們做高端試驗的儘量多與國外同行合作,把一些西方淘汰的研究項目,尤其是美國人的研究引進到國內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從美國人那裡拿到錢了,所以我們花的錢是美國人的錢呀。 貝益民一聽,更是驚奇了。 鄧安安的爸爸見狀,補充解釋說:這不就是學術研究領域的“三來一補”嘛,西方有些科研項目就像是工業製造的生產線一樣,是正在被淘汰的,比如烈性病毒的實驗室研究,美國從安全性考慮,在奧巴馬時代就明確禁止了,但是這些實驗還是要繼續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轉移到美國以外的地方,目前接受這種研究轉移的都是中國和原蘇聯的那些窮國家。 貝益民問:既然是有風險,美國人不做,我們為什麼要做? 鄧安安的爸爸笑一笑,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哎,這還不是因為“人窮志短”嘛,你想想,美國人把那麼多的工廠都搬到中國來,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污染環境,而且勞動力成本已經高到受不了了嘛,中國現在還比較窮,而且基礎科學又亟待發展,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把美國人的東西接過來,自己學習研究一遍,雖然有風險,但是畢竟能得到美國人在資金和學術上的支持,學習到東西,當初人家美國人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嘛。 貝益民點頭說:原來是這樣,美國人真給錢嗎? 戈秋香回答道:給,當然真給,而且不光是美國,加拿大和法國這些國家也都是願意支持和幫助中國做這些研究的,我們的P4實驗室就是法國人幫助建造的,中國目前還完全不具備這方面的能力,大家都有合作協議的,研究成果共同分享,是你情我願的好事呢。 貝益民此時恍然大悟,笑了起來,說:既然是這樣,那就不用客氣了,讓我們好好享受美國人送來的大羊腿吧。(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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