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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的歌:《曾經的你》的故事,如今的《你的樣子》
送交者: 豬頭凱凱 2022年07月18日21:11:31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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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本文於2021年最早出現在溫哥華港灣(BCBAY.COM)網站和“這才是溫哥華”微信公眾號,現記入本人博客。


  雖然我們早已離不開互聯網和手機,但是我們又常常思念過去那些年份里的緩慢、和飛鴻傳書的質樸與浪漫。

  雖然我們並沒有真的想離開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但是在夢裡出現的,卻往往會是鄉間的小路、和暮歸的老牛。

  因為無論何時,被我們在意的,往往是此時的不好、與彼時的美好;被我們忽略的,又往往是此時的美好、與彼時的不好。

  所以,當“曾經的你”坐在整日的安逸中、看着別人的故事和外面的世界時,一定會“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但是當你真的行走天涯,風餐露宿、飢餐渴飲時,又一定會想起曾經的安逸、想起那些你在過去不曾察覺的美好,想起在那些時候更好的——“你的樣子”。

     

  

     

上、曾經的招待所,如今的鐵頭鞋

     

  幾年前的一個早晨,我在公交車上注意到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新人”——按慣例,應該是一個新換了工作或者搬家之後、剛剛開始乘坐這班公交車的人。

  而這個新人,我覺得應該是一個剛剛從中國來到加拿大的“新人”——之所以認定他來自中國,是因為我看出他以前是一名政府機關工作人員,而且是在“局長辦公室”、“黨委辦公廳”之類的部門長期從事秘書、文案性質的工作。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的穿着打扮和形象氣質。

  先說穿着打扮——

  首先,他穿着一件在“《新聞聯播》前十分鐘”和《人民的名義》裡最常見的那種政府官員“標配夾克”。

  然後,穿着一條西褲。

  腳上,是一雙在風格上與夾克和西褲 “渾然天成”的皮鞋——扁頭平角、精緻貼腳,而且擦得鋥亮。

  他這一身兒,如果去演《人民的名義》,我覺得根本不用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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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他的相貌和氣質——

  髮型、是非常周正的“三七分”——中間那條“分割線”用郭德綱的話說就是“斧剁刀裁一般齊整”。

  鬍子和鬢角一看就是剛刮的——是為了今天第一天去新地方上班?

  在一車要麼沒精打采、要麼精神十足、要麼厭倦人生、要麼積極向上的上班人群中,他非常自然地正襟危坐、面無表情,讓我直接想到了自己很多年前曾經參加的那些會議。

  而我之所以說他大概率從事“秘書、文案”性質工作的原因,是他的氣質里透着的“正派、較真”,也絲毫沒有經常“倒背着手、抱着雙臂”發號施令的痕跡——特別是,不時推一推鼻梁上那副眼鏡的動作里,還透着一點點“書呆子”和“迂腐”的氣息。

  這幅樣子如果在中國,是很常見的,但是在加拿大去上班的公交車上、就顯得格外惹眼了——因為我覺得他的氣質簡直就是一張“藍底白邊兒”的 “證件照”。

  而他最大的亮點在於——可能是第一天上班吧,他手裡拎着的透明塑料袋裡,裝着一雙嶄新的DAKOTA牌“鐵頭鞋”。

  當我把這雙鐵頭鞋和他的“整體形象”聯繫在一起時,心裡有些“發疼”——這樣一個“機關幹部+文化人”,今天看樣子要到那些需要“鐵頭鞋”的倉庫、工地、車間等等地方去第一次面對體力型工作,這讓我想起自己剛開始在工廠工作時的那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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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日子,當他每次在公交車上出現時,似乎一切在慢慢改變……

  時光荏苒,半年過去了,公交車上他的畫風已然大變——

  衣服是HOODY+SWEAT PANTS的搭配(穿得比我更“加拿大”),腳上是一雙半高腰的“防水”休閒鞋(這個在“雨哥華”太必要了……)。

  原來被一條直線劃開的分頭,“兩德合併”之後成了平頭——從頭頂周邊的一個圓型“梯田”邊界來看,上次理完髮之後應該是個很流行的“茶壺蓋兒”髮型。

  他打着哈欠,翻看着手機,身子靠在椅子上,兩腿自然伸展,雙腳悠然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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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第一次在公交車之外的場合見到他,已經是一年之後。

  那是在麗晶廣場的“台芳面點”,我經常來這裡買麵條——不同於超市裡賣的掛麵,這裡的麵條,完全是小時候“軋麵條”店裡那種半乾不濕、軟軟活活的麵條,只不過是按照固定份量用塑料袋裝好的(比如一磅一包)。

  “給我來兩包波浪面、兩包粗拉麵”——循聲望去,櫃檯前正是他在說話。

  “一包一磅,這次夠吃好多天了吧?”——看得出,售貨員大嬸和他很熟了。

  “哪裡啊,這一包麵條只夠我一個人吃一頓的。”他笑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不會吧?你一個人一頓能吃一包?這可是下鍋之前的一磅麵條喲?”大嬸的驚訝,引來店裡另外兩位女士用遇到“怪物”的眼神打量着眼前這個“大胃王”。

  “怎麼吃不完……很輕鬆!”他看到大家在注意他,於是又得意地加上了後面三個字。

  插一句話,三位女士的吃驚完全有道理——因為據我好幾年的觀察,他是我見過的“第二個”能一頓就輕鬆吃完這一包麵條的。

  第一個人,當然是我。

  而我也相信——這個以前文質彬彬、正襟危坐的“機關秘書”,在幹了一年要穿“鐵頭鞋”的工作之後,飯量迎來“第二春”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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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以前也沒這麼能吃,現在不一樣了,每天干體力活,又能吃又能睡。”他一邊付錢一邊跟大嬸兒嘮了起來。

  “是啊,來加拿大就會比以前辛苦……”大嬸兒一邊說、一邊拉開抽屜找着零錢。

  “以前,哎……以前沒現在的飯量,但是可比現在吃得好多了……” 他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十指自然交叉着放在櫃檯上,把頭側向一邊,似乎陷入了回憶。

  “看來以前經常下館子吧……”大嬸找齊了硬幣,一枚一枚在櫃檯上碼好。

  “我不愛下館子,我以前經常在我們機關食堂吃。我們那食堂可比外面好多飯館高級多了。”他想起了曾經的食堂,眼神里流露出擋不住的懷念。

  “哇,機關食堂,那是在政府做事嘍?”大嬸兒面對艷羨地說。

  “嗯……哎,不提了,關鍵是我以前還總是嫌我們食堂這不好那不好,現在才……哎,不說了……”

  “什麼好不好,現在到了加拿大、知道上班有食堂是多幸福了吧?”大嬸看破紅塵地笑着說。

  “對啊!關鍵是……關鍵是以前我怎麼就不覺着能在食堂吃飯其實很幸福呢?”

  “你看——這是我們食堂的照片,前幾天在微信里別人發的,我保存下來,這兩天經常看。”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沒等大嬸兒回答,興致盎然地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把屏幕湊到大嬸兒面前。

  “哇,真好……好漂亮。”大嬸出於禮貌去看照片,然後是滿臉讚嘆。

  我相信大嬸的讚嘆絕對是由衷的——只要有食堂,絕對是值得在加拿大上班的人羨慕的。

  他臨走的時候,又說了一句——“為什麼我以前就從來沒覺得,有個食堂是很幸福的呢?”

  這句話,大嬸覺得是說給她聽的。

  但是我知道——他是說給他聽的。

  但是他不知道——這句話,也是說給我聽的。

  因為,就在前幾天,我在跟別人聊一件事的時候、說了一句——

  “當時我們醫院從兄弟部隊請了個工程師,我每天多了一個任務、就是陪着他去醫院的招待所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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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說完這句話,我忽然就“歪樓了”……

  我說“先停一下,讓我感受一下……”

  “招待所……”多年沒見過的這三個字,讓我靜靜地感受了好半天。

  後來,我連原本要說的事都忘記了,一直在回憶“招待所”三個字所代表的那一切——

  一個和辦公室近在咫尺,經常找個由頭就去解決食宿、只用簽字而不用埋單的地方……

  一個有着“招待所”這種部門的工作“單位”……

  一個包含着“招待所”和“單位”這些元素、背後的那一整套生活……

  我和他的問題也一樣——為什麼我在過去有“招待所”的生活里、就沒感覺到那種今天回想起來才發現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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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曾經投影聊足球,如今鋼板記搖滾


  那天下午,當我在工廠車間裡幹活的時候,經過我的90後同事“阿Joe”身邊,聽到他從耳朵里摘下耳機時、耳機里正在播放的音樂。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我聽到了熟悉的“重金屬搖滾樂”(搖滾樂中的一種音樂流派)味道……

  這一聽不要緊,一下讓我從沉悶枯燥、每天度日如年的勞動劇情里“出戲”了——

  “你聽的竟然是重金屬?”我興奮地問他。

  “是的,一個比較老的樂隊。”阿Joe是生在加拿大,只會英語和台山話的二代移民。

  “什麼樂隊?”我興頭很足——好象電視劇里,“下放”到農場勞動的“書呆子”偶然在大隊部遇到了文房四寶,於是兩眼放光(當然,我知道自己“不喜歡體力工作”的想法很不對,我檢討。)

  “LAKE OF TEARS,來自北歐的老樂隊……”阿Joe說。

  “LAKE OF TEARS?不老啊!對我這個年紀來說,完全屬於新樂隊……我特別喜歡他們Forever Autumn那張專輯。”——阿Joe居然說了一個我熟悉的樂隊(這種幾率其實很小),這讓我心裡已經完全“燃”了。

  “你也聽過他們?”阿Joe非常吃驚地往後一仰頭,睜大眼睛看着我——他的吃驚很自然,因為LAKE OF TEARS並非那種知名度很高的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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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聽重金屬搖滾樂的人多嗎?”阿Joe的另一部分吃驚,還在於此——作為生在加拿大的90後,他對“重金屬搖滾樂”在中國能被多大範圍地接受,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現在不清楚……在我年輕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的。”這句話說出來,一下子把我自己拉進了回憶……

  交談結束之後,當我返回工作,腦海里又習慣性地開始了對搖滾樂的“思念成災”——從90年代的各種盜版磁帶到“打口帶”、從《音像世界》雜誌到後來的MP3,從BON JOVI、METALLICA到鐵娘子、山羊皮、永恆沉睡……

  恰好那天是個周五,到了下午快下班時,車間裡的氣氛也隨着周末的到來“活泛”了起來。

  直到大家逐漸停下工作,我的腦子還沒有停下——在空曠的廠房裡木訥地仰望遠處、木然地思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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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Joe走到我的跟前,看着我有些“靈魂出竅”的樣子,笑着說——“在回憶過去那些音樂嗎?”  

  “是的……很久……很久,沒和人談起過這些了。”

  “你是怎麼開始接觸重金屬搖滾樂的?”作為90後的阿Joe可能對於我這種四十多歲的人“曾經年輕”的樣子,沒什麼概念。

  於是,我就用讓他會感覺比較“蹩腳”的英語,和他聊了起來——說是“聊”,不如說我是在傾訴……

  下班的時候,我看了看自己一邊聊、一邊在一個我當天正在焊接的鋼板上寫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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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記錄了我走進“重金屬搖滾樂”的三個步驟——由邁克爾傑克遜接觸西方流行音樂、由警察樂隊(也許說“斯汀”會有更多人知道吧?)接觸搖滾樂、最後由BON JOVI樂隊接觸重金屬搖滾樂。

  下班離開時,我用手機拍下了這個自己在不鏽鋼板材(SHEET METAL)上的記載,覺得很有些意味。

  後來,我偶爾還和阿Joe以及車間裡的白人青年聊起過一些搖滾樂隊。

  最大的收穫,是他們幫助我糾正了MEGADETH這個樂隊名稱的正確單詞發音——雖然後來我覺得無論怎麼模仿都不完全象他們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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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我感到不爽的是,如今討論起這些還能把自己與“文藝”聯繫在一起的東西時,身邊總是只有一塊兒鋼板、或者一塊兒木頭可以拿來寫點兒什麼。

  後來,當我每每看到那張鋼板上的圖片時,心裡想的最多的,是自己曾經的過去——

  在20年前,還是2000年左右的時候,我那時在一所軍隊醫院工作——有一次開早會的時候,為了躲無聊,我裝着在筆記本電腦上認真地記錄着“領導講話”,但實際上是在PPT上排列着自己心目中阿根廷隊的好幾套“世界頂級陣容”。

  後來,我在一次和同事節日值班的時候,把那天早晨排列的陣容用投影儀打在幕布上,拿着激光筆和同事聊起了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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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過去,時過境遷。

  以前,我談論足球的時候,用的是筆記本電腦和投影儀。

  現在,我談論搖滾樂的時候,只能寫在鋼板或者木頭上。

  二十年前,筆記本電腦和投影儀,都是好幾萬人民幣的昂貴東西,我幾乎隨手可用。

  二十年後,筆記本電腦和投影儀的價格甚至不到曾經的十分之一,可我上班時想隨手寫點什麼的時候——居然連一張紙都不易找到。       

       

尾聲

       

  曾經的你,坐在自己沒覺得舒服的安逸里,總是“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等到真的浪跡天涯時,常常在“那看似滿不在乎轉過身的,是風乾淚眼後蕭瑟的影子”當中,才將將“品”出和發現過去那些日子裡的“好”。

  然後,在“那悲歌總會在夢中驚醒、訴說一定哀傷過的往事”之中,反覆思量,發現自己即使回到過去、重新選擇,依然會選擇行走天涯、再次與如今的“你的樣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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