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多倫多信息港

又到了鮮花盛開的季節，這個季節人的心情總是會格外的好。靜靜的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怒放的海棠，粉紅的花朵在蔚藍天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嬌艷，思緒忽然飄到兩年前剛來加拿大的時候。

初到多倫多

2004年5月，我和老婆離開祖國，來到了這個遙遠的國度——加拿大，陌生的城市——多倫多。今天，我們倆先後都幹上了專業工作，過上了安定的生活。兩年的光陰彈指一揮間，很多感受一時無法用語言形容。只是覺得在我們三十多年的人生旅途里，這兩年尤其豐富，尤其深刻，尤其寶貴。

剛來的時候，住在一個朋友家裡，一大早起來，感覺一切都那麼新鮮：松鼠在後院跳上跳下，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樹葉、房屋、汽車、街道一塵不染，感覺如同人間仙境。傍晚，朋友帶我們到安大略湖邊散步，一輪明月掛在天邊。望着大湖無盡的碧波，忽然有一種“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惆悵鄉愁。遠在萬里之遙的父母兄姐，他們掛念我們的心情一定更甚於我們想念他們。

沒過兩天，想家的思緒就被接踵而來的困難沖淡了。剛登陸時要辦各種手續，楓業卡、健康卡、銀行開戶、參加各種移民講座、英語學習班等等。兩塊錢一張的TTC車票的確是個不小的開銷。聽朋友講，坐TTC時，只要拿一個Transfer，順着坐或者換車，中間下去辦事可以不用再買票了。有一次我們拿着Transfer，坐着坐着突然看到路邊有個CIBC 銀行，就下車取點錢，等再坐下一趟車，司機非得讓我們再買票不可。為了節省開銷，我和老婆各買一輛舊自行車，騎着滿街跑。有一次騎車出去，她在前我在後，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老婆一看綠燈閃了就往前衝，也沒注意周圍的車況，一個小伙開着輛跑車飛快的右轉，差一點就撞到她。我在後面看的一清二楚，嚇得一身冷汗。回去跟朋友講，朋友說，行人過馬路要看“小手燈”，綠燈閃的時候千萬要注意，那是車輛優先的信號，等“小手燈”變白了行人才能走！

最頭疼的是出去辦事，人家可不把你當外國人看。經常是他們講了一大堆，我一句也沒聽懂。一次到海關提行李，是我們從國內海運過來的衣服雜物。辦手續的印度小姐問我這些衣服是全新的嗎？我也沒太聽懂，就點頭說是。她說，按照規定，這些衣服需要交20%的關稅。根據你的清單和價格，要交1400元。我一聽就傻了，自己又說不清楚，急忙找了個藉口不辦了。當天沒有提成貨，第二天朋友和我一起去機場海關，告訴他們這些衣服都是平時我們自己穿的，可以開箱檢查。解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算是免掉了關稅。

租房子、買電腦、裝電話、安有線、上網、考駕照、買車，等這一切都辦好了，再一查銀行帳戶，心裡就開始着急了。怎麼錢花的這麼快呀？來了還不到三個月，帳面已經縮水了四分之三！得趕快幹活掙錢啦。

朋友的朋友開了個小餐館需要個幫手，因為生意比較清淡，活兒不是很累。朋友問我老婆干不干。反正也沒有事，就去吧，興許可以順便練練口語。老婆在那part time的幹了兩個月，一共掙了1200多塊，這1200塊我們覺得好珍貴，花得特仔細。

從“基層”做起

男人的工作容易找一些。我剛一買車就到各個中介去登記。都是些體力工，簡單培訓就能上崗，薪水當然很低，9塊，10塊一小時。我先後幹過操作工、包裝工，感覺就是一個字：累。後來“越南社”給我介紹了一份11塊錢的在工廠做helper的工作，算是雜工吧。我在這個廠幹了10個月，工資從11塊漲到13塊，還介紹了另外兩個中國人去那裡干。

有一天，朋友告訴我，有一份早晨送報紙的工作想不想干：周六和周日，必須在八點前把報紙送到每家每戶的門口或者信箱裡。如果有客戶complain，比如送遲了，報紙濕了髒了，漏送了，每一個complain就要扣3塊。第一天送報紙，我問“報頭”，要是趕上下大雨下大雪也要送嗎？他只扔了一句：“除非下刀子！” 幹了才知道，送報紙真是個辛苦活兒，不僅要起早，還得一路小跑。因為要反覆的開車門、鎖車門，有兩次居然把車鑰匙鎖到了車裡，大冬天的我只好哆哆索索的站在車外等着老婆給我送鑰匙來。不過有的時候看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天剛剛亮就站在門口等着這份報紙。我想，我的工作能給別人帶來快樂，這份工作的意義不只是掙錢了。特別是在聖誕節前，很多客戶把五塊，十塊錢裝在信封里，連着聖誕賀卡一起寄給我，有的直接粘在門上。賀卡上寫着：“Thank you, Paper guy！”，“Thanks for hard working！”等等，心裡覺得特別舒服。

老婆在餐館幹完之後也沒再出去打工，在家一邊學英語，一邊找專業工作。有過幾次面試，都沒成。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老婆很不好意思的說：“我找了一份設計工作。”我聽到之後高興極了，趕緊問pay的怎麼樣。她說，“老闆讓我先做volunteer，如果幹的好再給pay。” 我說：“那也行，先干着，混混工作經驗再說。”老婆又更加不好意思的說，“現在公司還沒有我用的電腦，得把咱家的電腦搬過去我先用着，等公司給我配了電腦再搬回來。”我說行！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為了這個要命的加拿大工作經驗，怎麼着都行！還好，不到一個月，公司不僅給她配了電腦，而且也給pay了。雖然工資很低，12塊/小時，可那畢竟是專業工作呀。

日子一天天過着，雖然我上班干的活又髒又累，但是我們一直保持着積極樂觀的心態。經常出去逛街，出去玩。時不時的還看場電影，參加各種慶祝遊行，或者到中餐館、韓餐館裡瀟灑一下。日子過得苦中有甜，其樂融融。每次給父母打電話，從來不說幹活苦和累，總是說工作很輕鬆，加拿大這也好那也好，讓老人放心安心。我還經常跟老婆開玩笑說：“你一堂堂的大總工（公司就她一個搞設計的），找一個 labor，太不般配了吧！”

我打工的工廠里有幾個越南華僑，慢慢的我和他們熟悉並且成了朋友。他們淡泊寧靜、與世無爭的生活態度讓我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很開心。由於歷史的原因，這些祖輩父輩在越南曾經富甲一方的越南華僑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按照一位老哥的話說：“生過，死過，哭過，笑過，這輩子值了。”我慢慢體會到，幸福的生活並不決定於外在的物質，更多的取決於內心世界。更讓我感到敬佩的是，雖然他們幾乎沒到過祖國大陸，可是從他們的談話中可以感覺到一股濃濃的中國情。一個年齡稍大的師傅說，他有三個小孩，分別出生在越南、香港和加拿大，他告訴孩子們：“不管你生在哪裡，血管里流的都是中國人的血。”

幸運地被Lay off

我的工作確切的說應該叫labor helper，就是給labor當幫手。這種工作對以前在國內養尊處優的我來講是身體上和心理上的雙重煎熬。有一天，工廠里一個性格古怪的土耳其人叫我過去幫他抬架子，我說我正忙着，讓他找別人吧。他說他不找別人就找我。我以一種近乎藐視的目光看着他，嘴裡只說一個字：“NO！”沒想到他直接找老闆打小報告去了。老闆過來問我怎麼回事。我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說：“I DON’T LIKE THIS JOB.”老闆火了：不喜歡就回家！我二話沒說，扭頭直奔更衣室。老闆站在門口瞪着我，我走過去說，“周五我來取支票。”老闆說：“周五你不用來了，等十分鐘，我現在就給你辦所有的手續。”就這樣，我幸運的被Lay off了。

休息了幾天，辦理完了申請EI的手續，我又陷入迷惘之中。EI 結束之後怎麼辦呢？我在大學學的是機電工程，可是畢業之後一直從事銷售管理工作。十多年了，不僅不會使用現在的設計軟件，連最基本的機械、電氣知識都差不多忘得一乾二淨了。之前曾想過開店、賣車、做貿易什麼的，可是市場怎麼樣？資金從哪來？如何起步？一點思路都沒有。三十好幾的人，也不想在去讀書了。越想越覺得真是前途無“亮”。 這時候老婆說：“不用想那麼多，先把英語提高提高吧。” 對，不管以後幹什麼，英語是必須要過的第一關。於是我參加了ESL。一開始在六級，剛上一個星期，Celia 老師說：“東，你的聽力很好，寫作也挺好，你去上七級吧。”我說：“我想留在六級，我喜歡這個班，你也很好。” 其實主要是因為在低的班級里自己會比較有信心，說的機會就多一些，上了水平高的班級，可能只有聽別人說的份了。這樣我白天上ESL，晚上回家看報紙，把有趣的文章剪下來，過兩天再看一遍。漸漸的我發現，其實我們的英語水平都不太差，最主要是患有“英語恐懼症”，別人一張嘴，我們就害怕，自己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合適，沒有信心和他們交流。在ESL，最大收穫是“英語恐懼症”逐漸消失了。

這期間，在周末我還學了一個Press Machine（扳金折彎機）的編程和操作。想着以後即便是再打labor，也得找一個有點技術含量的那種。還打算以後再去學CNC或者電焊。總之是想朝着技工的方向發展了。在學習Press Machine的過程中，自然而然的就接觸到了多年不見的機械圖紙，那些線、圖形、符號，看起來好象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既陌生又熟悉。對了，政府不是資助EI人士去進修學習嗎？為什麼不利用這個條件去學學現在流行的設計軟件，再把以前的機械知識揀起來，在安大略省這個製造業發達的地方很可能會有工作機會呢！於是我開始找學校，申請政府學費，一個多月後，學費就批下來了。我在楓葉學院選了個為期半年的Mechanical Engineering的專業課程。學習的好處不僅是能獲取知識，更重要的是給自己增添信心，對於很多中國人來說，後者可能更重要。這個課程基本上都是每天上半天課。這樣我上午上ESL，下午或者晚上去College，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一下拿到3個offer

到了今年四月份，離Mechanical Engineering課程結束還有一個多月，我覺得應該發發簡歷了。從Jobbank ，Workopolis，Monster等網站找到相關的職位，對應的寫好cover letter和resume，傳真或者email。每天發五、六份，主要應聘的職位是機械行業的初級工程師、繪圖員等。頭一周沒有回音，心裡挺着急，是不是簡歷寫的不好呢？拿着簡歷跑到ESL學校找老師幫着改了改，繼續發。又等了一個星期，終於接到了一個約我去面試的電話。是一家位於Sudbury的小公司。面試的那天，天還沒亮我就出發了。冒着大雨開4個多小時車趕到Sudbury。面試的內容是測繪一個礦山車輛的框架，我拿着尺子，架着梯子，在兩米高的車上爬上爬下，手繪了草圖之後再用AutoCAD繪出圖紙拿給老闆看。老闆一邊看一邊問這問那，看神情象是挺滿意的。問我要多少薪水之後，老闆說，“下周一你就來吧，今天就算你上班了。”

在開車回多倫多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可是我心裡那叫高興啊，第一次面試就成功了！CD里放着Beyond的《海闊天空》，感覺人生就象歌中唱的那樣，時而起伏迭盪，時而峰迴路轉，但終會有海闊天空的那一天。回到家，我和老婆開始商量搬家的事了。老婆說，“你先過去干一段時間，覺得可以干久了我們再搬過去。你自己過去得買一套餐具廚具什麼的。”我說好。第二天就跑到超市去採購了一堆。到了星期五，突然接到這家公司的電話，我有一種不祥之感。果然，那個在工廠里我見過的super說：“很抱歉，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因為我們沒有拿到訂單，你先不用來了…..”我掛了電話，心裡真感覺涼了半截。哎，空歡喜了一場。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接下來的兩周里，我居然得到了五次面試的機會。兩個大公司，三個小公司。而這五次面試，後兩個因為剛剛結束，還沒有消息，其它三家都給了我offer。現在對我來說最頭疼的問題變成了該選擇哪一家是好了。

面試是很有趣的經歷。一般來說，小公司程序比較簡單，基本上是拿個工件或者圖紙讓我畫，最遲一周之內就能拍板。大公司可要麻煩得多，面試的次數一般都在兩次以上，Human resource的，主管技術的，GM（總經理）可能都要見面談談。大公司更注重個人的綜合素質，所以提的問題在我看來也稀奇古怪，回答這些問題的確需要一些素質和技巧。面試中最重要的是要聽懂對方的問題。至於我自己講的，不需要語法很完善，只要能講到一些關鍵詞，洋人們基本上都能明白我的意思。總之首先要仔細傾聽對方，儘量不要讓對方重複問題，其次在對方問完了問題之後，不能沉默太長的時間。解決這兩個問題的辦法：一是有時就要不懂裝懂；二是自己要練一些口頭語作為緩衝。比如說“In my opinion…”，“I would like to do something such as…”，“ What I want to do (say) is…”等等，用短短的間隔時間迅速的組織一下思路和語言。

總結：信心最重要

總結起來，最重要的是要有信心，同時一定要堅持學英語，只要堅持，總有一天會有突破。要趕快確定自己的發展方向，今天幹這個，明天干那個，兩三年以後發現還在原地踏步……

我一直記得在ESL 學英語時另一個老師Brenda說的話。有一次，她給我們出一個題目讓我們討論一下自己心目最勇敢的人。我們各抒己見，有人說最勇敢的人是自己的父親、母親，有人說是歷史上的某一個名人、勇士……最後，Brenda總結說，“在我看來，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是你們。因為你們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要克服多少困難， ……”這句話一直激勵着我，每次想起來，都會讓我心潮澎湃。

窗外的海棠花迎風搖曳，屋子裡面老婆一邊哼着兒歌一邊在逗孩子玩。一家人無憂無慮，開開心心。想起那些曾經幫助過我們的朋友，鼓勵過我們的人們，我的心裡感到溫暖而踏實。背井離鄉，我們丟棄了很多東西。親情，友誼，事業，甚至尊嚴。付出的很多，理應收穫的更多。既然我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都能幹，那麼擠出時間去提高英語，學習專業又有什麼困難呢？我相信，憑着中國人特有的聰明才智，吃苦耐勞，去努力，去奮進，每個人都會在加拿大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找到屬於自己的那片天空。(張思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