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日 偕 行 (by 蓮波) |
送交者: 胡司令 2002年10月16日17:00:34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 秋 日 偕 行 ·周 蓮· 我和魯兩人共處快一年了,我們平時的消遣大體是兩樣:一樣是聊天,海闊天空的聊天;還有一樣便是散步,閒庭信步的散步。而這兩樣消遣,也往往就合而為一,在不知不覺中消磨掉我們一個又一個周末的下午。 東海岸的天氣四季分明,卻又變化無常。夏冬二季,酷暑嚴寒之下,我們散步的目的大都是為了消食。匆匆一圈過後,便躲進小巢,再也不肯出門。紐約的春天其實在四季當中是最美的,有陽光,有鮮花,有令人陶醉的慵懶空氣。可是中國男人里十之八九都患有花粉症,魯也是。所以春天上街,越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他越是涕淚橫流。 所以,最好的是秋天。不管是明朗的秋日,還是涼爽的秋夜,都是我們散步與交流的最好時節。 去年秋天的一個周末,在相識不久之後,我們相約出遊。去的是賓州郊外的一處度假地。因為不是假日,人並不算多,營區之內顯得十分清靜,正好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傾談的環境。初識的兩個人,總有一點陌生和尷尬。幸好魯的知識範圍十分廣博,並且有着一份獨特的睿智和幽默。他總能開發着話題,引導着話題,並讓我們的談話充滿笑聲。 渡假地有很多好玩的去處,游泳,划船,騎馬,射擊,表演,跳舞,樣樣都有。可是三天的時間裡,我們並沒有去享受這些娛樂,我們只是在說話。高天麗日之下,我們在小湖邊漫步;涼月良辰之中,我們在小山下徜徉。時間過得飛快,到臨別前的那一個晚上,秋月朗照之中我驀然回頭,才發現山坡下鬆軟的泥土中,印滿了我們兩個人的足跡。看着我們的四行腳印,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真的,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陪你走那麼久。 我轉頭凝視身邊的這個人,他便以微笑回覆我的目光。他的神情十分平靜,可是月色朦朧之中,他深邃的輪廓顯現着一種刻骨的真誠和堅定。我被深深打動。我知道,我們還可以走很久。 此番出遊之後,聚少離多。我住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像只候鳥一樣,匆匆地飛來,又匆匆地飛去。在去年秋天的日子裡,坐飛機是一種勇氣。所以我把這個機會留給自己,我只是要用我的勇氣,來回報他的關懷。 飛來飛去之中,秋天的顏色漸漸深了。東海岸夜色中的涼意越來越徹骨,而紐英倫的紅葉也終於爛漫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在魯的住所附近散步。附近有一座橋,橋下是緩緩流淌的河水。也許是離海近的緣故,河水瀰漫着一種令人感動的潮汐的味道。我們就這樣被海水吸引着,慢慢地走過去,在橋上停了下來。 秋深時節的夕陽特別的大,離人也特別的近。我們側身靠在橋欄之上,彷佛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太陽的面龐。那時我和魯也靠得很近,我偎在他胸前,他低頭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他的氣息和太陽的一模一樣。 秋天結束的時候,我便也結束了候鳥的生涯。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一起散步了。理論上來說,愛情不是朝朝暮暮。可是散步是一件必得朝朝暮暮的事情,而且不能像談話一樣通過電波來傳遞。我們是那麼喜歡並且享受着這個過程,所以就只能勉為其難地朝朝暮暮了。 不是每一個日子都是晴天,當然了。共處的日子,風雨也多,幾至要到驚濤駭浪的地步。也許是我枉生半世,並沒有真正地活過愛過,所以對於生命與愛情,總還抱着文藝青年式的幻想。而魯是那樣一個滄海桑田的男人,他常常不得不用他一貫有之的真誠和堅定,溫和而又殘忍地粉碎我一個又一個春花秋月的綺夢。 因此我就常常愛恨交加,悲憤莫名。 後來終於平靜了。因為在一次又一次我單方面挑起的戰爭與和平中,我開始慢慢地了解他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就像他喜歡的散步一樣,不浪漫,不誇張,但至少每一步都是實實在在的,每一步,都有一行可以回味的腳印。情到深處化為平淡,卻另有一種精彩。 也許人到中年的感情,就好像這秋天的漫步吧。我和魯,都是到了人生成熟季節了。他已然是一棵秋天田野充滿內容的麥穗,我也不再是一朵春天田園笑向輕風的薔薇。“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個深摯卻平靜的誓言,而不是文藝片裡通常的大愛大恨,大悲大喜。我們的生命,也許就該這樣緩緩徐行,有時牽着手,有時鬆開,卻始終並着肩。不須有人飛奔,也不須有人疾追,也許不小心走遠幾步,發覺過後翩然回眸,他還在來路旁若無人地等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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