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祖兒嘉兒的奶奶獲准來訪簽證有一段時間了,因為需要體檢。星期三打電話過去問問情況進展,奶奶說:“哦,剛買好票,早上拿到的簽證,星期六到機場接我。”這就是我們家七十七歲的神奇老太的一貫做事風格,她做她的,毋須商量來商量去,倒是把問題簡單化了,與兒孫相聚,奶奶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星期六我們全家大小齊刷刷在機場等候,不多會只見一機場服務生隆重推着行李車過來,大大的行李車上堆着小巧的三件行李,奶奶滿面春風地跟在後邊,一見我們就拍着手與大夥雀躍相迎,哪象個在飛機上飛足近十四個鐘的老人。先生心滿意足地付完小費接着推上行李,神奇老太最令我們佩服的地方正在於如此,識輕重懂冷暖明道理,從不無謂令人多餘操心和擔心,她最清楚照顧好自己也就是造福於兒孫。
儘管我們千叮嚀萬囑咐,老太太還是我行我素,給每一個人買了一大堆書和衣服。這次買的書有安徒生的傳記等,還算靠譜,不象上次千里迢迢隨衣物一起還寄來《中國出了個毛澤東》的DVD,說是給嘉兒看的。這一次給祖兒買的衣服照例基本穿不上,因為在奶奶的心中孫兒是不要那麼快長大的。給嘉兒買的衣服鞋襪則全是剛好合穿,我嘟噥道:“媽咪,該買大點的,孩子竄得可快了。”可是嘉兒的奶奶說,我就想看她現在穿嘛。說得也是,我們小時候不就是老盼着可以穿得上剛好合身的衣服呵。晚上老太太突然說,哎喲,忘記把撓背的“不求人”帶過來啦!我聽了鼻子好酸,唉,行李再大,也容不了奶奶記住帶上自己從不離手的東西,因為這行李和她的心一樣,全裝滿了我們。
還沒過一周,老太太發話了:“這裡什麼都好, 就是太悶了,我沿着街走兩三次都碰不上個人說話,我想回去了。”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趕忙再追問到底怎麼了。老太太倒很鎮定:“反正看你們也看得很真切了,你們生活這麼好,安居樂業,我也放心了。”這下可把我這個做媳婦的嚇得不輕:“媽媽,我們上班您是悶了點,但我們星期六日都會好好陪您的,我們好多朋友周末就過來陪您打麻將了!”老太太說不不我不是要打麻將,我趕緊說:“這樣吧,我幫您把小姨申請過來陪您。”老太太說不不我不是要人陪,你們幫我把票確認一下就好了,就周末吧。先生和我使了個眼色,先請老太太睡覺了再說。之後我們趕忙打電話給在廣州一直陪着媽媽的二姐求助,二姐說她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要我們順應老人的意思。第二天我們一下班就跟在老太太身邊左騰右震,看是否能找出點緣由,見我等如此六神無主,老太太這才道出原因。原來體檢中有一項的指標不很正常,按加拿大簽證要求一到目的地就必須向健康部門報到,要做相應的後續檢查,老太太不願意我們花錢花精力替她操心,所以簽證一下來就下定決心過來看一趟就回程。我趕緊向老太太索要體檢表看個明白,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呀,根本不用擔心,而且後續檢查是免費的。誰知道老太太並沒有因此改變決定。
第十天,老太太晚上給我們每人一個生日快樂利是,然後宣布:“我還是決定要回去了,現在你們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學習也好,身體也好,樣樣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幫不了你們什麼你們也沒有什麼需要幫忙,我還是回去的好,大家都踏實些。”老太太把隨和和固執放在一個意思里來表達,不容你質疑,毋需你理解,實在令人傷感。
要麼使勁愛你們,要麼撤。老太太的道理從來就這麼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