惚中記起荊軻刺秦王中的一幕,始皇帝下令方士術人去尋找“不死藥”。長生不老自古以來便是大家的美好意願,直到近代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在加拿大,可能也在尋找,這種:長生不老藥。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種“不死藥”是否存在,所以大家都樂此不疲,前仆後繼。
這裡,我們就像古人尋找“長生不老藥”一樣,冥冥中感覺似乎那是一種“可望可及”的幸福。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海市蜃樓”的幻覺。似乎還沒有找到,但是也沒有人確定它不存在。至少我,感覺自己變成了方士術人,在虛無縹緲中尋找。
還不如“始皇帝的方士術人”,他們好歹知道目標;而我,乾脆不知道在找什麼。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身處加拿大,幾乎肯定是“不知己,不知彼”。更可怕的是以為知道,其實又滿不是那麼一回事。所謂的缺乏“common sense.”
出來之前,面臨着二次創業的艱辛。因知道其艱辛,於是幻想着加拿大有“長生不老”藥可以得到。等到來了之後,才發現,連前途是否艱辛都無從知曉,也無法知道經歷許多艱辛後,是否有自己的希望。整個一個雲裡霧裡,徹底變成摸着石頭過河。
就象爆原子彈。頗有人對於我們只用了比美國短的時間爆了原子彈、氫彈而沾沾自喜,我卻不以為然。美國人爆彈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理論是否真的成立,他們在探索;中國人爆彈之時已經肯定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只不過是重複。這是質的區別,是天上和地下的不同。
我們現在就象美國人爆原子彈一樣,我們不知道能否成功,不知道成功後的原子彈會怎樣,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跟我上,沒錯!(除了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美安骨幹)。沒有成功的模式可供借鑑,沒有失敗的模式可供避免;甚至沒有一個親朋好友的環境,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摸索。沒有教科書,我們必須自己去弄明白牛頓三定律甚至愛因斯坦,可能麼?可能不可能沒人關心,我們必須去弄明白。
沒有工作煩,有了工作也煩。尋找到的樂土,變成無盡煩惱的源泉。車子換掉了二手、柏文換成了house、與想象中的生活卻越來越遠。生活不僅僅是睡覺吃飯。問題是:除了睡覺吃飯,我們可以想的事情實在太少。我其實不是球迷,但也湊在電視機前看世界盃。渺渺青煙,似乎時刻縈繞左右。
Jabber有一篇“Facing a lay-off”(#558987),感觸頗深。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個案,具有普遍的意義。朋友中間類似的故事時有所聞,而在中國就鮮有所見。項目做完作為主力開發人員的我們就壽終正寢,反映出我們的一個共同難題: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象民工一樣左右晃悠,最終就象民工一樣客死他鄉。----- 而這樣的結局,絕對不是我們當初的設想。
也許我們的理想過於樂觀,也許生活的真諦就是如此。其實,到底生活變成怎樣我們還並不十分關注,我們真正苦惱的在於:不知道我們會有怎樣的結局,不知道是否會有努力的結果。就象愛,你愛上張曼玉不會痛苦,因為你知道那不會有結果。我們不知道,不知道有什麼結果,甚至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從這一點看,我們還不如民工。民工明白:由於教育、戶口、關係、遊戲規則等等的不同,他們清楚在城裡混下去的結果。我們不知道,入了籍、買了房、多生了個小孩,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生活不僅僅是睡覺吃飯。
哥倫布的偉大也是如此。不知道海的那邊有什麼,而努力去找,這就是魄力、是偉人。已經知道美洲就在那裡,即便找到一些捷徑又有什麼了不起。
問題在於:我們現在似乎人人都在做哥倫布,而不是人人都做得了哥倫布。我們希望在周圍的朋友中出一個或者幾個哥倫布,好讓我們芸芸眾生有個盼頭、或者徹底粉碎我們的夢想。心裡踏實,吃飯都香。而屈指可數的幾個自稱是哥倫布的人物,實在是讓我更加如墮五里雲霧。或者出一個半個哥倫布的歷史重任神聖地降到我們這一撥上?實在無法感到榮幸。
汪洋中的一條船。
沒有目標(因為看不到陸地)。
沒有借鑑(因為相同經歷的人太少)。
不知道危險(這並不表示沒有危險)。
不知道代價(因此必然會付出高昂的代價)。
無從了解海的性格還要與他朝夕相處(似乎別無選擇)。
因為不知道目標,所以即便達到了目標,也還是不知道。就象孫悟空,永遠擺脫不了如來的手心。來到加拿大,盲目中的惶恐必將會伴隨左右終身。而這,也恰恰是我當初努力擺脫的感覺。
但願早點有“不死藥”的結果。證明或者證否,都是我們心靈安寧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