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蘇菲

不知何時，我們家搬來了新鄰居：一對鳥夫妻和它們三個待孵的鳥蛋。它們把家就安在我們衛生間外的窗台上。

鳥兩口子不愧是建築業的能工巧匠，它們用泥土和草杆糊起的窩圓圓的，很結實，象個小砂鍋，裡面鋪着幾層細細的乾草，網狀交替相迭，看上去很鬆軟、很舒適。三個鳥蛋如橄欖大小，墨綠色的，被鳥爸媽擺放在草墊的中間。

能同住在一屋檐下就是緣分，我們對鳥們舉家遷來很歡迎、也感到很興奮，爭搶着去表白誠意，願與鳥家友好相處、共建和諧社區。一有空，我們家的三個土着居民就輪流潛入衛生間，站到馬桶圈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偷偷探望它們，默默表達我們的關注，也看看鳥家有什麼新動向。

鳥媽對我們的親近並不領情。它非常警覺，總是微微側過頭，用滴溜溜圓的小眼睛監視我們，表情十分凝重，像是隨時準備着，對我們這些好事之徒要採取軍事行動。老公嘴貧，逗鳥媽說借兩個蛋行不，趕明兒還它老大一個雞蛋，還好鳥媽聽不懂人語，否則非跟我們急，想動它的寶貝，它不啄我們才怪。

有一次，我們想仔細看看鳥們，就拉開窗百葉，結果驚動了鳥媽，它撲騰一下飛出去，在窩的上面一圈圈地盤旋、嗷嗷地嘶叫着，從聲音上判斷很生氣，像是說我們侵犯了它家的安全。我們對自己的粗魯行為感到羞愧，趕快放下百葉窗，用實際行動向鳥夫妻表示道歉。之後的日子，我們進衛生間時更加小心翼翼，再窺望鳥家時沒有打擾過它們。星流月轉，我們巧妙地目睹了鳥家添丁的過程，也讓鳥媽靜靜地做好月子。

鳥媽坐窩前後有2-3周的時間。鳥爸大概打工在外不大見着，獨留鳥媽守在窩裡。鳥媽耐心地孵着蛋，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一動不動。有的時候鳥媽會站起來，在窩裡走動幾步，活動一下筋骨。

一個星期後，一隻小鳥孵出來了。小傢伙沒有羽毛，紅紅的，象一團肉。它閉着眼睛蜷在窩裡，一動不動，讓人不由感嘆生命之初的脆弱。又過了一個星期，小鳥大了許多，身上也長出一些薄羽，開始有了生氣，常在窩裡活動。一天我去看望娘倆時，正趕上老鳥給小鳥餵飯，小鳥踮起腳尖，張着尖尖的嘴不停叫喚着，老鳥俯下身，把嘴裡的食物餵給小鳥。小鳥吞下食物後，馬上又尖着嘴朝媽媽嗷嗷叫，老鳥背着翅膀，站在窩裡昂首挺胸、目視前方，任小鳥嚎叫無動於衷，它知道小鳥就是嘴饞，肚子老早填飽了。另外的兩個鳥蛋始終沒有孵化出鳥來，這輩子沒有福份做鳥，估計鳥媽也沒少傷感。

小鳥日漸長大、羽翼豐滿，老鳥開始飛出窩，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終於有一日，老鳥和小鳥都飛了出去，這一走就沒再回來。鳥走窩空，只剩兩個小蛋，沒有親人的陪伴，孤零零地接受着風和雨的洗禮。

不知鳥家三口現在何處，一切安好？它們是否還記得曾經的這個窩，以及我們這家好奇得有點討厭、卻十分友好的鄰居？偶爾我還會去看一下鳥窩，想想鳥在時的情景，期待着有一天與老鄰居一家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