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的晚霞 · 四】

1998年12月21日，星期一

蘇黎世聯合銀行主管世界各地交易台的合伙人Yves的辦公桌上，放置着兩份文件。一份是拷貝所有合伙人的報告，集中了銀行內其他相關部門關於與tickStream.com合作的意見反饋。另外一份是美國證監會的查詢函，要求兩年內所有關於被遠方電訊收購的在美國上市公司的股票交易記錄。因為沒有要求提供具體賬號和客戶姓名，銀行不需要開會研究對策。他發了個短短的備忘錄給其他合伙人，便叫律師來他的辦公室，審閱一下他從個分行調來的有關交易資料。

美國證監會所列的這幾個公司，Yves並不陌生。他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開在Cayman Islands的帳戶。半年前他就注意到，這個帳戶在一年之內從四十來萬增長到三百多萬。便指示在Cayman Islands的分行行長告訴這家客戶：「我們恐怕不會介意，如果你將你的生意帶到別處去。」

瑞士的銀行向來以維護顧客的隱私而著稱。一旦客戶有嚴重違法嫌疑，招來證監會深入調查，如果堅持保守客戶機密，自然會傷害與美國權威機構的關係；如果與證監會合作，不但會失去其他客戶的信任，還難免與本國有關銀行保密的法律相衝突。與其到時進退兩難，還不如防患於未然。所以，明智的銀行總是勸說客戶不要將「泥腳印」踩到銀行的大紅地毯上來。

就在一個月後，Yves所在銀行的巴哈馬分行有開戶記錄文件顯示，一個名叫Paula Paraiso的烏拉圭藉女士，為一家烏拉圭公司新設了一個帳號。這個賬號，在Olympiad Optics即將被收購之前，買進了大量它的股票，並獲取了成倍的利潤。

「Paula Paraiso的真名叫Kathryn T. Dewitt，」私人偵探說着，在J.C.Johnson的妻子面前攤放了幾張照片。

「這是9月12日星期六J.C.Johnson先生和她在巴哈馬度假。」從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們斜靠在沙灘上擁吻的鏡頭，男人面部表情看得很清楚。此外，還有一些他們一起在酒吧內喝酒、燭光下就餐、和海上駕氣艇衝浪的照片。

最後偵探遞過來一張王牌：一個賬號密碼和一串交易記錄。至於他是怎麼得到這串數字的，那可是行業機密，誰也不能告訴的。

偵探跟蹤Kathryn T. Dewitt有一段時間了，知道她經常在巴哈馬Nassau國際機場的貴賓休息室使用公用電話，便臨時在電話機上安了個芯片微型錄音器。

從“嘀嘀嘟嘟”撥號聲破譯對方號碼，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這天的號碼出奇的長。偵探先把號碼全部譯出、寫在紙上，便開始撥號：1-242-555-1212。

- 蘇黎世聯合銀行自動交易系統歡迎您的光臨，法語用戶請按1，德語用戶請按2，英語用戶請按3...- 3 (他馬上來了精神。)

- 請輸入您的賬號- 01032347

- 請輸入您的密碼- 4382929(嘿嘿，這不是getaway幾個字母嗎，到我手裡，看你還往哪兒逃。雪茄煙灰落身上也不顧了。)

- 下單請按6，查單請按3，查詢最近的五項交易請按4...- 6

- 請輸入您的交易代碼- 6677 (噢，OOPT)

- Olympiad Optics賣出價$9 1/2，買入價$9 5/8，請輸入您的交易量- ...(下一個數字顯示她買了15,000股！猶豫中。)

- 您輸入的號碼無法辨認，請再輸入一遍，如果要回到前面的選擇，請按0- 0

- 下單請按6，查單...- 4 (這下不用猶豫了。)

- 您在11月19日買入15,000股OOPT，價格為$10 7/8 您在11月11日買入4,000股JNWK，價格為$40 您在11月9日售出4,000股JNWK，價格為$80 5/6 您在11月2日售出8,000股JNWK，價格為$84 您在10月6日買入8,000股JNWK，價格為$37 7/8

繼續查詢下面五項交易請按1...

「Bingo！」私人偵探放下了電話。

「兩星期前，Jonhson先生所在公司已經宣布放棄收購Justine Networks，Olympiad Optics可能是新的併購目標。」說到這，偵探幽默地加了句，「看來我也該跟着買點兒，哈哈。」

在給私人偵探的最後一張支票上，J.C.Johnson的妻子在原定酬金數目上多寫了一萬美元。

「Johnson太太，希望下次還能為您效勞。」私人偵探一副謙恭。

「你當我還希望有下次呢！」Johnson太太白了他一眼。

一封匿名快遞發往了證監會的執法處。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J.C.Johnson的手機響了。

「J.C.，證監會的律師向我出示了我們在巴哈馬的賬號和交易細節，」Kathryn顫抖的聲調中充滿恐懼。

「你在哪裡？我給你打回電。」

「我在健身房外的公用電話亭。」

「你什麼都沒說呢吧？」

「還沒。」

「我可以給你個在Cayman Islands的律師的電話，讓他去告訴證監會我們的帳戶是他擁有的，那家烏拉圭公司也是由他完全控股的，你沒有買賣股票，跟我也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當證監會的律師又將Kathryn T. Dewitt招去，進一步出示她和J.C.Johnson多次搭乘同一班機的記錄和有他們分別簽字的入境表格時，Kathryn T. Dewitt只好和盤托出了。包括她和J.C.Johnson案發後打電話商量串供的事實。

J.C.Johnson就不那麼好對付了。他拒絕跟證監會直接談話，他請的律師是紐約著名的A，C，&E事務所的合伙人，以擅長證券訴訟著稱，加入事務所前曾在證監會任職多年。因而遠方電訊本身的律師，只能從證監會要求公司提供的歷次併購策略會議的文件材料，來推測案情進展和嚴重程度。

在證監會向媒體宣布對J.C.Johnson提出訴訟的前一天，遠方電訊的管理層會同律師，已經開始和他商談關於主動辭職以及享受補貼的事宜。在此之前，公司內圍繞他這個位置的權力爭奪已經全面開始了。在這個年頭，失去一個業績顯著的副總裁，又怎能阻擋遠方電訊繼續向全球拓展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