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的晚霞 · 十二 |
送交者: 殘荷 2003年06月05日18:37:32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西海岸的晚霞 · 十二】 1999年1月12日,星期二 在飛機上打了個盹兒。到紐約後,直接去事務所北面幾個街口的Grand Hyatt酒店放下行李、洗漱完畢,便乘電梯下來,走進酒店內的帝國舞廳。 今天在這裡舉行的午餐會,由遠方電訊主辦。應邀參加的有新加坡捷思倫公司在美國的董事,參加併購談判的雙方的投資銀行家、律師,以及兩家投資銀行參與債券擔保發行的人員。 室內布置有鮮花,氣球,彩帶。自助餐桌上放滿了銀器盛裝的蔬菜色拉、水果拼盆、精製糕點及魚子醬、生牡蠣、冰鎮熟蝦螃蟹腿兒等海鮮食品。侍者托盤穿梭,將各種飲料和紅、白葡萄酒,送到來賓面前。 各方代表簡短發言後,音樂輕輕響起,杯光盞影,氣氛輕鬆活躍。大廳一角的電視屏幕上顯示着CNBC日間金融頻道,聲音極輕。 突然電視的音量被在旁邊的人調響,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播音員清晰的聲音傳到大廳的每個角落,「...十二點四十八分,紐約證交所停止交易遠方電訊的股票,公司將有重要新聞發布。」這時人們注意到,遠方電訊的首席財政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大廳。 還是消息靈通的投資銀行家們,從交易台同事那裡得知,證監會已經開始正式調查遠方電訊近兩個季度的帳目。主要指控包括,指使Olympiad Optics將一筆大額收入推遲了三個月,到併購日期之後才入帳,以及此前一個季度,公司沒有將租用其他電訊公司網絡系統的開銷作為支出,而是作為基建投資、分成多年折舊,使原本虧損的季度出現贏餘。 據稱原副總裁J.C. Johnson接受熟悉證監會運作的律師的建議,主動提供自己對公司財務方面的懷疑和線索,並願意將來作為檢方證人出庭,以換取對正在審理的內線交易案件的從輕判決。 十分鐘後,Gordon在西雅圖的電話接通了。 「不該早晨打擾你,遠方電訊股票停盤了,我剛剛給那兩家公司債券交易台都打了電話,債券深幅下挫,與美國財政債券的利率差竟增長了200個基本點。這還是我...我們事務所持有的債券量的買賣報價。像我懇請你投資的那樣的數量,則沒有莊家做市,根本無法交易。」 「哈哈,看來因為下雨,我們沒玩成的sudden death,讓遠方電訊攤上了。」 「我非常非常難受,Gordon,真不知我還能為你做什麼,也許我本不該求你投資的。遠方電訊所有未完成的併購也將立即中止,直到歷年帳目全部查清。」 「別緊張,別緊張,我不是跟你說起平衡風險嗎。我的基金昨天就擁有至少相等數量,如果不是更多,的利率交換合同,鎖定了遠方電訊已經在交易的幾個債券與美國財政債券之間的利率差,用來彌補今天才開始正式流通的這個債券的損失,估計綽綽有餘。」 1999年1月14日,星期四 一連幾天了,始終沒有接到Chris的來信。黎晨心神不定,在給他的信中寫到,「噢...親愛的,你回來了嗎?...夜是如此之長,美麗的夢被漸漸淡忘,伊甸園的歸途在哪兒,我象個迷路的羔羊。夜是如此之涼,令人輾轉愁腸,我的Apollo,你在何方?」 晚上,他坐在十七道彎別墅的辦公桌前,給黎晨寫信。寫寫擦擦、刪刪改改,不知道如何措辭。 「黎晨,對不起,拖了好長時間沒給你寫信。我非常感激你近日的來信,你的話語裡表露的柔情蜜意.... 我也想了許多許多,還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也找不到適當的詞。 你曾經要我別誤導你,不要給你錯誤的信息...我思考了很久,尤其是我們之間將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我承認如果將你錯誤地帶到一個我們很容易去的地方,我將感到非常非常痛苦...我,我要說什麼呢? 真誠地講,你是一個很美好的女子,有一顆溫柔、純淨的心,有好多美德...問題是在這裡,我不想傷害這顆善良的心。我過去的傷痕還沒痊癒,因此還不能與誰保持過近的關係...尤其像你這樣善良的人,我會很容易誤導你的,當然不是誠心的,是下意識地...我不想這樣做... 我只能祈禱,你不要將我想象得太壞...以為我是個壞人...我非常尊敬你...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除了我希望我不論在什麼方面都沒有傷害你...我相信你要尋找的,是在你付出的同時,也能帶給你回報的人,就象所有正常、健康的關係那樣...我不想只從你那裡獲取而不能給予回報... 再則,我希望、祈禱你的理解...不要恨我以為我可以向前走...我只是才發覺我還沒準備好...我很高興認識你,與你短短的交往中,我們一起達到了我們各自所未曾達到的境界的高度...在這段時間裡你給我的溫暖使我感到幸福...請原諒我。」終於語無倫次地寫完了這封信,馬上寄了出去。隻字未提他在事業上遭受的挫折,以及隨之帶給他的消沉與無奈。 天已經黑了,屋子裡沒點燈,黎晨捲曲在幽暗中的沙發里,任憑自己沉浸在極度的悲傷之中。貝多芬《命運交響樂》中的命運叩門之聲,「邦邦邦邦...邦邦邦邦...」莊嚴而強有力地撞擊着她那麻木的心靈,一次又一次撞擊着... 黎晨心中呼喚着:請你繼續留在我的夢裡,不要這麼快就成為逝去的記憶。讓我仍然呆在你的心中,持續我們靈和肉的撞擊。我不需要任何回報,除了愛,我不奢望其他的東西。歸來吧,我的愛,我的心扉已經為你開啟。歸來吧,我的情,我的心承擔不起如此痛苦的別離。歸來吧,我的王子,請不要將我留給那無邊的孤寂... 凌晨四點黎晨才從憂傷中回到現實,克制住自己的哀怨,給Chris寫信: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無需用『原諒』二字,愛與不愛從來就不是誰的過錯。雖然我不相信你的託詞,想必,你也有你的苦衷。如果你不想讓我分擔,我將會理解你的沉默...還是那句話,謝謝你帶給我的夢,祝你走運。」 淚水不在眼眶裡,卻在她心裡流淌。莫扎特的《安魂曲》一遍又一遍地放着,那無望的愛、寂寞的魂在來自天國般的音樂中得到一絲慰籍... 清晨,看過黎晨的來信,他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她誤解了我,以為我不愛她!噢,上帝!生活總是如此地折磨人。忍着心酸與委屈,他走到窗前久久佇立,凝視着茫茫霧氣籠罩着的寂靜的大海,仿佛聽到黎晨的呼喚:「歸來吧,我的王子...請不要將我留給那無邊的孤寂...」。沉默,只有沉默,旁無選擇... 灰濛濛的、濃濃的迷霧無聲地,卻又不可阻擋地從海上蔓延過來,默默地吞噬着沙灘、露台。不一會兒整個別墅也將消失在茫茫的霧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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