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義工(中) |
送交者: 瀟瀟 2003年08月12日18:54:24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薩賓娜拉着我跑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東張西望好一陣子,象足了地下黨的聯絡員,連帶我也跟着莫名地緊張。 終於是見到了薩賓娜的寶貝,兩件巨大無比的白色襯衣,讓我驚訝的是它的乾淨整潔,絕對纖塵不染,正在欣賞時耳畔又響起薩賓娜豪爽的聲音“如果你喜歡,下次我檢衣服的時候叫上你哦。” 真是沒料到她竟如此大方,我一時僵在那裡,想不出是應該點頭還是應該搖頭,心中大笑,如果老爸知道我在異國他鄉做此行徑,肯定毫不猶豫地殺過來把我押解回朝。 我原以為,可以如此簡單地快樂,一定是薩賓娜年少失學,書讀的太少的緣故。然而我錯了。閒聊中薩賓娜告訴我,她曾經在一家巧克力公司從小職員做到了經理助理,一次休假回家參加叔叔的葬禮,回來時頂頭上司已經易人,新上司與她仿佛天敵,終於在一次爭執中炒了她魷魚,而她也最終通過律師為自己討回了一筆補償。“那只是很少的一筆錢。”——提起前塵往事,薩賓娜依舊耿耿於懷,心有不甘。我再一次很不識相地問人家:“你如今只做義工,靠什麼生活呢?”薩賓娜坦然道:“政府啊,政府給我租房子,政府在負擔我女兒的生活。” “知道嗎?有一次女兒回來就哇哇大哭,說再也不要去學校,因為那老師嚴厲得恐怖,你猜我怎麼做?”薩賓娜一邊手舞足蹈,非常立體地描述,一邊期待地望我。我想想道,給你女兒換了個班級?她堅決地搖頭:“不!我帶着我女兒到學校找那老師干架去了。我對那個惡老師說,喂,我的女兒很聰明,可是你把她嚇到了,以後你不許再這樣對她!然後我對我女兒說,記住,這是你的學校,這是你的朋友,這是你的地盤,你為什麼要走?要走該他走。有的父母給孩子換了班級,可是我不想那樣做,畢竟她長大總會遇到困難,不能永遠逃避。”——真是智慧的火花啊,我一面慚愧實在低估了薩賓娜,一面感慨當年哪敢指望老爸老媽跟老師吵架啊——自己不被臭罵就已經該偷笑了。 回到辦公室,一位女士正在眉飛色舞地大談兒子的畢業典禮:“那天我把頭髮做成了這樣,衣服穿成了那樣,WOW~,我覺的自己簡直就是好來塢的明星。”我在旁邊瞪大眼睛打量她良久,實在沒有找到好來塢的感覺,壞心眼地想,呵呵,一旦她真的當上了好來塢明星,好來塢也就離倒閉不遠了。 此時身邊的薩賓娜仿佛魔音穿耳,問我道“難道你不覺得她漂亮嗎?”——這,這也太直白了吧?我只能以微笑做答,薩賓娜居然步步緊逼:“那麼告訴我,你漂亮嗎?”沒辦法,繼續保持微笑,以不變應萬變。薩賓娜終於被我耗得沒了脾氣,只好說,OK,讓我來給你做個示範,於是高喊:“蒂安娜,你漂亮嗎?”隨即辦公室的某個角落響起一個聲嘹亮的回答:“漂亮!我當然漂亮!”“聽到了嗎?”薩賓娜終於等到了滿意的答案:“讓我告訴你,在加拿大,每個女人都會認為自己很漂亮,因為你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恍然大悟——難怪在這裡從不見美女意氣指使,也不見醜女夾着尾巴做人。 看看薩賓娜,想想也真是不錯——窮得快樂,丑得自信,活得輕鬆酣暢——領悟如此明朗的生活態度,也算是我打義工的一筆小小意外收穫吧。 **感受多元 電話鈴聲乍響,本姑娘正式走馬上任。 哪想到興致勃勃地拿起電話,僅勉強聽懂“您好”二字,便被接下來源源不斷的捲舌音卷得雲山霧罩,心中着實納悶——這是英語嗎?! 好在辛那說過會幫我,於是毫無愧疚地把電話舉到他面前。辛那僅聽了三秒鐘便問——是伊朗人吧?然後唏哩嘩啦一通“·#¥%·!” 搞定。 這邊還沒有從失敗的情緒中解脫出來,那邊一群拖家帶口的印度同胞已經粉末登場了,進門沖我就是一陣“·¥#·#!%”。沒辦法,保持優雅的微笑說句“請稍等”,隨即轉身心急火燎地去搬救兵。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偶的半吊子英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浩浩蕩蕩的印度人,衣着品位有待提高的斯里蘭卡人,還有不少羅馬尼亞人、西班牙人、哥倫比亞人,長着很西方的臉孔,講着很爛的英文。 久而久之,一聽到電話鈴響我便會條件反射地神經緊張,因為不知道電話那端的英語起源自地球的哪個角落。 更奇怪的是,即便對方的發音古怪得讓人嘆為觀止,卻無一例外的流暢自如,反倒是我自己,每每想表現點思想精髓便會出其不意地卡殼,只好換上些簡單乏味的單詞,乃至語言的表現力大打折扣。 好在,溝通上的不暢並無傷大雅,比如,巴基斯坦姑娘薩娜二天后便向人介紹我是她的“好朋友”。 漂亮妹妹薩娜芳齡20,一看便是那種身世良好,家教嚴格的女孩子,炎炎烈日下依舊堅持把自己從頭到腳包得密不透風,看得我替她喊熱。 薩娜悄悄告訴我,她可不喜歡黑人、也不喜歡西方人,更不喜歡印度人,聽得我暗自扼腕,因為她可以喜歡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可是穆斯林呢,”薩娜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驕傲,隨後不無遺憾地嘆息:“可惜這裡的穆斯林男孩太少了,知道嗎?我只能和穆斯林結婚。” 我於是很八卦地問:“那你要是愛上了一個優秀的加拿大小伙子怎麼辦?”薩娜居然很強烈地反對:“怎麼可能,這裡的男人都好髒,我們穆斯林可是天天洗澡的。”唉——這一定是她老爸愚民教育的結果。我繼續不識相地問人家:“穆斯林很多規矩都是只限制女人的,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只聽得薩娜瞪大眼睛,很奇怪地望我,嗚~我猜她此時心裡一定在想——這是哪裡跑來的怪胎。 相比之下,倒是薩賓娜的小女兒莉薩活得自由自在。小姑娘扎着滿腦袋的小辮子,進門便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而且,打死也不撒手。偶被抱得摸不着頭腦,只好問,寶貝,有什麼事嗎?一邊的薩賓娜笑答道:“Chinese doll,什麼事也沒有,她就是想抱抱你。”莉薩給我看她新畫的洋娃娃,強烈醒目的色彩晃的我眼暈,正在考慮作何評價,薩賓娜已經開口:“perfect!”這才記起加拿大人是從來不吝表揚的,於是趕緊補充了一句:“wonderful!” 望着小女孩一臉的驕傲,不僅心生感慨——加拿大人的自信其實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肯定中建立起來的——遙想當年,我們考試如果得了99分,老師會說,牢記教訓,為什麼會丟掉那致關重要的一分;等到一不留神真的得到了100分,老師又會說,忘掉過去,從頭再來——以至如今甚至有種錯覺,在中國錯過的表揚在加拿大補回來了。
|
|
|
|
實用資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