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多的冬天總是漫長而寒冷，北邊有幾站地鐵是在路面上，坐在列車的最前 端，可以逐漸看到前方的光線變的越來越明 亮，然後徹底從隧道的黑暗呼嘯而出的時候 有種暈眩的感覺。北邊的曠野在深冬特別的 寂寥迷離。蕭城說這是多倫多最迷人的地 方，要學會欣賞這個城市的風情。每每被問 到蕭城為何要移民多倫多，他總是這麼說。

　　他說他喜歡呼吸這裡清冷的空氣，那種清醒的冷是他需要的。

　　2004年這一年對蕭城來說是特殊的一 年，結束了一段支離破碎的婚姻，辭去了一 份薪金優厚的工作，移民到這個有着清冷冬 日的城市。蕭城在拿到移民簽證的那天也拿 到了妻子給他的離婚協議，看着手上的簽證 和離婚協議，蕭城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前妻帶走了家裡所有的存款甚至是所有的 家具。因為是協議離婚的，不存在任何財產 分割問題。前妻列出的清單，蕭城看都沒看 一眼，簽了字。蕭城站在空空的家裡，環顧 四周，牆上因為空調已被拆卸，露出一個大 洞，風經過時，糊着的塑料布會呼啦啦地作 響。蕭城站到椅子上，把塑料布重新訂好， 自語道：這樣不是很好嗎?感情有時就像衣 櫥里樟腦丸慢慢蒸發，從飽滿圓潤，到悄無 聲息地在空氣中削瘦下去。而沒有感情的婚 姻就只剩下彼此的折磨和傷害。

　　異鄉的塵煙 轉角的愛戀

　　2004年的8月蕭城來到了多倫多，因為 這樣有足夠的時間看到這個城市從秋天變成 冬天。蕭城是一個很沉默的男人，隱忍中卻 又透着絲絲的銳利。蕭城到了多倫多，在朋 友的幫助下在HighPark附近的一座獨立屋 的二樓租了一間房間。蕭城的英文不好，平 時上完LINC班就去附近的一家水果店打零 工。語言班、水果店、家，在一條直線上， 距離都不算遠，步行也就10分鐘。在水果店 打工很辛苦，搬貨、運貨、上架，每一樣都 是重體力。蕭城不曾幹過重體力活，剛開始 的幾天手上全是水泡。後來水泡破了，開始 流血，再後來變成了繭，最後蕭城已經完全 習慣這種體力活了。

　　和蕭城住同一層樓還有2個人。一個是 來自天津剛念完研究生正在找工作的的二 子。二子因為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 他二子，時間長了反而他的真名叫什麼沒人 記得了。另一個是從湖南來的“粉蒸肉”， 因為他長得白，很白很粉的那種。3個男 人，年紀相仿，時常聚在一起打遊戲，說說 笑笑。

　　2005年的冬天，蕭城來多倫多已經一年 多了。這一年蕭城愛上了米小安。米小安， 一個經常來水果店買水果和百合花的女孩。

　　第一眼看到米小安，就覺得這個女孩很有意 思。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 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微微上翹。米小安做 的自我介紹蕭城印象很深：你好，我叫米小 安。大米的米。小富即安的小安。就是很好 養活的意思。每個周三的下午，米小安都會 來水果店買水果。米小安似乎特別喜歡吃櫻 桃，每次都買好幾袋，然後不忘帶上一束百 合。蕭城經常看着米小安離開。米小安走路 很有趣，左搖右晃，像個孩子。米小安是杭 州人。米小安是畫插畫的。米小安，大米的 米，小富即安的小安。蕭城只要一想到米小 安的自我介紹就開心。那種愉悅從嘴角延伸 到眼角再滲透到心裡。

　　周末的時候，蕭城會去另一個朋友家。

　　那個朋友就住在離蕭城家不遠的高層公寓 里。蕭城把一周都要洗的衣服放在背包里， 帶去朋友那裡洗，因為那個公寓的洗衣房比 外面的洗衣房要乾淨一些。蕭城一直是個 愛乾淨的人。洗完衣服，在朋友那裡打會 兒牌。回家的時候已是深夜，雪花在昏黃的 路燈下仿佛跳舞的精靈;夜風，清凜卻不刺 骨。蕭城坐在門廊的台階上抽煙，想米小 安。蕭城決定明天就在那個大樓租個套房， 然後去和米小安說我們結婚吧。

　　蕭城打電話給米小安：小安，我們結婚 吧。

　　小安在那頭說：好啊。

　　蕭城說：明天我們去租個好一點的房子 吧。

　　小安說：好啊。

　　似水的流年 如花的美眷

　　2005年的聖誕節蕭城和米小安搬進了 蕭城朋友住的那座高層公寓。房間在25層， 面積不大，一室一廳。晚上華燈初上時，可 以看到這個城市最迷人的夜景。米小安說要 好好裝飾她的第一個家。家裡唯一的新家具 就是一張床、一套餐桌和椅子。蕭城每次下 班回來就會看到家裡有一點變化。窗簾、浴 簾、垃圾桶、紙巾盒子、鞋架，米小安就 像螞蟻搬家一樣開始一點點改變這個原本什 麼都沒有的家。米小安折了很多的紙鶴，串 起來掛在床頭。米小安每掛一串就回頭叫蕭 城：老公，好看嗎。蕭城就說：好看。有一 天吃完飯，蕭城刷碗，米小安去樓下倒回收 垃圾。過了會兒就聽見米小安在門外大喊： 老公，我撿到大便宜了。我發財了。蕭城 開門一看，就見米小安正努力地拖着一張書 桌。米小安圓圓的臉滿是興奮：老公，你看 你看，這張書桌還是新的，擦一擦可以放電 腦。我在樓下撿的。蕭城看着米小安，眼神 中滿是無奈卻有寵溺。漸漸的家裡的家具越 來越多，有一些是米小安撿的，有一些是米 小安DIY自己做的，有一些是朋友搬家留下 來的。

　　2006年蕭城找到了一份合意的工作， 米小安繼續畫她的插畫。蕭城說：小安，我 們換個房子吧，我們買個House吧。米小安 說：好啊。蕭城和米小安開始在這座城市尋 找他們鍾意的房子。那段時間米小安經常 一邊畫插畫一邊念海子的詩：從明天起，做 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 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整整花了3個多 月的時間，看了10幾套房子，終於還是在 HighPark附近找到一所獨立屋。房屋已經 有15年的房齡，但是可以看得出前主人保養 整修得不錯。房子離多倫多最大的公園High Park很近，房子前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花 園種滿了花草。米小安看着花園說：老公， 花園裡要種花怎麼辦。我不會啊，我只會種 仙人掌。蕭城說：那就種仙人掌吧。米小安 說：你說我能不能種老公呢。春天的時候我 把你播種下去，秋天我就能收穫很多個你， 一個你賺錢，一個你做飯，一個你陪我玩。

　　哈哈。蕭城開始捏米小安那圓圓的臉。米小 安最喜歡掛在蕭城的胳膊上，讓蕭城拖着 走。米小安說：老公，我們有新家了，我們 養條狗吧。別人不是說移民北美的幾大願望 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房子車子一條狗嗎。

　　你看養只小狗，你的小日子就齊活了。米小安真就領養了一隻小狗。起名叫雙匯，因為 米小安覺得小狗長得像雙匯火腿腸。小狗像 極了米小安。看見比它大個兒的狗就躲米小 安的背後拉都拉不出來，看見比自己個小的 小狗就立馬神氣活現，恨不得把自己當狼狗使喚。蕭城的朋友經常打趣道：嗨，這小畜生，和它主人一個德行。

　　2010年冬天的雪來的特別的晚卻又特 別的急。蕭城下班開車回家時，老遠就能看 到家裡的窗戶透出的燈光。一進門就看見小 狗趴在米小安剛畫了一半的插圖上睡覺，米 小安揮舞着鏟子在做飯。米小安從廚房探出 半個身子看見回來的蕭城就衝着小狗喊： 雙匯，拿拖鞋。小狗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把屁股轉向米小安接着睡。蕭城只好自己拿 拖鞋，再把小狗抱到沙發上。蕭城看着米小 安在廚房裡搖頭晃腦地唱歌做飯，再看看這 被米小安裝飾的風格很混亂的家，心裡暖暖 的。想起朋友問他為什麼移民多倫多，他說 他喜歡這裡的冬天。朋友問他為什麼喜歡這 里的冬天，他說因為這裡的冬天有米小安。

　　朋友問他為什麼要買這個房子，他說因為米小安喜歡。朋友問他為什麼喜歡米小安，他說他人縱有千般好，奈何情在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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