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和加拿大住久了,自然就會接觸到來自不同國家的人,也包括女人。過去總以
為北美經濟發達,婦女解放的程度一定非常高。三八婦女節不就是芝加哥紡織女工
罷工的紀念嗎?後來才發現,中國的女性的解放是遠遠地走在世界的前列了。
首先發現我們工學院的研究生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男的出奇的多,女的大多來自
中國和印度,再看教授,女的只有三五個,其中還有一個從未結過婚。另一個搞海
洋船舶的女教授算是樣板,丈夫是加拿大國家研究院(NRC)的,同一研究領域,夫妻
倆的FUNDING都混着用。而後看教授的媳婦們,驚奇地發現工科教授們一律偏愛心靈
美。尤其讓人吃驚的是一位英國來的搞圖像通訊的教授約翰,放在他個人網頁上他
的像片大概是十年前的,英俊瀟灑不輸給Brad Pitt,令人一見傾心。約翰擁有個人
的實驗室,帶着大小十幾個學生,業餘愛好十分廣泛,吹拉彈唱作曲演戲,IEEE的
晚會不用外請戲班子,他一個人都包了。可在教堂里見到的他妻子身材瘦小,樣子
很普通,據說不工作在家裡料理家務,帶兩個兒子。奇怪的是倆夫妻站在一塊兒,
居然很配稱的樣子。
我記得亦舒很愛挖苦英國女性:洋女里也有長的好看的,但決不是英國女子。我很
不以為然。我鍾愛的電影女明星中,Vivian Lee 和Audrey Hepburn 都是英國人,
而且都是絕色女子,這是遠的。近的是有一年我去英國開會,餘暇去逛牛津街,坐
火車從倫敦回不來頓時已是黃昏了。我對面坐着母女倆,媽媽二十多歲的樣子,女
兒有一歲多。對面女子身材頎長,典雅的鵝蛋臉上一雙深褐色的大眼睛略帶憂鬱和
羞澀,深褐色的長髮捲曲地披在肩上。落日的餘暉映在女子的臉上,竟有大理石般
的質感。我心裡驚嘆,這麼美麗的女子,還有什麼事是值得憂慮的。小女孩好奇地
一直看我,我忙打開一袋從百年老店買的巧克力,忘了店的名字,與他們分吃,大
家一團高興。我看到那女子從嘴角漾出的笑容,直象花一般。
那次在會議上還結識了幾位從不同國家來的女性。註冊時認識了從美國俄亥俄來的
梅(May) 。因為同是華人,就結伴去游Royal Pavilion, 然後在沙灘上散步並一起
吃了晚飯。梅從香港移民到美國已經十九年了,一口英語略帶口音,但很流利。她
絮絮地說了她曾經讀動物學的PHD,但導師太霸道,聽不進一點不同意見,最後她退
出了,也沒拿到學位。現在搞圖書館學。看到我吃驚的樣子,她又解釋,因為她搞
了一個檢書系統與人工智能有關,所以論文被會議接受。後來又談到個人生活,她
一直沒有結婚,但她反覆強調,她有過機會,只是兩個人相處容易,與他的家人和
平共處太難,她又放棄了。現在她一個人過,養了一條狗,每每稱為我的BOY。
回旅館的路上,碰到了一個男同胞,剛下飛機,也是這個會議的,從日本來。三個
人,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加拿大,另一在日本,非常諷刺,我趕緊解嘲:But we are
all Chinese.
主持我這個section的是一位意大利來的女教授比翠絲(Beatrice Lazzerini),在Pisa
大學任教。上午的會議認識了,我們一起午餐,慢慢熟識起來。晚上會議組織去海
邊的帆船博物館,我們一同下小館,一同坐公共汽車回來,她談了許多,系裡面只
有她一個女性教授,很受排擠,“你得比他們做得好才行”。個人生活上,她剛離
了婚不久,原來的丈夫對她不理解,眼光中流露出苦澀和倔強。我希望她現在找到
了她的真愛,生活得幸福。
我先生是他的導師埃得加的一根獨苗,而他導師又愛極了請客,所以有一大陣子我
們逢節日就被請去吃飯,感恩節吃個火雞,聖誕節又一個,搞得我也順便成了做火
雞餐的行家。導師的太太叫琳達,是個搞藥學的博士。埃得加為了娶琳達,休了給
他生了兩個兒子的黃臉婆原配。就這樣琳達還口口聲聲要成立第二個妻子俱樂部(當
時有個電影First Wife Club, Diane Keaton演的)。這個琳達是個女強人,結婚後
沒有生孩子,可處處也要顯出很賢惠的樣子,每次請客的甜點, 象感恩節的南瓜派,
聖誕節的梅子布丁一律自己做,對我們也顯得格外關心,經常問長問短。一次我們
新搬了家,她問起地址,然後大聲喊起來:我不相信你們能搬到那麼好的地方,我
們當時買房子還考慮那個地方,我真不能相信。我跟先生說,看琳達的馬腳露出來
了吧。後來我們買了車,琳達一聽跟她的車一樣(還沒有比她更好),馬上尖叫起來,
表示不可置信。有時外表的優雅是能掩蓋內心的齷齪的,但是是狐狸就有機會露出
尾巴來。
我們讀書是在加拿大東部的一個城市。後來我們辭了那裡的工作舉家搬到了渥太華,
當時真是IT的黃金時代,人人都找的到工作。我們也不例外。我先生在KANATA一家
軟件公司工作,在他們公司的聖誕聚餐會上,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所見到的最傲慢無
理的人,那是一個從香港移民來加拿大的女人。晚會開始前,大家陸續到來,然後
是照例的聊天,互相打招呼,不認識的互相介紹。這時一對男女朝我與我先生走過
來,男的停下來跟我先生打個招呼,然後與我握握手,自我介紹他叫斯坦利,轉頭
準備將同來的女人介紹給我。那女人高挑身材,一張臉美而僵硬,她根本就沒打算
停下來,眼睛描也不描我們一眼,徑直走了過去,與一個白人聊了起來。我先生告
訴我,斯坦利是他們公司的FOUNDER之一,那女人是斯坦利的老婆,以前見過,從來
不理大陸來的人。我不稀罕她是不是理我,也看不出她不理我我會有什麼損失,我
納悶整天板着個臉累不累。我以前只是聽說過眼高於頂這個詞,今天叫我見識了,
還真大開眼界。斯坦利平時也抱怨她老婆,人人都往公司帶過家裡做的飯,唯獨他
結婚後家裡就沒開過火,吃飯都是“outsourcing": 飯館裡定或請人來做。他很奇
怪別人下班還有力氣做飯,她老婆在政府工作,回家很晚,每天還累得不行,哪有
精力做飯。我就奇怪,人人都說在政府比在公司輕鬆,怎麼她就那麼特殊?莫非是
特殊材料製成的,特別不經累?一年後斯坦利因為與另一個頭頭不和被擠走,走時
大喊大叫冤枉,也沒有博得什麼同情,因為,在公司就沒有他沒得罪過的人。他業
務不錯是厲害,可也不能一會兒指着CEO大罵你笨蛋,一會兒拍着桌子喊另一個人你
廢物呀?
後來不久我工作來到了美國,那兩口子的情況如何不得而知,至少有一點值得欣慰,
再有什麼聚會,先生他們公司另外的大陸來的人不用看那女人的冷臉了。需要指出
的是:無論這個香港女人再怎麼傲慢無理,我決不會說“所有的”香港女人如何如
何。我確信任何地方,好人總是占多數的,善良的人總是占多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