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是一部讲述几个少年在乌克兰留学生活的纪实长篇小说。
和别的国家的留学生群有些不同,选择乌克兰留学的学生,大多都是一些收入不高的公薪阶层家庭和是农村家庭的子女。为了求知,圆一个留学梦。他们只能选择一些价格低廉的国家,例如乌克兰。这些国家在一些无良的中介口中被吹的天花乱坠,加上诱人的价格。每年都吸引了不少学生前往。
主人公“我”,S,禾子,小路等人物,同乘一班航班抵达乌克兰。满怀希望和憧憬的准备开始在基辅的留学生活。
可是当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一切都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中介公司嘴里描绘出的田园般的乌克兰此时无处可寻。他们看见的只是一个落后,破败,萧条不振的城市。
怎么办?前路很迷惘,可是又没有退路。故事从此展开了...
S是个本性质朴的男孩,在深圳这样一个充满诱惑的城市里长大,和这个城市许多的同龄人不同,他始终在心里深埋着一份理想,一个追求。他觉得乌克兰可以帮助他完成这个梦想。可是现实却一次次的打击他。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走进了赌场,一个充满诱惑的黑洞,S被深深的吸进去了。他走向了堕落。无法还清的赌债逼迫他走投无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S用刀子刺向了他正在酣睡中的同学。
禾子的家庭并不宽裕,父母离异。他钢琴弹的非常棒,来乌克兰的目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进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他放弃了就读国内高等艺术学校的机会,自费来乌克兰。1500美金一年的学费,对于他来说勉强承担的起。可就当第一年语言预科毕业的时候,柴院的学费突然涨到了3000美金...
小路是这个群体里为数不多公子哥儿,父亲是国内一家名企高层管理人员。他为什么要来乌克兰留学,这是个迷。他有一辆宝马,宿舍装修的很豪华,身边常有不同的乌克兰女人常伴左右,当然少不了牵一条名贵的狗。教室里你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他每学期都给校长和老师塞钱,毕业证的问题当然也就不用考虑。
“我”这个人物,其实笔者刻意的不做太多的交代。“我”更多的像是一个说故事的人,虽然“我”本身也有很多故事。
小说的结尾是一个凄美画面。在一个儿童游乐场里,主人公S骑在旋转的木马上,失声的哭喊着“妈妈!”当木马停止转动的时候,乌克兰警察把手拷拷在了他手上。
第一章 消失的8:30
1.S的颜色
终于天亮了,奇怪,我居然没有失眠。把S叫起来,洗个澡,检查一下行李,证件,等着带队的人来叫我们集合。
S兴奋异常,像个准备去春游的孩子,他不停的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又装回去。我靠在床上吸烟,听着他嘴里嘟囔着,好像是在抱怨如此重的行李怎么拿的动,就算拿动了,也会超重,超重又要罚钱...
我说“你他妈哪来那么多问题?跟个女人一样!”
S没理我,但是嘴里倒是没了声音。
带队的人敲开了门,叫我们准备好了就下楼集合。
一辆中巴把我们载到机场,一起同行的大概有二十几个吧,几乎都是重庆人,他们说话很有气势,让你一听就觉得很辣。我和S没怎么说话,因为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在盘算行李问题。中巴开的很快,清早去机场的路很顺畅,我可以闻到北京郊区早晨那种特有的新鲜味道。深圳没有,深圳没有味道。
带队的人把我们安排在候机楼最右边的一块地方。在他的建议下,很多人把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套在了身上,口袋里都揣的鼓鼓的,据说这样是为了减轻托运行李的重量,不会被罚钱。20多度的机场里出现20多个身穿羽绒服的人,这是一道看上去很荒谬的风景,很多人看着我们发笑。当然,我没有穿,因为我的行李少的可怜。其实这时我成了最突兀的另类,大家都在偷偷的打量我,一件t-shirt,一条牛仔裤,一双帆布鞋。他们的眼神在质疑我,这孩子是出国的吗?
S把行李搬上称的时候表情很怪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子显示仪,绿色的数字飞速闪动,最后极不情愿的停留在了34KG。安检问我们是不是学生?我们说是。安检说,算了,学生超一点就过吧。我看见S满脸感激不尽的表情,五体投地的那种,让他一时不知怎么组织感谢的语言。
这时身后的队伍里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体态近乎臃肿的乌克兰女人直接插到了10几个中国学生的队伍前面。学生很不满,找她理论,可是胖女人满脸的不在乎,用俄语大声嚷着什么,学生们听不懂,也就没再说什么了。直到最后,一个会俄语的安检对她用同样分贝的声音喊了几句,胖女人才不情愿的排到了最后。
这算是一段插曲,一个花絮,或者一场遭遇。我注意到大家的脸,甚至包括S,兴奋的颜色都暗淡了许多。我拍了拍S,走吧兄弟,电影还没开场呢。
2.传说中的图-154
机仓里有一股很冲的说不清的味道,狐臭?奶酪?总知是一股纯正的东欧味道。
一条通道,左右各3个座位。机内一切的一切都无不显示着它很有年头了。
我的座位靠窗户。我发现窗户里夹着一只死苍蝇,我想它一定死的很伟大,起码比我伟大,我要双腿夹着灵魂小心的踏上旅途,可是你看它!多么优美的姿态,阳光洒在它的翅膀上显得很炫耀。我猜想它可能是一只乌克兰苍蝇,死在了中国。又可能是一只中国苍蝇死在了乌克兰,现在回到了中国,又可能是一只刚死的中国苍蝇现在准备带上灵魂出发去西伯利亚...不管怎么样,我认定它死的很伟大。
正在我考虑伟大苍蝇死去问题的时候,我的腿感觉到巨大压力带来的疼痛。一个乌克兰人把他的身体很实在的放进座椅里,座椅屈服在他庞大的身躯之下,把抱怨吐给了我。我????我骂的很放肆,我知道他听不懂,我直了直身子,把腿换了个姿势。
S的座位在我后面,显然比我舒服的多。而且旁边还坐了个女生。我想那个女孩一定会拥有一个值得回忆的美好旅途,和S做伴你不会寂寞。
飞机启动了,缓缓的滑行着,我挂断了给家里人打的电话,看了一下时间,8:30分,北京时间8:30分。再过一会儿这个8:30分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就失去它本身特定的意义了。它再也不能代表什么,再也不能局限什么。因为我,S,还有整个飞机的人都消失在了这个8:30分。
一阵短暂的失重感觉,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我们起飞了。接下来的便是13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听说会在西伯利亚停留一下,飞机要加油。
多酷的地方,西伯利亚!
“你是学什么的?”S用他很吃力的普通话发问。
“音乐,你呢?”女孩回答她,可惜我没看清那女孩的样子,也看不见她回答时的表情。
“我去民航大学,学航天。”
“哦,你去基辅吗?我去熬德萨。”
“对,我去基辅,那你们到了基辅怎么去奥德萨啊?应该很晚了啊。”
“中介说有车接吧。”
女孩好像没什么兴趣和S展开深入的对话。S是个很老实的男孩,很腼腆吧。不过用女孩的话说可能就是很没趣。再加上抱歉的长相和典型南方人的身高,那双大眼睛配在他脸上显得不成比例。
我其实认识S时间不长,我们是一个中介办理的,又都是深圳人,就认识了。他总跟我说一些他的爱好和围绕着这些爱好发生的故事,例如在家实验爆炸品,做发动机之类的事情。在我看来这都很荒谬,我每次听完他的故事总是报以一个很礼貌的微笑。他没有邀请我去他家观看他的爆炸实验,当然,就算有,我也不会去。
其实我主观上是根本无法和S做成朋友的,如果不是乌克兰的话。
广播里空姐的声音打断了我关于S的思考。
一串俄语,语速奇快,像AK-47射击的声音。然后是一串俄国口音的英文。我半猜的听见好像有“早餐”这个词。
果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可是我对这顿早餐并不抱很大希望,我讨厌即将开始的面包生活。更悲哀的是,里面居然还有土豆泥拌着圆白菜的沙拉。这顿早餐是一个充满阴谋的暗示,我想。我开始后悔让S把他箱子里的“康师傅”都扔掉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S,他冲我傻乐,我还是微笑。
“这个航班好像可以抽烟啊!”S告诉我。
“真的吗?在哪?后面吗?”
“应该是的,后面好多人都说行呢。”
“去啊,你去试试啊。”我怂恿S再做一次先锋。
“一块去啊!”
“我在里面,出去很麻烦啊!”
“好吧,我去看看。”S边说,边起身向后望了望,就过去了。
没多会儿,S就回来了。
“她不给我进去,我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可是里面明明就是有人在抽烟啊!”
“可能人满了吧,等会再去,反正有人吸就表示能吸。”
前排的乌克兰人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那个版好像是一组填字游戏,一排排格子夹着裸体的女人,摆出各种极度诱惑的姿势。我把目光移了回来,下意识的夹了夹双腿。
“BABA!”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服。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细密的金黄色头发,扎了个马尾,漂白过一样的皮肤,脸蛋上有粉刺,红红的小点点不规则的分布。
女孩的父亲收起了报纸,转过身,吻了她一下,细声的说着些什么。逗的女孩咯咯的笑着,声音犹如晶莹的碎片般在空气中滑行,散落。
“走吧,我们再去看看。”我回头喊S。他整个身体右倾,半个屁股离开了座位,脖子伸的老长,其实窗外也没什么好看的,阳光和云海。
“哦,我们去看看。”
我艰难的爬出座位,在通道里舒展了一下身体。和S走向机尾。
S拉开帘子,我看见里面有几个乌兰人在吸烟。其实这就是个吸烟室。我们准备进去,突然冲出来一个空姐,手指着前面座位的方向,用俄语对我们大声喊着。我听不懂,可是我明白她的意思是不准我们进,让我们回到座位去。我以为她不明白我们要干什么。我用英语告诉她,我们想进去里面吸烟。
她继续把手一挥,艳红色的嘴唇微微上翘,坚定的吐出一个音“NO!”
S好像还想说什么,被我拉走了。
“凭什么啊?里面有人在吸啊,为什么不给我们进啊?”S满脸无辜的问我。
“凭什么?凭这是乌克兰的飞机,你没看里面都是乌克兰人吗?她就是不给你进,你有脾气吗?”
我看的出,S有点激动,连脖子部分都泛着红。
“走吧,忍着吧,下飞机再抽。”
“你要不要坐我的位置?”我问S。
“好啊,我坐一会,我喜欢靠窗户,能看见外面。”S对我的提议很满意。
我坐在了S的位置上,旁边的女孩眼睛望着窗外。
女孩转过脸,看见了我。她的眼睛好像有点疲倦,目光很呆滞,迟迟疑疑的。为什么?我在想,她的眼神里应该充了满色彩,五颜六色的,斑斓的那种,一种充满向往和希望的。
我对她微笑示意。
把座椅往后调了调,塞上耳机,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我有点困了。
后来在梦里,我梦到我长了翅膀,类似苍蝇的吧。舞动起来会发出"嗡嗡"的声响,可是飞不高,也飞不远,总是在原地转。记不起背景是什么地方了,好像是鲜红色的一片。突然一道光射进来,温度高的足够熔化我。我重重的摔倒在地,兴许摔断了骨头...
可能是被梦中的疼痛惊醒了。
我发觉右腿麻痹了,我试着把它抬起来,完全控制不了。用手按了按,勉强的扶着座位站立起来。活动一下。
机仓里很安静,所有人几乎都睡了。我看了看S,他的脸还是朝窗口,不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在继续看云彩。或许他也发现了那只苍蝇!
这时的耳膜已经有被压迫的疼痛感了。我有点兴奋,飞机终于开始下降了。
我拍了拍S“起来了,要降落了!”
“你看外面!”S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船长“全是平原,好辽阔啊!”
耳膜越来越痛,我回到座位上。
内心是激动的!
3.西伯利亚
飞机还没有停稳,机仓内已经开始骚动了。我们都很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踏上这片神秘的平原。
仓门打开了,一股凉气涌了进来,透彻心肺的凉。地面的人都穿着大衣,我赶紧从背包里取了一件外套。
第一脚踏上西伯利亚的土地,很坚硬,冰冷。风很大,嗖嗖的带着响。
一位身材高挑的地勤小姐用手里的对讲机指了指侯机厅,示意我去那里。
她的制服很好看,黄色的卡其尼料子包裹下的身材凸见,下面是一条短裙。露出大半修长的双腿。左臂上有一个红白蓝底的臂章,上面绣着一只双头鹰,狰狞的吐出舌尖。
这他妈才叫女人!我迎着风往前走,心中感慨。
S跑上来,叫我转过身,往回看。
停机坪那头有一辆车,四四方方的,深褐色,有点像模型。
“那是拉达吧?”S问我。
“对。”我认得出来,小时候经常见到。80年代在北方的城市里,拉达还算是比较不错的一款骄车呢。
“这样的车也能开?感觉像玩具啊!”S对拉达的能力表示怀疑。
“快走,冷死了。”我开始小跑起来。
侯机楼里很温暖,椅子已经被占满了,更多的人在大厅里来回走着,活动一下身子。我和S拣个可以吸烟的角落,放下背包。点上一根烟,狠吸了几口,烟被抽的变了形。
S问我想不想去免税店转转。我说走吧。
店其实很小,里面摆满了各种香烟和酒,还有一些化妆品。有些牌子从来没见过,包装很精致,当然价钱也不菲,全部用美金计价。
我们转了一圈,看了好多想买但买不起的东西。S拿了一瓶类似矿泉水的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
“买瓶水吧,留个纪念。”
“多少钱啊?”
“1美元,上面标了。”
我接过瓶子,包装花花绿绿的,很是吸引人,和国内的饮料包装完全不同,显得很有想象力。
“好吧,我也拿一瓶。”
收银台只有一位小姐,人太多,而且没有人排队,她有点忙不过来。嘴里不停的喊着“dollar!”声音很悦耳,也很亲切,感觉像是在喊自己的妈妈。
我把一张20美元递到她手里,她对我机械的微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我手里的水。我可以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找回来的钱里面夹了一张卢布,小姐说散钱不够了。其实我明白,她当然想要美元不想要卢布。卢布就卢布吧,我把他收在钱包里,准备做个纪念。
回到那个可以吸烟的角落。其实这个机场每个地方都可以吸烟,在俄罗斯每个机场都可以随便抽烟,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我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矿泉水,是苏打水,苦苦的,酸酸的,带着气。刚喝一口就有点反胃了。
S也好不到哪去。我知道他又要开始嘟哝了,抱怨这该死的苏打水,该死的机场,该死的店,浪费了的一美金...
又是那个高挑身材的地勤小姐,在大厅门口喊了一声,告诉我们可以登机了。
坐回位置上,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歌,记不清是谁写的了,开头是这样的:
西伯利亚,我已走近你
西伯利亚,我将踩上你
西伯利亚,停止徒然的躲闪吧
我已踏上,确确已踏上你胸膛
4.跑道上的杂草
飞机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是乌云,灰黑色的。从窗户望出去,感觉很压抑,像是被包裹着,透不过气。基辅一定是阴天,我想。我希望第一脚踏上基辅的时候,应该是有很明媚阳光,照耀着我,看上去很辉煌。可是现看来,没什么可能了。
飞机微微向右倾斜了一下,调整了方向,加速冲出了云层。
果然,云层下透不进一丝阳光,可以看见大片的农田和几幢黄色的建筑物,感觉和中国的农村差不多。我很失望,这是欧洲啊,应该有那么点田园风光啊。
飞机飞的越低,我越觉得失落。
我问S有什么感觉。
“你看,跑道上有杂草!”S指着窗外告诉我。
我看见了,两段跑道之间的裂缝里生长着几撮野草,不停的晃动,显得很倔强。
“机场的跑道怎么可能会有杂草啊?”S好像在自言自语。
空姐给每人发了一张报关单,一面是俄文,一面是英文。
S借来一张别人填好的,我们就照着上面抄。
听说乌克兰的海关很严,每个航班上都会有被禁止入境或者直接遣返的人。
盘旋了几圈后,我们终于平安的降落在了目的地--基辅鲍斯曼机场。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很热烈。
车子把我们拉到了海关大厅,其实就是个很小的屋子,有3个入关通道,里面坐着乌克兰的安检人员。
入口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一个身穿浅蓝色制服的乌克兰女人坐在那里,不时的打量着我们,绿眼珠子里透出一股子傲气。
每个人的检查时间都要大概10分钟,非常的慢。等轮到我的时候,已经过了1个多小时了。我把护照和入学通知书从小窗口递进去,他核对的很仔细,直到我听到“叭叭”两下盖章的声音,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了。
后来听说,那天有一个女孩被遣返了,好像是因为忘记了带入学通知书。她被扣在海关的小屋子里,直到登上回国的飞机,据说上厕所都有人监视。
入了关之后,我就和S分手了。因为不是同去一个学校,所以S被中介的人接上了另一辆车,只有他一个人。
基辅的夜晚特别黑,路灯昏黄,街上几乎没有人。通往市区的路两旁都是笔直的树,好像是大片的森林。偶尔出现几幢建筑物,类似国内80年代标准的六层居民楼,看不见什么高层建筑,更没有可以称的上摩天的。
“麦当劳!”一个女孩喊了一句。
“这破地方还有麦当劳?”我看了一眼说话男孩,他闭着眼睛,根本对路边的风景没有丝毫兴趣,好像基辅对他来说不是新鲜的。
我突然发觉他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对,在一个关于留学乌克兰的网站上。
下车的时候,我们都很狼狈,行李堆成了一座小山。支持不住的女生干脆坐在了地下休息。9月的基辅温度已经很低了,我们大口大口的吐着白气,远处看更像是一批难民。
第二章 在希望的田野上
1.关于12舍
我被一些动静吵醒了,其实我很不情愿。眯着眼睛,我看见窗外灰蒙蒙的,又是个阴天。
“醒了?“禾子问我。他的表情很酷,从在北京机场见到他第一眼,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他露过笑脸。我甚至怀疑过他的脸部肌肉是否还有机能?
“你们起的好早。”我还是很不情愿把眼睛睁开,我欠起身子,对他微笑了一下。
“起来吃点东西吧,我这儿还有几包康师傅。”小路对我说。
禾子和小路,是我的室友。昨天晚上,我们被分进了一个很牛B的房间“911”。
我个人来说,对这个分配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有点不喜欢禾子整天绷着的一张脸。
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感觉脸上和手上都粘粘的。
昨晚宿舍停水。饥饿难忍的情况下,我们每人干嚼了一包方便面。
第一次会餐进行的时候。
禾子问我“你是哪的?”
我说“深圳的。”
“深圳的干嘛来乌克兰留学?”
“便宜啊,又办的快,不就被骗来了。”我咬了一口面,很不耐烦的回答他。
我确实对这个问题很厌恶了,每次我告诉别人我是从深圳来的,他们下一个问题一定会是这个。
“你呢?”我把问题踢给了小路。
“我?我爸叫我来的,他说这里文凭好混,叫我混几年拿了文凭就走人。”小路说这番话的时候嘴上挂着笑,有点诡秘的那种。他是个长的很帅气,很阳光的大男孩。
他说的这句听上去很没大脑的话,其实是一句真理。在乌克兰,有一多半学生都是在混文凭。
“你们能在这呆上几年吗?你看这地方破的,简直就是中国农村!”我问他们两的同时,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没办法,钱都花了,呆不下去也得呆了。”禾子回答的时候脸好像又绷紧了一点“我家只有我妈负担我,能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只想进柴院,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我和小路对视了一下。
禾子有点悲凉的豪言壮语把餐桌上的气氛搞的变了味。
“明天出去转转吧?”我赶紧换话题。
“好啊,去市中心看看,听说不错。”小路说。
后来有人敲我们的门,是个女的,看上去年龄比我们要大。
进门就操着一口标准的四川方言跟我们问候。她告诉我们她在基大预科已经读了一年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她帮忙。我听不太懂,大概意思是这样吧。后来他们一直聊到很晚。谈话大体的中心思想是后来变成了怎么样在这里搞好人际关系。
我靠在床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不想睡,也睡不着。
我看着那个说的眉飞色舞的女人,感觉她很可笑。他的演讲很生动,甚至可以算是澎湃激昂。他详细介绍了这层楼,甚至整个一栋宿舍的人际情况,包括他们来自哪里,是哪个中介办理的,在这里归谁管,有什么话可以说,有什么话不可以说,有什么事可以做,有什么事不可以做等等等等。
忽然,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确定了一下门外没人。这一连串动作电影里经常出现。我知道,演讲的高潮部分要到了。
“你们住这宿舍交了多少钱?”她问。
“还没交,不过听说一人500美金。”小路说。
“你们都别交给中介,自己去交到学校,其实这宿舍一年只收300美金,另外200都是中介自己吞了!”她声音压的很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从我们三个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不会吧,那么黑?”禾子显然觉得这很不可思忆。
我们三人面面觑视。
“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吧,我住916。对了。我叫刘培,你们喊我刘姐就行了。”
末了,她站起来说。
“在宿舍里吸烟小心点,被楼管看见了要罚款!”
“哦!我知道了。”我赶紧把烟往桌子底下藏了藏,对她点了点头。
禾子和小路把她送了出去,我靠在窗上,懒得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