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伊萨卡(一) |
送交者: 胡司令 2002年01月07日18:00:00 于 [加国移民] 发送悄悄话 |
伊萨卡,是个美丽的希腊名字。 在伟大的荷马史诗中,伊萨卡是神话英雄俄底修斯(奥德赛)的故乡。 二十世纪初叶希腊诗人康斯坦丁·卡瓦菲斯在《伊萨卡》诗中写道: 当你踏上伊萨卡之旅,期待漫长的旅程吧,它充满着冒险,还有发现。 这首诗写的是俄底修斯用木马计攻陷特洛伊救出美人海伦之后,历尽艰险一路漂泊返回故乡的故事。荷马史诗中的伊萨卡,是希腊西部一个小岛,坐落在远方海面。岛上有座大山,山石嶙峋;岛上有泉溪,还有山脚的港湾。 美国纽约上州五指湖区的群山环抱中,有一座世外桃源,就是以伊萨卡命名的。上州大部分地名明显受到早年移民带来的欧洲文艺复兴文化的影响。纽约伊萨卡市区东北方向的山顶上,高居着“常春藤”八校中最年轻、规模最大的康奈尔大学,校园景色壮观,气势开阔,完全有别于东北部常见的拥挤校园。四周是原始的嶙峋山石和参天古木,到处有喧哗的溪谷瀑布和石拱吊桥;有山顶静谧的碧笔湖水,还有山脚带状的卡尤佳湖畔(五指湖之一)。自然环境之美,北美大学里堪称独一无二。当年白话文先驱胡适之先生,给伊萨卡起了个美奂美轮的名字:倚色佳。俺总觉得阴柔有余,有点顾表不顾里。 带着一种莫名的冲动,俺独自一人在圣诞节一早踏上了去纽约的伊萨卡之旅,去寻找一别五年的母校和那里的印象。 神话中的伊萨卡之旅,危险重重,跌宕起伏,隐喻着人的苦难和生命旅程的艰厄。现实中的伊萨卡之旅,谈不上波澜壮阔,坐在车里也没啥危险,却也出乎预料地老马迷途,一波三折。 圣诞节之旅,圣诞前夜作的决定。好几年没有开车旅行过了,走得又匆匆,又没有老婆在一旁提醒。所以丢三落四,忘了取现钱,忘了带地图,还忘了上网查;只记得唱碟、护照、睡袋和换洗衣服。 九点多离开多伦多西郊,车辆仍然稀少。贴着安大略湖西北岸,沿伊丽莎白女王道,一个小时后来到尼亚加拉附近的昆士敦·刘斯敦桥。过境的车辆很少,边检站的美国老同志就站在亭外。俺准备好护照,靠近老同志停下车,先冲他唱个肥诺。老同志问的问题明显比以前多: “国籍?”“……”“在哪里工作?”“……”“什么职务?”“……”“上哪去?”“去伊萨卡访问母校。”“伊萨卡有啥活动?”“哦,俺在那儿上过学,去回访并看看朋友。”“呆多久?”“一两天吧。” 老同志瞅瞅俺车里拉链大开的背包和一堆光碟、几根香蕉,一挥手就打发了俺。 下面的关卡是过桥交买路钱,俺打开钱包一看,心里顿时有点发毛:怎么身上总共才有四块钱,还是TM加币!收银的中年汉子倒挺爽快,“有没有五毛加币?”俺于是小松了一口气。过桥的同时,雪花也飘了起来,而且越往前越大,还没到九十号公路就已经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差。“不法裸”真象水牛般任劳任怨,每次总要把俺们北方的冰雪抢过去。这大雪纷飞的,下高速去找兑银机实在麻烦,俺于是头皮一充血,揣着三块五加币钻进了九十号付费公路(心想反正有信用卡么:))。 上了九十号,路面雪况好一些。一路看到很多车身上积有厚厚的冰雪——这雪不是今天才下的。俺对自己说:没准伊萨卡也是漫天大雪,大过节的往冰天雪地里跑,是不是有点何苦了?何苦就何苦吧,看看右边两辆挂白底红字加州牌照往东开的白色轿车,里面的人跟开“派对”似的手舞足蹈兴高采烈。俺都是老同志啦,这点雪还怕么? 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开到每小时一百四十公里(八十五迈),恰好这时对面西向有辆纽约州警的黑车驶过。多亏俺多年保持警觉习惯,注意到警车减速,从反光镜里看到它在远处悄悄调转头,越过中间草地,迅速跟踪上来。俺虽然早已严格按六十五迈法定时速换到慢道,但看着跟上来的警车,仍然不禁替自己捏了把汗:难道俺的圣诞节日就这么给毁掉不成?这时,原先后面跟着的那辆俄亥俄州大越野车,忽然刚睡醒似的卯足劲超过俺,并且一直不停在快道上往前飚!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看着黑车加速上来——还好不是盯着俺——但见黑色警车越跑越快,好似电视节目“动物世界”里一只敏捷冲刺的非洲豹,朝猎物直奔过去!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连俺这老同志也看得大气不敢出,只剩下光碟里麦当娜唱的《阿根廷请别为我哭泣》和迈阿密海滩热情劲奏的拍子(倒也配合眼前的场景)。直到黑车贴近目标,警灯才哗啦啦亮起来。可怜人大越野,就这样“噩梦方醒”,乖乖束手就擒。 车一过“裸妾思脱”,所有积雪的影子都消失了;阳光灿烂的,恍惚在深秋季节。还好没有忘记囊中正羞涩!于是拣了转三九零公路的出口,下了九十号,来到付费关卡,贸然问了一句:“收信用卡不?”那位大姐见俺是北方国际友人,对俺格外亲切,挤眉弄眼地开起玩笑来: “知道不?这是付费公路。不带现钱你就上啊?你耍呢啊?”“那完了,俺连一美分都没带!”“俺们也收加元呀。”(俺顺她手势一瞅——嗨,俺咋不长眼睛呢?)“那太好。俺正好还剩三块五!够不够?要是不够就只好劳您给俺优惠打折啦!”“知道不?还真是三块五。你小子够运气!” 就这样带着不错的心情上了三九零南下的路,道路开始绵延起伏,过了一山又一岭。经过基尼修和丹士村时,俺下来探了探有无东行的路。因为对这两地不熟,所以一劳无获,只好继续回到三九零南下。好在三九零是大路,相信往下能撞到伊萨卡西南面一小时之遥的康宁或艾尔麦拉,到那里就容易了。心里想,走点冤枉路换来点方便,也值。 下午一点半,终于看到著名陶瓷圣地康宁的标志。不知怎地,伊萨卡的路标就是不出来,而转眼前面就来到一个三岔口:八十六、十七和十五号公路任你选。这下俺可傻了眼。一急挑了个十五号,但没走两步就觉得不对劲:太偏南,再走就去宾州啦。于是朝北开回去,又到那个交岔口,还是一点感觉没有!俺顿时有演砸了的恼羞成怒感,这辈子开车还没这么窝囊过;俺当年在这一带也活动了五、六载,现在居然连大白天开着车都找不着回家的路!唉,看来天长日久,这老马也会迷途地……俺咬牙切齿干脆下了高速,打算蕴蕴神,问问人什么的(想起要问人还是烦)。下到地方上,不经意抬头一看,眼前的路竟然叫做“加拿大路”,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圣诞节关店关门,四下里见不着一个人。定完神,想了想,干脆就拣十七号走吧。至少还有印象是当年常去纽约市的一条路,实在找不到伊萨卡么(这种想法既可笑又可怜),径直开去纽约市的爆炸中心算啦!带着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又回到那个岔路口,在十七号路上跑了十几二十分钟,终于进入艾尔麦拉城,但路边还是迟迟没有伊萨卡的路标。这次哥们不着急了,见了鬼的伊萨卡反正就躲在离这三十迈的地方,不怕找不出来。俺拐进路边一个油站,加油小便问路,得知去伊萨卡的十三号公路就在前边不远。果然过了几个红绿灯,前方看到一块牌子:十三号北向,伊萨卡。靠,一个半小时之前俺就该到那里的! 上了十三号公路,俺一边开车东瞧西看,一边极力回想:这十三号是如何接上伊萨卡的,是从哪个方向进入市区的。然而,一切回忆都是徒劳中的徒劳。看来,俺的记忆真的已经把过去这里的一切淡忘——包括荣誉和耻辱。 (待续) 胡司令二零零二年元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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