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這是俺第幾次來加州灣區，這回純粹是放鬆娛樂。內子周末正好飛“多倫多—聖荷西”：周五晚上去，周日下午回。俺正好也有空閒，況且班機根本沒滿員，於是馬上訂了張配偶票。晚上六點到皮爾遜國際機場，果然座號都早早確認了。通過美國海關和安檢，登上飛機。頭等艙空着很多位，空乘組長德尼將俺安排到前面。

最近事多人乏，起飛後俺晚餐也懶得吃，一路四、五個鐘頭睡到了聖荷西。當地時間晚上九點多。俺倆去“艾維斯”取到租好的車，開回機組下榻的酒店。久違的硅谷晚上人車稀少，燈火闌珊中的熱帶椰樹, 使久居北方的俺，稍稍有點恍然如夢的感覺。晚上俺倆就懶懶地待在酒店房間，吃點喝點，看看電視，翻翻報紙，一會兒就犯困了……

時差的緣故，第二天起了個早。一通電話打下來，大部分店鋪都還沒開門，聖馬丟的“小四川”也不例外。盤算着是去聖塔克魯茲的海濱，還是去舊金山市里玩？最後想想保險起見（要見網友），還是去市里，進退餘地大些。洗漱收拾完畢出到樓下大廳，差點沒認出眼前兩位金髮女郎：着黑色太陽裙的瑞娜和穿毛邊牛仔短褲的朱莉。她倆人也正要出門，一個熱情似火，一個恬靜如水，站在一起真是相得益彰得很。

俺倆驅車上二八零公路，很快來到陽穀市南端的喀啪蒂諾。順勢拐入路邊一老中廣場，找到一家許多人在用早餐的館子。迎面過來一聲清脆標準的北方口音：“請問幾位？”搞得在多倫多餐館裡聽慣了粵語的俺，好幾秒鐘都回不過神來！

坐定下來，俺點油條和雪菜肉絲麵，她要抓餅和鹹菜小米粥。只見店小人多，廚房裡大概只有一位師傅，上菜有些慢，俺便起身去隔壁書店買份“世界日報”。牆角轉彎處，聽見身後飄來悅耳的女聲，豎起耳朵仔細一聽，談話內容卻是什麼“服務器……”之類。大星期六早晨的，也不歇一歇。俺腳下三步並兩步，趕緊躲掉。

倆人吃完美味早餐，興致高漲地回到二八零，繼續開向舊金山。哪知車剛過紅杉市，感官發達的內子首先聽到一種異樣的聲音，越來越響！這時從左邊跟上來一輛吉普，裡面一對中年男女指着俺車的左後輪，沖俺大喊“爆胎啦”。俺趕緊減速，把車停到路肩。這對好心的加拿大人（後來談起話得知的）也跟着停下，並告訴俺，輪胎是慢慢漏氣扁下去的。儘管俺有過冰天雪地高速公路上爆胎換胎的經驗，但租的新車還這麼晦氣確是頭一遭。

給“艾維斯”打電話，他們說馬上就調另一輛車來，讓俺們原地待命。俺於是謝過中年夫妻，坐在車裡，打開空調，胡亂翻看報紙，儘量做到稍安勿躁。可是性格外向的內子卻如同得了少兒多動症，坐立不安，進進出出。一會兒在車裡不停地嘮叨，一會兒出去跑到路邊抓着欄杆同附近的住家搭話。半個多小時後，停靠過來一輛巡邏警車，警察叔叔的一番安慰，終於使多動症狀明顯減少。等了將近一個小時, 才見一輛墨綠色Lumina開來。俺們留下那部白車，開着綠車急急趕路。

很快，俺們忘記拋錨帶來的掃興，在秋陽高照下，進了舊金山灣。直奔“漁夫碼頭”（Fisherman's Wharf），舊金山有名的去處。

漁夫碼頭，路上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車行極慢，大家都在左右觀景。到了碼頭集市中心，俺們泊好車，也擠入人堆，挨着街邊一個個小食攤轉來逛去。攤上擺着出售的多是現做好的海鮮，俺要了一盒炸魷魚，她來了一隻水煮巨蟹。賣蟹的老同志整個一耍把式的：小棒槌不斷扔向空中，一手接住，轉個圈敲一下桌面，再轉個圈敲一下螃蟹。他一邊重複這套韻律動作，一邊不停地哼哼着什麼不知名的日本歌曲。這位大爺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真正在敲螃蟹殼，不過倒也讓人看得有趣。

俺們正在大快朵姬的時候，身旁突然兩下大客車宏亮的喇叭聲。只見前面有輛跑車在綠燈前舉棋不定，居然一動不動趴在十字路口，後面堵着一溜車，包括這輛大巴。但見那位留着小鬍子的乾瘦司機大叔，飛快拉上手閘，跳下大巴，甩起略顯滑稽但極富彈性的步子，袋鼠似地噌噌噌，跑到前面二十米外那輛不動的車子旁。那個豬頭司機大概嚇着了，沒等“袋鼠”停下站穩開罵，一溜煙便開跑了。

漁夫碼頭，嘗鮮，購物，湊熱鬧，欣賞舊金山海灣和城市風景線。隔水臨風相望，對面是Alcatraz島，有古堡似的早年海上囚牢。碼頭邊有美軍二戰退役潛艇和海軍博物館，以及蠟像館、Coit塔和有名的電纜街車。可惜俺倆時間不充裕，只好蜻蜓點水，走馬觀花。

回到酒店，給網友掛通電話，約好晚六點樓下碰面，然後一起去陽穀一家湘菜館。這對網友夫妻都是湖南人，是俺在求學期間浪跡網路時結交的中文網友。兩位網友當年網上相識，網下產子，成就了中文網最早一段網絡姻緣。

六點鐘，網友夫妻帶着他們五歲的網絡結晶，來到我們的投宿處。這是俺們繼紐約法拉盛聚會和上次硅谷小聚的第三次會面。來到芙蓉樓，一年前也是在此聚會進餐，當時還有另一個網上女老大。這次夢老大不在，但湖南涼粉終於有貨。大家叫了不少菜，照例吃得滿頭是汗，頻頻讓夥計加飯。

酒足飯飽後，就近去參觀了網友供職的那家著名的互聯網公司。俺這位網友，早年便是有名的網上技術高手，一直為本人和其他網友所欣賞。最近他鑽研傳統通訊同數字網絡的集成，正為公司推出一項產品，周末還要加晚班。而且俺們也是清早的飛機，只好意猶未盡，匆匆道別。

周日早晨七點起床，洗漱整裝完畢。來到機場等票，俺是最後一個登機。從候機室走過停機坪，看到溫尼泊的兩位機師正坐在駕駛艙里，俺向他們揮手致意。這時內子和瑞娜、朱莉三位正光彩照人地站在高高的機艙門口。

飛機快起飛時，機長突然通過德尼傳話，問俺想不想坐到駕駛艙去，觀看飛機起飛！俺一陣大喜，差點將“好”說成“不”。

俺被領進駕駛艙，謝過正副機長，手腳笨拙地系上那根特別的安全帶……機長向俺介紹了一番複雜的儀錶盤（分電子和機械部分），還有操縱系統，並解釋起飛時將採取什麼樣的路線軌跡。然後給俺遞過來一副耳機，讓俺聽他倆和地面控制台的對話。俺戴上耳機，調好音量，一聲不響地坐在後面觀看。

這是一架法國產的“空中客車”，儀錶盤似乎顯舊，呈藍灰色。飛機朝跑道緩緩滑行時，兩位機師同地面控制台之間始終不斷地交換核對着數據：機載重量，機上人數，地面溫度，等等。此外，正機師負責駕駛掌舵，副機師則不斷核對長串的打印數據。等到所有該核查的都結束後，下一步便是加速、起飛。但見正機長把握着座位之間那個明顯是油門的手柄，向前緩緩推進。飛機頓時象一隻注射了興奮劑的大鳥，幾秒之內便離地升空——比俺想象的可要容易嘛！

飛機一頭扎入雲霧中衝刺，很快又翱翔於白雲之上。升空的整個過程，繞了幾乎一百八十度的彎。開始的反向飛行，是為了避開灣區的山峰和雲層。儘管駕駛艙窗戶設計得偏低、視野對後面的人來說不夠（畢竟不是為欣賞風景而造），我還是大大地飽了一回眼福。

起飛將近尾聲時，機長招呼我上前，看左下方漸漸遠去的舊金山繁華市區，還有帶白色鑲邊的海灣。這時我開始後悔沒拿相機進來！

10.2002 Toronto

後記：“九一一”後，楓航被迫取消了這種優待客人（當然是可靠的）進駕駛艙觀看飛機起落過程的做法。現代社會的開放自信難道就這樣一去不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