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大”,加拿大也,俗称“大家拿”。这些名称对在枫叶国坐过“移民监”的人都心领意会,感触颇深。而对那些没当过加国人,还梦想移民去享受发达国家高品质生活的人来说,则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没去加拿大之前,从加国国旗认知了一个热情(Red)、自然环保(Maple Leaf)、洁净(White)的国度;从电视节目中看到了翠绿松柏覆盖的辽阔大地,连绵的湖泊,白雪皑皑的高山滑雪场,庄严可亲的皇家骑警;从报刊杂志上读了许多称赞加国社会福利的文章;从新闻报道中多次听到加拿大被联合国评为最佳人居地,……。一段时间里对加国充满了美好梦幻,盼望有朝一日能荣幸成为加国公民,享受人人羡慕的加国社会福利。
有了梦就催生了实现梦的行动,而这场寻梦的过程比想象的和他人吹嘘的要简单得多得多。当拿到了一张比十六开还长一点点(Legal size)、绛色的、没有图章的加国移民纸后,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惆怅和茫然。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天堂虽美,高处却不胜寒!加国再好,总还是陌生之地。那时自己在南非六年有余,已寻得一份正式的大学工作,亲朋好友也不少,日子过得平稳、安逸。当时也非常清楚,要去加国就得放下已有的一切,从零再开始。但当时年轻、自负,而且已经历过一次海外求职、创业的艰辛,轻松地自认为无外呼就是再面对一次加国挑战。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最致命的是过低地和偏见地估计了加国实情。
辞了工作,卖了家当,别了好友,净身移民飞往加国。飞机穿云过雾。首航乘的是意大利航空,意航空姐乍看就像八大胡同站街女郎,不顾廉耻哪来礼节,非常粗鲁。当时国际航班还分吸烟区和非吸烟区,我们坐在非吸烟区,飞行半夜一股让人作呕的浓烟,把我从昏睡中呛醒,四处张望,发现后排坐着两位意航女郎,翘着二郎腿,手指夹着细长的纸烟,头微仰,噘着大嘴在吐烟圈圈。在罗马机场转机,排队登机时又遭遇一个意国海关女郎拦下盘问,把我们扣在一边,眼瞪瞪看着其它旅客畅通无阻的过关上飞机。从她手中被捏的中国护照,就能感受到她对持照人的态度。无赖她半调子英文讲不出,指手画脚,也无法让我明白她的意图和拦下我们的理由。其它旅客全部都上了飞机,她才提起话机几哩哇啦一通,手势我们再等待。五分钟后又是一位意女,她接过护照,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沟沟缝缝都仔细看了一遍,从她做事的作风像一位Supervisor。然后开口问话,英文比前一位要好得多,但意国口音很重,总算盖章放行。
接下来我们乘的是Canadian Airline。如果说意航空姐像站街女郎,Canadian Airline的空妈就是八大胡同坐堂的老鸦婆,凶悍、墩实,拉着老脸,横冲直闯。首次赴加的旅行让我大失所望,满腔热情和企盼在空中被速冻降温。这与此前我们曾坐过的其它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新航、中华航空、国泰、南非航空、中国民航(CAAC)个个服务都是超一流,空姐亮丽,青春活力,礼貌可亲,甜甜的微笑记忆犹新。那时就下定决心,今后不管任何情况,哪怕是逃难、撤侨,决不选乘意航和Canadian Airline。有趣的是在我登陆艰难大后不到一年,Canadian Airline由于经营不善,严重亏损,最终倒闭关门。意航也难逃同样的宿命!
飞机下降盘旋,蒙特利尔模糊可见。当时是四月初,大地还被许多残雪覆盖,从机窗一眼望出去,天、地都是灰暗的,树枝上看不见绿芽,没有生气。成片成片的居民住宅,整齐、呆板、一种模式和色调,千篇一律。此时心里感觉沉甸甸的。飞机再起飞,前往多伦多。同行的许多旅客与我们一样,都是首次到艰难大报到的Landing Immigrant,印巴人、非洲人、南欧人、中东人。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可感受到与我一样的心绪。快到终点站多伦多时,这部分人就慌慌张张地做起登陆前的准备来,打开行李架,拿提包,上厕所,穿皮夹克,人来人往。这可急坏了Canadian空妈,她横着鼻子竖着脸,左摁右拽,还是场面难控。
下了飞机,进入宽大的皮尔逊机场,机场内少有喧哗,设施非常现代化。推着满载大包小袋的行李车,排着长龙验证入关。出关非常顺利,当进入接机大厅时,一片喧闹嘈杂,人头涌动,万国语言。在大厅人群中钻来钻去,既没见来接我们的亲戚朋友,也没见到一位想象中的金发碧眼的加国人。当时已是晚上,外面一片漆黑,急忙靠近大厅内的售货亭,询问如何打公用电话。“啪”,一张塑料袋包着的塑料卡片落在玻璃柜台上,“One hundred dollars!”,赶紧掏出一张百元美钞递过去,接下去就是滴滴嗒嗒,收银机按键和钱箱打开、关上的声音。撕开塑料袋,把卡片取出一看,是一张电话卡。再问哪边有电话可用?里边的人头也没动,只是用手往外一指。正细看电话卡背面的通话指南,准备给亲戚打电话求救时。表哥急匆匆地冲进大厅,谢天谢地,总算看到了一张亲善的面孔。赶忙把行李推到路边,塞进后车厢,正要往车内钻,表哥提醒把推车还到存车处,那边机器就自动退出一元押金,当时一心只盼赶快离去,离开焦虑和喧闹。拉上车门,与表侄女打声招呼,就敦促开车。车左拐右转,出了机场,驶上了404高速公路。就这样开始了在大家拿的国度里寻找艰难大的岁月。后来才知道那天买的电话卡只能用来打国际长途。
车在急速行驶,橙色路灯下只见高速公路的护栏飞逝而去,远看就是漆黑一片。车内暖暖的,从仪表盘透出的橙色暗光,照在车内人和蔼的颜面上,心情慢慢轻松下来,顿时也感觉不到焦虑了。几句寒暄就打开了话题,我们说的是在南非很少见到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街上偶遇便能打声招呼、握手成为朋友。表侄女则说,在加拿大你千万不要见人就伸手,别人要把你当神经病,黑头发黄皮肤的加拿大人多如牛毛,说着说着,就看到CN塔和Skydom一晃而过。下了高速,进入城市,时间已是半夜,街上没有行人,车再拐入一条埋有轨道的街道,表侄女左手一指,我们看见一个灰色建筑物,在双扇大门上方悬着三个斗大的字:“警察局”。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是汉文?!我眼睁睁,嘴微张,当时就哑了。用今天的话说:“被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