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
送交者: 雷声 2003年04月15日19:51:20 于 [加国移民] 发送悄悄话 |
前些天我写了一篇文章,关于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因为我对这一个问题产生困惑。我想我的困惑在加拿大的一些中国同胞中间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我们这些来自中国各地的人们,对于当地一些地名,各有不同的翻译,故而有进一步说明的必要。 我在从北京出发来加拿大留学以前,曾经对加拿大的地理情况做过一点研究。尤其是对于我的目的地阿尔伯塔省首府埃德蒙顿市,更是下了一番工夫去了解。这些地理名词的中文译法是在北京的时候就留在脑子里了,因此成了先入之见,久久未能忘记。来到加拿大之后,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改变,反正大家都用英文来称呼这些地方就是了。但是,后来我离开学校以后,想不到在我们这个多元文化的加拿大华人社会中, 竟然遇到自己在语言上的障碍和迷惑。其中包括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怎样回答“你从哪里来”的问题。 例如,加拿大城市名Edmonton的中文翻译,在当地和加拿大其它地区的华人社会,就有几种译法。什么“爱民顿”啦,什么“艾明顿”啦,什么“爱城”啦,什么“艾得蒙顿”啦等等,不一而足。我想,这里原来的中国同胞,对祖国语言的运用可以说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把我们中华民族的仁爱精神用在加拿大的地名上。尽管此地的冬天异常寒冷,但是当地的中文译名,却使我感受到一种类似故土般的亲切和温暖。另一方面,爱民顿的叫法,还使我感觉有一点儿类似我们中国的某一个城镇或村庄的名字,该城镇大概由于拥军爱民工作做的特别好,才被评选为先进的“爱民镇”或“爱民屯”。 对于Alberta省的名称,当地的华文有“阿尔伯特”、“亚伯达”、“阿伯塔”、“亚伯塔”和“亚省”等不同的译名。所以就把那里的University of Alberta称之为“亚省大学”了。有时它又被简称为“亚大”。我虽然在那个大学里读过书,却未曾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称呼。窃以为,我的学校并不亚于本省另外的任何一所大学,为什么叫它“亚大”呢?本省另外的一所大学卡尔加里大学,听说还是从我们的学校分出去的。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我们学校都不会排在它的后面吧?总之,心里有点儿不大服气。也许我太小心眼儿啦。同时,亚省的亚字,很容易被误解为亚洲的简称。因此,凡是碰到有人问我从哪里来的,我一般回答他英文,而避免使用中文译名。例如,U of A,是指阿尔伯塔大学,如同UBC是指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简称一样。我尽量不用中文里的“亚大”的另一个理由是,这个中文词可能被人误解为“亚太”,就成为亚洲太平洋那样的一个大概念了。因为我的确听过一位香港同学在说到这两个词语的时候,听起来它们是一样的或差不多的发音。写出来的中文字两者仅有一点之差。 BC省名称的中文翻译相对比较简单:有很多人直接称之为BC。我认为这个名称好写好记,既洋且中,是最好的选择。它的全称British Columbia,翻译为中文不列颠哥伦比亚。但是,这个中文全称名词在华文媒体中似乎很少使用。大概是它的历史遗留下来的殖民主义色彩不能为我们中国人所接受吧。也许是它用字太多,不大方便。所以,我们某些华人把它简称为“卑诗”。可是,自从我十年前第一次看到这个“卑诗”,我本人就从来没有对它产生过好感和认同。我感到这个中文译名,无论从语音上,还是语义上来说,都使我产生一定的困难。从联想的意思上来看,我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同“卑躬屈膝”的轻贱地名有什么瓜葛,尽管我很喜欢诗歌和此地的“诗”书礼仪之邦。有时候我也会从相反的词义上来获得一种安慰和满足。这就是说,我记得在以前学习的中国话里有一个说法:“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拿来套用一下子,我感到迁居来“卑诗”即使不是最聪明的选择,也不会弄到最愚蠢的地步。 在90年代从埃德蒙顿迁居来BC省的温哥华以后,我接触的中国同胞就更多了。我选择Richmond这个小于温哥华的小城市定居。但是,Richmond这个城市的中文译名是什么呢?如果有人问我,你从哪里来?我总不愿意也未曾用过我喜欢的名字温哥华来张冠李戴。于是我对当地的中文媒体和权威性地图进行考察和研究,发现世界上的不同地区,对我们这个小小的城市给以不同的称呼。在我的故乡北京,Richmond被称为“里士满”。在香港和台北,Richmond被翻译为“列治文”。在大温哥华地区,Richmond被指称为“列治文”、“烈治文”、“列支文”、“富贵门”、“富贵城”等等。Richmond这个城市,据说还有一个昵称,叫做“小香港”。也有人称我们是“小亚洲”或“亚洲城”的。真是八仙过海,五花八门,使人眼花缭乱,不知所从。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我应该怎样回答“你从哪里来”的问题呢?我想来想去,认为回答我是从小香港或者小亚洲来的,都不算全对或全错。因为我的故乡是中国。前者是我的故乡的一部分,而后者是包括我的故乡在内的大概念。在此我要郑重其事地声明:我可不是从太平洋来的。虽然太平洋很伟大,很古老,很美丽;但是它太过于高深莫测了,是我的智力和能力所不敢奢望达到的地方。 我陷入了比Edmonton时期的困惑更大的困惑。我想,Edmonton还是个省会城市,而我们的Richmond市和我们的邻市温哥华一样,只是BC 省的一个市。Edmonton由于它 的冰球石油人队Edmonton Oilers出过Wayne Gretzky这个鼎鼎大名的运动员和夺得世界冠军,而在一夜之间举世闻名。Edmonton还有曾被称为“世界第一”的最大商场West Edmonton Mall。而Richmond在世界上的知名度恐怕连她的凤毛麟角也比不上。不过这也不会对地名有什么影响。反正这里是加拿大,我只要坚持不懈地说,我是住在Richmond这个城市,在大温地区还不至于造成误会。我更加不相信所谓的搬到这个名为“富贵门”的城市就一定能发大财。就如同我从来没有相信和接受过我的同胞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常说的“恭喜发财”的贺词一样。这大概也是我虽然十年前已经进了“富贵门”又住在“富贵城”,而至今还没有发财的原因吧。 我的困惑不止于此。在本市,我们Richmond的街道并没有专门的中文译名。这可能跟此地的街道主要是南北或东西走向的布局有关。本市的主要干道也是用1号路,2号路,3号路以至9号路来命名的,翻译成中文简单明了,不会产生歧义。但是到了大温哥华地区的另外的城市,你就会发现许多中文译名的新词汇和新景象。你走到温哥华的“唐人街”去看一看吧!然后,你再走到温哥华的“中国城”去看一看吧!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说唐人街和中国城是两个不同的地名吗?”有一位朋友曾经这样问过我。我的回答是:“唐人街是唐人街,中国城是中国城。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是历史上的华人称呼自己的民族聚居的地方;后者是本地的西方人和华人以外的其他民族对于我们华人聚居之地的说法。” 我之所以这样说,有一个重要的根据,就是我从来没有听到在美国加拿大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士,在任何地方任何时期说过或写过“唐人街”。也许我太孤陋寡闻啦。就我所知,在英文里,“唐人街”的虚拟说法应该是“The Street of the Tang Dynasty People”。而现实生活中的英文原文是没有这个说法的。有的只是“China Town”这一个说法。实际上,在我们华人民族文化中,使用这两个地理名词所要表达的概念和语义也是不尽相同的。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心目中的温哥华的中国城,是那里的中国文化,包括中华文化中心、中山公园、中文书店和图书馆等。我心目中的唐人街,是那里的店铺、餐馆、古董、字画,还有唐装、旗袍等等同唐朝和宋朝以降的,包括清朝民国在内的传统有关的事物。还有那里的街道名字,它们可能都是我们的先人从英文翻译的清朝或民国语言。 例如,温哥华的West Pender Street – 片打西街和East Pender Street – 片打东街。我一开始看到这个街道的中文译名,曾经琢磨好半天。“片打,片打。。。”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哪一本字典里才可以找到这个“片打”呢?我联想到的一个词语是在北京曾被非常频繁使用的“打成一片”。在北京是干部和群众打成一片,是拥军的百姓和爱民的军队打成一片,是外来人和本地人打成一片。在温哥华,大概是雕梁画栋的大屋顶和明丽实用的未来主义建筑打成一片,中文的恭喜发财和英文的How are you打成一片, 西服领带和旗袍马褂打成一片,刀叉勺和筷子火锅擀面杖打成一片,甘草党参黄连和维他命盘尼西林打成一片。很可能,温哥华的玉皇大帝财神爷的香客和耶稣基督天主的信众打成一片。很自然的,中国城和唐人街也是打成一片啦。怪不得温哥华街道上的人流也确实拥挤得厉害。也怪不得温哥华的天空多雨多云哩。我猜想,那可能都是因为人间和天上打成一片,才使得彼此沟通发生Traffic jam 所造成。 Richmond市的东北毗鄰New Westminster市,中文有两个名字,叫做“二阜”和“新西敏”。前一个名字是我们的老一辈华人留下来的,指该地是温哥华市的第二商阜之意。现在这名字已逐渐地被媒体和公众所放弃。后一个名字虽然新,但又同英文发音相去甚远。我以为,如果“新西敏”的译法可以成立的话,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把美国最大城市New York翻成“新约克”,或者把澳洲的国家New Zealand译为“新泽地”呢?为什么我们的某些中文翻译地名,可以不遵循依据原文和约定俗成的原则呢?我久思而不得其解。 在大温哥华地区高贵林Coquitlam市的旁边,有一个城市 Port Moody 市,几年以前的中文译名是“茅地港”。这几年这个港口城市的中文名字悄悄地消失了。据该港口城市居民兼我的同胞透露,他们曾经讨论过他们城市的中文名称问题。大家一致认为,“茅地港”的城市名称,在中文里有喻指“墓地港”之嫌。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这样一来,谁还愿意来这里买屋置地投资做生意呀?如果今后没人来了,那已在此定居买房的居民们,包括西人和华人在内,谁还愿意在此地长期住下去呢?如果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该市的房地产就有可能滑坡。可能那时已经滑坡了,至少没有像我们的Richmond 市,因得福于“富贵门”的名称而坚挺不贬。那么,依靠房地产税收为主要经济来源的Port Moody市政府,自然会勒紧裤带过日子了。怎么办?大家都很着急。于是,我的同胞们联合起来,再扩大联合一切同地同时的其他民族,不分黑白黄红男女老幼,组成同一观点的联合阵线,向西人主政的市政府提出中文城市译名更名案。中间几经周折,消耗很多人力物力资源,终于获得成功。 我问我的朋友:“你们的城市改为什么名字?”他说:“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我们的城市中文叫-满-地-宝!”我又问他“为什么叫满地宝?”他自豪地回答:“我们的满地宝是跟加拿大的东部大城市满地可学来的。他们叫满地可,我们叫满地宝,满地都是宝啊,比他们的满地都可以强多啦!谁不想来这儿捡宝贝呀!你还不快来买房子?”我又问他:“你说的满地都可以,是什么地方?”他很不耐烦地告诉我:“我看你念书念糊涂啦,连满地可是加拿大的第二大城市Montreal都不知道。”我本来还想分辩:“我知道,我知道,Montreal在我们北京的中文里是蒙特利尔呀!”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已是进入“富贵门”多年,在“富贵城”还要长期住下去之人,并不相信此地真有什么大富大贵的好运等待我。更何况你那个满地宝市,也太过于张扬了,至少在我们中文的语义学的字面上来评论是一种“显富”。它有勃于我们中华民族文化中的“耻于言利”的道德原则。显然,你们的“满地宝”没有我们的“富贵城”兼“列治文”来得高雅和含蓄。我这里把“富贵”陈列出来,是为了“治文”,即最后目的要发展文化教育事业的意思。话说回来,即使你们那里真有满地金银财宝等着我去拣,我也不敢去。我怕那宝贝的下面本来是一块墓地。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元宝堆里,由于手忙脚乱而栽个跟头,掉进那个被称为Grave yard的陷阱里去,从此陷落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还要问我从哪里来吗?我现在想出来一个认真、严肃、准确、负责、真诚的回答:我是从亚洲太平洋地区的东海岸来的,是从枫叶之国的西海岸,离满地都是宝的原始高贵大森林不太远的,离古今中外打成一片的东方大唐盛世的衣锦繁华之乡更近的,一座除我之外使人人都发大财致大富兼具浓厚高尚文化和诗歌氛围的城市来的。更准确一点说,我本来是从6年以后将要举行奥运会的那个我日夜想念的伟大故乡城市来的。希望你可不要错过那个史无前例的体育盛会啊! See you in Beijing 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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