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五月,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可是我常去的那间大型商场的停车场,就不美妙了。眼前的旋儿风刮得可不小,吹的谁人有意无意丢弃的咖啡杯、易拉罐,着了魔似地骨碌碌咣当当顺地翻滚,塑料袋、纸片儿腾空而飞。
偌大的停车场,大概没几个像我这样不去购物,而是放平椅子躺在车里睡觉的。没想到醒来我却看到稀罕事儿:一个咱中国男交上了洋女子,美滋滋的在我面前,表现着另一种炫耀与自豪。不管你有没兴趣,我当时确实感到醒目提神。
那天,只见在疾风中,一男子绷着脸弓着腰,顶风向这边走来。他的金色领带,被狂风吹得一边打扭,一边向上飞扬,好象飞舞的金蛇。他两手提三包,艰难地挪步。不是包大包沉,是大风使他直不起腰。
他终于到了,将包放在我对面小汽车后备箱盖上,那车是半新不旧的枣红雪福来。他转过脸,一手护包,一手急忙扒拉领带。他突然张嘴向谁呐喊?我不由的朝他喊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女人,在风中也艰难的朝这边走来。
那女人也是弯腰侧身,长长的金黄头发,被强风吹的象烈焰般呼呼上飘。而且她的衬衣下摆,被大风毫不留情地掀起,露出了白白的小蛮腰。她一只手捂口鼻,一手提包并拉下衣摆。那男士紧跨几步接了包,两人背对风面对我,在车后喘气歇息。我坐在对面车里驾驶位上,与他们近在咫尺,一切看得清楚。
这男的三十岁左右,一看就是咱中国脸。那女士油光白嫩,大脑门高鼻子凹眼窝薄嘴唇。虽然峨眉紧皱,也不影响她是个美人胚子,而且在阳光下又平添了几分严肃,着实招人喜欢。
但是,但是这男士此时此地的特殊表情,让我不得不记述下去。这男士不知怎么,瞥见我在瞅他们,一反被风吹的趔趄姿势,挺起腰板神气起来了。他理了理背头,美滋滋的看一眼洋女士,然后瞪着我,脸上浮上了笑意与自豪。那是雄性动物特有的,不在一定场合,不轻易流露的自豪。
我觉得他在明显的告诉我,瞧,我多有能耐,多有本事,交了洋妞!他只顾向我展现那种自豪,以至洋妞打开车盖放包了,他并没觉察。那洋妞动作麻利,探身取包,给我的感觉不仅漂亮,还很泼辣干练。
此时,这男子的嘴在动,手在比划,好像说包怎样摆更好,而且眼不停的在向我这边扫荡。我知道他意在示意我,他与那洋妞关系并不一般。而且我也感觉到了。但是他还觉得不够,怕我仍不明白,又一次直愣愣地看我,脸上的自豪,已经膨胀到了骄傲。以至他忘乎所以,女士盖上了车盖,转过脸与他说话,他反映迟缓,一愣才接茬。
这时我看到,对那洋妞他毫无傲气可言,满脸的笑意甜腻腻的望着,甚至有些期盼与巴结,如同孩子看熟透的葡萄,更像孔雀在开屏。
噢,完全明白了,他是借按捺不住的自豪,向我述说他的爱情与幸福。仅此也到罢了,洋妞拔了钥匙转身向左,要开车走了。那男士马上跟过去,随后女士由车头转过来,开了车右侧前门进去。这男士又过来,朝我笑,笑得很开心很陶醉。他拍拍后备箱盖像是检查,我认为不过是借口,真意是彰显她对他有求必应。我看见他右手已经拿了车钥匙,不用说,现在归他显能开车了。他车开的猛弯转的急,呼一下就不见了。我开始为他担心,心想,小伙,悠着点慢慢开。
担心罢了,我又时常被他的自豪所左右。起先觉得他的表现有些过于,甚至滑稽;也许远没结婚只是在谈,何必显摆?之后又感到,也许我错怪了他?就是人前得意,有何大错?虽说爱情是缘分,也要争取呀!虽说爱情是私事,也要让人知道呀!特别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在中国向亲朋表白,在这儿没亲朋,向国人显示显示,不挺好吗?毕竟咱中国男人现在找到洋女子的不多,他的自豪与炫耀有何不可?
照此想去,我甚至要鼓励他:爱自己所爱,做自己想做的事,别人怎么说,不值得介意;包括我起先对你的嘲讽。再往深了寻思:我觉得他那份自豪有新意,说明现在不仅仅光是中国女嫁老外;而且中国男开始吃香,漂亮的老外女也倾心中国男人了。他让我看到事情在起变化,一个少有的变化!
果然,还是在我常去的那商场,不久前我见到一个咱地道的中国男士,手牵两三岁的混血儿,婴儿车里还睡着了一个天使般的小婴儿,和白人女士悠闲地逛着。我找借口,夸两孩子好漂亮好可爱!男士自然的翻译,平静的点头,眼睛里满是热情,脸上是谦逊的自豪与幸福。
洋人女士很是高兴,无拘束的开心畅笑,妥帖的回答我的所问。与爸爸牵手的孩子仰着脸,花蕊般的纯洁天真,她似乎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总是看着她笑?那是不同种族的大人,倾吐发之心底的,被蜜一般生活酿制的,甜甜的感受,小孩子怎么能懂得?
商场放着悠扬的音乐,灯光柔媚,我们的谈话如诗般滋润舒心。这不是幻觉虚构,是实情。
加拿大多和美的社会,什么好事没有?什么变化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