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子》

——上部之《啞孩兒》

作者：（唐）飛龍

第十三回 存美夢良機錯失 慶佳辰敗跡初浮

（接上期）

當窗外一縷陽光射進來，睡得迷迷糊糊的阮明流忽感覺眼前有個人站着，一個激靈，不知是敵是友，身體動了一下，伏在他肩上酣睡的黎箬竹也被搖醒了，兩人同時用手揉了揉眼，睜眼一看，卻見是許夫人何雲芳抱着摶兒，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們。

他們憶起昨夜的情形，頓覺害臊，急忙分開，然後又齊刷刷地站起。明流慌亂說道：“大嫂……早上好！摶……摶兒……早，大哥還沒起來嗎？”說着，他用手輕刮啞孩兒紅撲撲、圓嘟嘟的臉，摶兒也側過頭來，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笑，嘴兒一張一合的，手腳用力晃動，仿佛與明流言語呢，而且興奮異常。

黎箬竹也避免尷尬，紅着臉笑道：“讓我來抱抱摶兒。”說着，走向前伸出手，何雲芳邊將摶兒交給她，邊說道：“你們大哥早起來了，現在後面給你們準備早餐呢。倒是你兩個弟弟，真是累壞了。”他們朝桌子那邊看，只見兩個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明流笑着說道：“是啊，他們划船趕來找我，怕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了。讓他們再睡會兒，我給許大哥幫忙去。”何雲芳說道：“你去也幫不上什麼，我去吧。你陪黎姑娘逗逗摶兒玩。”言畢，就轉身到後面廚房去了。

阮明流又陪着黎箬竹在窗邊坐下，一是摶兒本不會發聲，二是怕驚擾了光流、正流睡覺，兩人只用表情和動作來逗摶兒。摶兒吃飽睡足，精神頭很好，箬竹一蹙眉一瞪眼，明流一鼓腮一伸舌……他都笑個不停。逗了一會兒，阮明流轉過頭看窗外，天氣晴好，遠處秋天的山林色彩鮮艷，望着這秀美的景色，本應心曠神怡，可是他的心中卻還是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陣陣寒意陡然升起，似乎看見張高全正率兵朝着這邊而來。

但轉念一想，我和箬竹亂行亂闖，偶然進入許大哥他們特地尋找的這偏僻隱匿之處，諒是再神通廣大的鬼見愁也找不着吧？只怕是自己多慮了，想至此，不禁哂笑自己一聲，就算他們尋來此地又有何懼？大不了大戰一場，就算自己三兄弟戰死，也要讓許大哥、大嫂和箬竹他們帶着摶兒離開，豪氣頓生。

他轉過來，靜靜地望着摶兒和箬竹，兩人正玩得高興呢。這時，只聽見一聲長長的呵欠，一看，原來是光流醒過來，正張開手伸懶腰，正流也醒了，抬手揉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地說道：“二哥，剛才我做了個好夢，夢見大哥娶親了，我們大嫂好漂亮！坐着大花轎來，敲鑼打鼓到我們家，母親笑得合不攏嘴……大哥……”

他還眯着眼渾說下去，被光流推了一把在肩上，猛然睜開眼睛，愣愣地看着光流，光流對他擠擠眼，說道：“你往後看去。”正流轉頭一看，只見明流和箬竹坐在那，直勾勾盯着他看，大哥臉上有點茫然，卻露出喜色，黎姑娘卻羞紅了臉，任摶兒在懷裡撲騰，也一動不動。正流才恍然想起，原來大哥的新娘子昨天已經見過，但因太累，這一覺睡得實在太沉了，以致時空有點顛倒，竟忘了身處何方，臉也燥紅起來，趕緊補救說道：“真的，大哥！夢裡新娘子……嫂子就是黎姑娘……”光流在旁扭了他一下手臂，說道：“你還說！……”

黎箬竹有點不知所措，忽然把摶兒往阮明流懷中一放，站起低頭急促道：“你看着摶兒吧，我去給大哥大嫂幫忙去！”說完，頭也不回疾步往廚房走去。這時，正流才完全清醒過來，朝着明流和光流伸伸舌頭，用手摸摸脖子，自己怪不好意思的。明流倒沒有責備他，只是跟他們說道：“過來，看看摶兒，他今天真是精神，剛才還與我們逗樂呢，你們來看，他好可愛，是不是？圓圓的臉，大大的耳朵，眼睛又特有神氣……唉，這麼可愛的孩兒，誰料父母一命歸天，真是可憐！可惡可恨的朝廷！你們瞧瞧，摶兒真的是有天子之相麼？”

光流和正流站在兩旁望着摶兒，摶兒眼睛也左右往他們身上輪流看，充滿了笑意。互看了半響，正流說道：“嗯！我看着像，雖然以前的，現在的皇帝老子我都沒見過，但我們摶兒的相貌，在我心裡就是天子相，以後長大坐了龍椅，一定先把所有奸臣賊子殺光，給陳夫子夫婦報仇！”他倒沒想過，如果摶兒有朝一日當了皇帝，自然是一朝新臣子，哪裡還是同一幫奸臣賊子？

光流搖頭說道：“我看不出來。但我知道摶兒一臉福相，以後必定會是一個大有作為的人，做不做皇帝……我覺得倒不是很重要，只要摶兒自己高興。”阮明流點點頭，說道：“光流所言極是，在最後臨別一刻，陳夫人對我們交代，她的願望並不希望他做皇帝，只是希望他一世可以逍遙自在，瀟灑快活，便比做什麼都強。陳夫子自己也說，這‘摶’字便是從《莊子》逍遙篇裡面來的。”光流、正流似懂非懂地點頭，覺得這個字特有講究。

（待續）

轉載自蒙特利爾《華僑新報》第175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