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長篇小說連載) (12) |
送交者: 畏齊 2022年08月16日22:38:48 於 [影視娛樂] 發送悄悄話 |
玉屏眯起眼睛想了想,“我沒聽說過,你為什麼要找姓楊的?很重要嗎?” “也沒什麼,我師傅臨死告訴我他有個朋友姓楊的,說我如果有事可以找他。但是我也沒有什麼需要找他的呀。” “光有一個姓,大海里撈針,怎麼找啊。”玉屏搖搖頭。 孝成聽了微覺失望,於是提起那個小布袋說:“這是我剛剛賺的一些錢,以後還要賺更多。我要到處跑做工,帶着錢不方便,可不可以請你替我保管呢?” 玉屏原以為孝成犯了什麼錯,惹了什麼麻煩,沒想到是這件事,當即笑起來:“這個怎麼成,男人賺錢只可以讓老婆管的。”說到此已知失言,臉紅起來,又急忙自我解圍:“不如我跟我叔叔講講,讓他管?” 孝成卻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不要麻煩阿良叔,我只相信你,比老婆還要相信。” 玉屏推辭不過只能接下錢袋,又打趣道:“真的對我比老婆還要相信?那我就暫替你未來的老婆管着吧。” 自此以後孝成便在南貨店住下,每日上門做木工活,客戶家裡都管飯的,南貨店又是白住,他並無其他開銷,賺了錢,就往玉屏那裡送。 孝成的木工生意漸漸熱火起來,玉屏這裡的錢袋也開始鼓起來了。 這天玉屏見到玉嫻,忍不住告訴玉嫻孝成這麼能幹,賺了不少錢。 玉嫻隨口問孝成能怎麼把自己賺錢的事到處亂講,玉屏立刻警覺到不能把自己替孝成管錢的事供出來,便推說是因為孝成問阿良叔叔如何存錢管錢的事,自己聽到了。 玉嫻說:“小木匠第二次來浦西果然不一樣了,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啥啥三日香袋?你掉什麼書袋啊?”玉屏沒聽懂。 “啊呀對不起玉屏,不過這故事有意思的,我來告訴你。三國演義戲裡都有的看過吧?那時東吳有個土包子將軍很能打仗,就是沒有學問,讓朋友笑話了。後來他發奮讀書,成了文武雙全的將軍。朋友見到他滿腹經綸,就說你怎麼變了個人,那將軍得意了,就教訓朋友,不見別人三天就要刮清眼屎才能看清楚。” “哦,是這樣,謝謝你啊玉嫻,又教了我一個學問,再說一遍那句話?” 玉嫻又把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重複了幾次,直到玉屏記熟了才走。 玉屏看着玉嫻的背影,心想,原來做個木匠也能比得上讀書人的。 玉嫻的腳越來越好了。建功請了個有朋友交情的推拿正骨醫師,每月來兩三次為玉嫻治療,建功自己也偶爾陪那朋友同來。 賓賢夫婦已知無力改變玉嫻放足之心,況且賓賢本來對纏足一事也不全心贊成,如今也就任由玉嫻自為了。而對於建功出自抱歉的關懷,賓賢夫婦還是感激的。 到了年底,玉嫻已經能健步快走,完全沒有小腳走路的痕跡了。 玉屏想着玉嫻既已放足,或許能學一些武功基礎,將來碰到羅孝貴這種混賬小子也好對付。於是這天到玉嫻屋裡想說動她練武。 玉嫻正坐在寫字檯前發呆,身上披着一件大襖,桌上攤着一本線裝書。 玉屏躡手躡腳進去,玉嫻似乎毫無知覺。她走到玉嫻身後,伸手拿走那本書,玉嫻依舊一動不動。 “睡着啦?”她推了一下玉嫻的肩膀。 玉嫻立刻身子一扭:“人家煩着呢。” “煩什麼呢?”玉屏拉了個凳子在玉嫻身邊坐下問。 “什麼都煩。這天氣,冷的。”玉嫻回答。 “快新年了,這天氣正常啊,前幾天還高高興興的,怎麼啦?士別三日突然心煩啦?” “嘻嘻,笑死人了,去你個士別三日!”玉嫻被她胡亂套用成語惹笑了。 “那你告訴我什麼事煩你了?” “這幾天怕冷,肚子不舒服,心裡也不知為何煩。” “怎麼了?老鞠塞不來了?”老鞠塞是上海方言“老東西”的意思,往往用於指不便言表的事物,女人之間用此為月經的隱喻。玉屏雖然平日與玉嫻之間口無遮攔,但這沒輕沒重的話一出口,還是自知玩笑開過火了,急忙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道歉說:“阿喲別生氣啊,好玉嫻,千萬別生氣啊,我滿嘴胡亂說呢,就是惹你笑一笑的。”雙手親熱地抱住玉嫻的雙肩。 “你那張毒嘴,我還不知道你!”玉嫻笑着在玉屏大腿上擰了一把。 “你不會病了吧?擰人都沒什麼力氣?你要不要胃藥?我叔叔有的。”玉屏問。 “沒事的,我已經好啦,就是有一陣難受,不用擔心的。” “那好,火盆在那,你暖着吧,等你舒服了,來找我。你如今放了足,我要教你一些練功法門,以後不受人欺負。蔣家人啊,就是有學問又有錢,可要是有壞人來了,就要靠我們柳家人啦。我教你幾招,讓壞人知難而退。”玉屏說罷轉身離去。 “嗯好,我有空跟你學。”玉嫻隨口應承。 看着玉屏走出房間,玉嫻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輕輕起身到門口,目送玉屏遠去了,才關上門,回到寫字檯前,繼續發呆。 良久,她回頭看看房中央的火盆,身上忽然又覺得一陣燥熱。 遠處傳來劈劈啪啪的爆竹聲,哪家小孩等不及新年,已經開始放爆竹了。 新年的飯局和熱鬧,讓玉嫻更加覺得孤獨。除了不得不去陪伴爹媽裝笑臉的場合,她儘可能躲在自己房裡看書。 她什麼也不想做,她在等一個人,這件事只能跟這個人商量。 過了年,那正骨醫師又與建功來訪。按摩完後,玉嫻請醫師先走,要與建功談話。 醫師走後,玉嫻關上門對建功說:“我們闖了大禍了!” 建功一聽,頓時緊張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 “你怕了?”玉嫻問。 “沒什麼好怕的,”建功故作鎮定,“你說呀,什麼大禍?” 玉嫻看着建功:“我已經幾個月沒來了,肚子都感到開始脹大起來,我一世清名,讓你給毀了。我爹媽知道了,會打死我的。”說着眼淚流了下來。 建功沉吟片刻,不敢正視玉嫻,卻張開雙臂擁住玉嫻說:“我真心喜歡你的,事已至此,我必定想個辦法保全你,你且容我幾天考慮時間好嗎?”他不等玉嫻回答,又說,“我要先走了,今日我不宜在此久留。”話沒說完就放開玉嫻就往外走。 這一擁一放,乾淨利落。 玉嫻是個敏感之人,立刻察覺出建功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思,所以也不攔他,心想攔住也無用。 她覺得自己正被命運的漩渦往水底拖下去。這一次,不是清澈的藍水,而是浦江混濁的黃水。 建功走到門口,又站住呆了一會,然後回頭問玉嫻:“給我做二房,你願意嗎?” 玉嫻聽到此話,眼前浮現出蕙蘭溫婉得體的笑容,心裡感到無限委屈,但又想不出別的辦法,眼淚奔湧出來,坐倒在床邊上輕聲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做啊。” “先想一想吧,總有辦法的。” 建功言畢轉身要走。 “劉建功,”玉嫻喊住他,“中秋那天,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建功面對着門,沒有轉身,呆了一刻,輕輕地說了一句:“正是客心孤迥處。” 玉嫻看着房門在建功背後關上,撲倒在床上痛哭起來。 她哭了一會累了,想站起來,竟然感到天旋地轉,只好又躺下。 躺在床上千思萬想,只覺得走投無路。原本指望建功男子漢承擔一切的,可建功卻似乎有些猶豫。這事讓爹媽知道了,如何是好? 直到天黑,玉嫻終於想到,此事須找玉屏商議。 本來她與玉屏親如姐妹,可自從中秋節失身於建功,心裡竟把建功當作終身託付,日思夜想,把玉屏也冷落了。如今事情要鬧大了,還是姐妹可靠。 玉屏見玉嫻過來,很是歡喜,拉着玉嫻的手說:“怎麼不常來了,是不是人長大了心裡有男人了啊?” 玉屏這一句玩笑話,卻惹動了玉嫻滿腹苦水,一時哽噎無言,默默地上前抱住玉屏,無聲地抽泣起來。 玉屏大吃了一驚,忙問出了什麼事了? 玉嫻說:“我做出了大醜事,只怕這輩子要讓人看不起了。” 玉屏急急地追問玉嫻到底什麼事。 “你好像一點不吃驚?”玉嫻問。 “我想我猜到了一點,也不敢說對不對。” “你猜到什麼?告訴我!” 玉屏便在玉嫻耳邊輕輕說:“劉建 …… ” 玉嫻頓時臉上飛紅,止住玉屏:“好啦好啦,反正瞞不住你。”便把失身於劉建功的事,老老實實告訴了玉屏。 玉屏聽了,卻還是驚愕不已,抱住玉嫻說:“我只是浪猜,還自己心裡覺得損了你,沒想到原來真的是這樣。你平日飽讀詩書,道理比我懂得多,卻是真糊塗啊。” “只怕你也要看不起我了。”玉嫻低頭輕輕說。 玉屏顯出了柳家的天不怕地不怕做派,拿拳頭捶了捶玉嫻肩膀:“事已至此,後悔也已晚了,怕也無用,事都出了,總有辦法的。有我呢,我一定給你想辦法。” 玉嫻聽了最後一句話才略為感到心緒平穩一點,停了哭。 玉屏又追加了一句:“你卻千萬不要往絕路上想。” 此言正點中了玉嫻的心思,若不是玉屏點醒,玉嫻真的有了輕生的念頭。 “我實在覺得沒臉活下去了。”玉嫻低下頭沉痛地自語。 玉屏氣憤地說:“這事多得怪劉建功,我原來見乾爹最近跟劉家來往多了,心想着他會不會要把你許配給劉家的老三建文呢,現在出了這事,那也不可能了。劉建功他一個大男人,借着酒瘋突然闖進來,就算你大聲叫起來,有人來了救下你,也已經壞了你的名聲。現在把你原本可能的姻緣也毀了。” 玉嫻聽到這裡,又哭泣起來。 玉屏擁着玉嫻安慰了一會,又沒心沒肺地問:“哎,你倒老實告訴我,你那天往那王八蛋腿上坐了一坐,心裡也有了點胡思亂想了,是也不是?” 玉嫻紅了臉:“啊呀你這張嘴幹嗎這麼毒!如今什麼也瞞不過你,別罵我了,給我想想怎麼辦吧。” “怎麼辦,首先要問他,他有什麼計劃?”玉屏問。 “他臨走問我願不願意做二房,我卻又覺得太委屈。我不知如何是好。”玉嫻低着頭不敢抬起。 玉屏沉吟片刻,說:“這事還是問問我叔叔阿良吧,他一定主意多。” 這天晚上,玉嫻又到阿良和玉屏的房裡,姐妹兩人一起請教阿良。 阿良聽了原委,說先要把把脈看看是不是真的懷孕了。 玉嫻聽了乖乖伸出手去,似乎又有了一絲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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