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吴宇森在上海电影节“主席论坛”上一改温和作风,开口就批评目前国产片数量多但质量低,缺乏有个性的电影:“现在内地跟风的电影太多,流行什么就拍什么,很多人跟炒地皮一样,哪块地赚钱就买哪块地,觉得拍电影跟泡面一样简单!”(6月20日 《北京日报》)
对于吴宇森指出的问题,我表示完全认同,但不能认同的是,吴宇森一百步笑五十步的行为。
吴宇森的早期电影《英雄本色》、《喋血双雄》、《义胆群英》等,在年轻的时候因为血气方刚、没有辨别力,也曾经喜欢过,但其中除了展示黑社会的打打杀杀,以及宣扬的所谓忠义(这方面还不如《古惑仔》揭示的深刻),让无数的热血青年痛快淋漓地亢奋一下,留下了什么?对社会有什么启示意义,对一个人的成长有什么帮助?对电影艺术的发展和促进有什么贡献?
虽然吴宇森后来在好莱坞拍摄的《变脸》、《风语者》、《碟中谍2》从题材到表现手法有了创新和突破,但也还是局限在娱乐片领域而已,只是借助香港和美国方便的英联邦体系,从弹丸之地的港岛到了世界顶尖的娱乐工厂,从表现黑社会的手枪、冲锋枪档次换成了表现战役、核弹的档次而已,论及艺术价值和对社会、个人的思想修养作用根本谈不上。因此,吴宇森始终也只能定位为一个高级的电影技工,而无法攀越电影大师的那座山,因为他没有什么思想,只是和日本人一样,是工作(电影)的机器而已。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吴宇森的《赤壁》。《三国演义》几百年来成为儒家文化圈奉为圭皋的文化饕餮在于智慧与谋略。这也是为什么在韩国、日本、新加坡、马拉西亚的企业界,包括三星、松下、Sony等无数纵横商场如战场的世界级泰斗们把其列为必看书,为什么无数的企业更是尊其为文学孙子兵法的缘故。因此,《赤壁》这部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投资巨大、导、演、技空前阵容的电影,本来应该站在中国少有的、可以立于世界文学之林的经典的肩膀上,给儒家文化圈、给世界上演一场人类空前绝后的、让世界为之叹服的东方智谋大战,让世界认识三国的精髓和东方文化的神奇。但是,在《赤壁》中,曹、刘、孙过招的谋略,什么“伤寒”战、草船借箭鲁肃对草人发痴,孙尚香成了007,小乔不知如何鼓励犹豫的老公倒是精通色情戏曹等等“别闹”情节,除了娱乐,智慧和谋略在哪里?运筹帷幄的诸葛亮的谋略比起《肖申克的救赎》里能布局十多年的深谋远虑,比起《越狱》里米帅的连环机智都不知差了几万倍,怎么能让人服气这就是我们千百年来顶礼膜拜的集5000年民族智慧于一身的化身?因此可以说,生活在殖民地教育下的吴宇森根本就不理解三国的精髓是什么。
除了乏于谋略外,《赤壁》最大的问题就是帅、将、兵不能各司其职的一团乱,简直就是一个村干部在安排一个泱泱大国13亿人的国事政事人事。比如,“戏不够、打来凑”,竟然让孙权、周瑜、刘备也象山大王草寇的档次一样提刀上阵了。孙权乃一国之君需要这样么?周瑜是一军之帅需要这样么?不妨想象,如果斯大林、希特勒在二战中都亲自上阵了,毛泽东、蒋介石也亲自提着卡宾枪和德国驳壳上阵冲杀了,那该多么可笑!再退一步,就是淮海战役中你想象一下陈毅、粟裕和黄伯涛、黄维、邱清泉都亲自阵前对打了,那是什么档次?而战将也不知战将该干什么。纵有过人之勇的上将张飞、赵云,需要和士兵一样冲进乱人堆里厮杀来表现吗?这和工地上的民工挤在一起拉沙子搬砖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明白,看看原著中长坂坡那段、诸葛亮借东风后赵云接他的那段如何表现的)。可见《赤壁》的荒唐和可笑,也可见导演幼稚到什么程度,竟然以为战场上杀人流血和小孩玩过家家一样(请注意:幼稚和童心未泯是两回事)。
最可惜的是,那么多中、日、港、台一线演员满怀豪情壮志,本以为聚集在闯荡了好莱坞的吴宇森的大旗下,本以为众志成城,雕、画、描各路英雄可以各显神通,盖一座类似紫禁城一样辉煌的殿堂;或者说,大陆的电影界想利用吴宇森的先进技术和先进管理,在先进的流水线上生产出现代的《三国》产品,对中国的电影起到一个升级换代的作用。可是没想到,吴宇森只想盖一座一次性的、可以养无数娱乐级素质观众的鸡窝,下完票房的蛋就扯淡;他带来的大资金和所谓的先进经验,根本没有什么高科技,仍然是来牌加工的OEM模式,让梁朝伟(周瑜)、张丰毅(曹操)、张震(孙权)、臧金生(张飞)、胡军(赵云)等一干人不用脑力,只表现体力,扛木头的扛木头,搬砖的搬砖,一群民工级的劳力就这样被痛苦并娱乐着。
说到这里,如果觉得贬低了吴宇森,可以比较下哥伦比亚公司出品的《滑铁卢大战》,只一句富有哲理的结尾(失败的拿破仑---他们会象对待普罗米修斯一样,用铁链把你栓在石头上,你的丰功伟绩的回忆,会永远折磨你),就足以显示出娱乐化的《赤壁》是什么档次。
在吴宇森推广《赤壁》的电视访谈中,自己曾说罗贯中的《三国》有很多问题。是的,大家都承认有问题。但是,既然发现问题,就该用比罗贯中高明的方法来补足和表现,而不是用只能欺骗12岁以下小孩的智力、人人都看出漏洞百出的过家家游戏来忽悠已经熟读了三国几百年的国人。自己傻,别人也一样吗?一个人傻,一个国家的人都傻吗?这一点,《赤壁 下》比《赤壁 上》在票房上巨大的滑落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比较下《指环王》为什么没有这样?)
而在谈及为什么把《赤壁》拍成娱乐片,为什么和《三国演义》差别很大,甚至有几个主演也说不是他们理解的三国,吴宇森也承认是为了票房。那么,票房是什么?不是媚俗,不是跟风吗?
陈凯歌在《无极》受到批评后,就静下心来做实事,潜心拍摄艺术片《梅兰芳》来纠正自己的行为,改变大家对他的认识和误解。那么,吴宇森自己在一边媚俗、一边靠拍娱乐片来大陆数银子,一边又在批评别人。这样怎么能让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