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3

比关荣熙和黄齐耀更早进职迪斯尼的华人动画师是苏州同里人杨左匋（Cyrus Young，1897-1964）。所以要说中美最好的合作故事，早年的迪斯尼应该是其中的佼佼者。

• 杨左匋，原名杨锡冶，字左匋，亦作左陶、佐陶或左騊。1897年3月7日，杨左匋出生于吴江县同里镇上的一个开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清末教育家杨敦颐，曾办女学、倡新学，是较早从清朝官僚体制中走出来的资产阶级开明知识分子之一。在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下，杨左匋很小就表现出了深厚的国学功底，同时又思想新潮、眼界开阔。

和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关荣熙和自小受美国教育的黄齐耀不同的是，杨左匋出身名门，他的兄弟姐妹包括政治家杨千里(香港导演及作词人易文之父)，建筑师杨锡镠，企业家杨锡仁，以及费孝通之母杨纫兰。在赴美之前杨左匋已经是名满神州的第一动画师了。他所创作的《暂停》香烟广告和《新年》和动画短片，是中国最早的动漫电影。

• 目前，中国动画史研究的一线学者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杨左匋于1923年创作的动画广告片《暂停》是有据可查的中国第一部动画片，中国动画元年应为1923年。根据《申报》报道，《暂停》这部“速写滑稽画先绘吴佩孚，次绘张作霖，寥寥数笔，形容毕肖。初因长城横贯于中，互相仇视，继由吸香烟遂相和好”。从该段描述来看，该片虽只是烟草广告，但主题与他当时在《时报图画周刊》上发表的众多漫画是一脉相承的。即通过批判军阀混战、反映民生凋敝的社会现状来抒发朴素的爱国情感。从报道描述来看，《暂停》一片极有可能是受现场绘画表演形式“粉笔画谈”或“电光速写”的影响，采取了与早期欧美动画先驱温瑟·麦凯等人类似的表现方式。《暂停》之后，杨左匋于1924年1月在英美烟公司创作了第二部动画短片，名为《过年》。《申报》对该片的摄制流程进行了介绍：“每出以千尺计，至少需绘图万余幅，方能互相联络，演成各种动作，故一片之成，动辄费数月之久，始克摄毕……”这段描述再次证实了杨左匋所绘制的“滑稽画片”即是“动画片”。20年代初的美国动画产业正处于飞速发展时期，《菲力猫》系列、弗莱舍的《跳出墨水瓶》系列等经典动画作品开始登陆上海。在缺乏详细资料的情况下，杨左匋实现了中国动画从零到一、从无到有的突破。

到了迪斯尼之后，杨左匋参与了《白雪公主》和《小鹿斑比》两个大片的制作，同事还参与了《幻想曲》和《小飞象》的制作。

• 作为迪斯尼最早的专职特效动画师之一，杨左匋带领迪斯尼特效动画部门极大地改变了动画艺术的面貌，推动了特效动画艺术的快速发展，他精益求精、耐心细致的风格更是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特效动画工作者。而放到中国动画史坐标之中，虽然杨左匋在国内仅仅留下了两部作品，但是在后来的中国动画发展历程中依然留下了众多印迹。与杨左匋交好的张光宇与后来的万籁鸣、万古蟾兄弟交往密切，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后《大闹天宫》一片的美术设计；颜文樑在创办苏州美专之后时常在课堂上提起好友杨左匋的事迹，同为同里人的钱家骏也是由此激发了投身动画界的念头。

能在同一个时间段，雇佣三个华人动画师，可见早年迪斯尼用人的不拘一格与欣欣向荣。也凸显中国当时的动漫电影制作水平，与世界先进相比应该是相距不远的（例如，日本最早的动漫电影，是1916年）。

• 1924年8月，杨左匋离开中国前往美国求学。抵美不久后，他加入了美国著名动画公司布雷制片公司旗下的布雷科子公司。1928年到1931年间，杨左匋曾先后在弗莱舍工作室、特里通工作室以及音声制片公司工作。在工作之余，他还参加了纽约艺术学生联盟的夜校课程，在校期间创作出自己在美的第一部独立动画短片《门德尔松的春之歌》。这部影片以惊人的想象力、细腻的特效动画以及出色的音画结合打动了华特·迪士尼。1933年1月16日，杨左匋在迪士尼本人的邀请下正式加入迪士尼工作室，次年工作室成立特效动画部门时，他因为出色的技术能力成为第一任主管。早期的动画行业并没有明确的角色动画和特效动画的岗位划分，动画公司更注重角色动画，而将特效动画交由经验不足的新手负责，因此往往比较简陋、粗糙。而杨左匋与其领导的部门成员成为最早一批专门从事特效动画的动画创作者，极大地推动了特效动画的发展。

但是好景不长，当1941年著名的迪斯尼动画师大罢工发生之后，积极参加组织工会罢工的杨左匋与没有参加罢工的黄齐耀和参加罢工的关荣溪都先后被迪斯尼解职了。

解职后的杨左匋加入了二战时候的美军空军信号部队，为坦克、飞机、枪械设计迷彩，为女兵画像。战争结束后，他继续作为文员与自由画师为空军服务，其间持续创作以中国传统故事为主题的故事版，在他洛杉矶的居室里堆积如山。晚年的杨左匋期望会有好莱坞制片人看中他的这些故事版，并将其搬上银幕，但他的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够实现。

• After the strike, he enlisted in the U.S. Army Air Force Signal Corps, where he designed camouflage patterns on tanks, guns and aircraft during World War II. He also drew caricatures of service women that would be sent home to their families. After the war, Young worked as a freelance artist and clerk in the Air Force. Evidently, he hoped to launch different animated projects in Hollywood based on famous Chinese folklore, with piles of storyboards in his Los Angeles home. Young passed away on January 16, 1964; his death certificate noted the cause of death as acute barbiturate poisoning.

或许是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起点越高，越不容易融入美国。1964年是迪斯尼本人的事业如日中天之时。他不但主持规划了1959年的美博会，1960年的冬奥会和1964年的纽约世博会，并开始规划在东海岸佛罗里达州开发新的主题公园项目。

也正是在1964年的1月16日，在入职迪斯尼第31周年纪念日这一天，极度失望的杨左匋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享年67岁。由此我想到了也是早年迪斯尼动画师的关荣熙的一句话：好妻子与喝茶导致长寿，因为杨左匋娶了个美国老婆也没有子嗣。也想起了三国蜀汉大臣李严之死以及甲午海战洋舰长马吉芬之死，前者见《诸葛孔明全集》李严传曰：

• 十二年平闻亮卒，发病死。平尝冀亮当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以激愤也。

后者见《邓世昌之死》马吉芬传曰：

• 马吉芬，美国人，当时在北洋舰队任教习，是镇远舰的美籍舰长（中文说法是大副），他参加了黄海海战，还受了重伤。后来，威海卫一战，北洋舰队全军覆没，李鸿章要拿他当替死鬼，他就逃回了美国。当时，西方媒体都把北洋舰队说的一无是处，说刚开打就逃跑了。马吉芬回国后，到处演讲，说北洋舰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都非常勇敢，黄海海战也非常激烈。结果，他被西方人骂做是疯子。再后来，他在病房里自杀了，自杀的那一天，与两年前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自杀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