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錄自《復興記》主題節選本之五《文化大革命的前前後後》（作者：茅民）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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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果的活動

林彪的兒子林立果，在文革初期 是北京大學物理系的學生。1967年3月入伍空軍，成為空軍司令部黨委辦公室的一名秘書，是年23歲。四個月後，經吳法憲（空軍司令）、周宇馳（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的介紹，加入共產黨。 兩年後的一天，葉群找到吳法憲 說：“‘一O一’（註：林彪在東北時的代號）的意見，立果除了負擔辦公室的工作以外，如果他能兼任作戰方面的一些工作，就可以從中研究和學習空軍的戰術和技術。”吳法憲聽後想：毛遠新（註：毛澤東的侄子）現在是遼寧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李納（註：毛澤東的女兒）是《解放軍報》的副總編輯，因此林立果的新職 應該是差不多級別的，但可以稍低一點。最後，他任命林立果為 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 兼作戰部副部長。   林立果的任職命令公布後，他在王飛（空軍副參謀長 兼司令部辦公室主任）、周宇馳的陪同下 來見吳法憲。林立果說：“謝謝吳司令對我的培養和教育。”吳法憲說：“是你自己的努力，工作水平有很大的進步。你也要感謝黨辦的同志們，他們費了不少心血。”接着，他說：“今後你可以放手工作了，凡是有關空軍建設、科研技術、航空工業，你就可以直接向林副主席匯報。你在空軍可以調動一切，可以指揮一切。”最後這句話的份量 是很重的。會見後，周宇馳在空軍黨委常委的一次辦公會議上說：“吳司令對林立果評價很高，說林立果在空軍可以指揮一切，調動一切。”吳法憲沒有參加這次辦公會議，他事後知道周宇馳講了這句話，但沒有說任何話。   吳法憲又送給林立果一塊懷錶。這塊表，是打淮陰時繳獲的戰利品。不久，葉群打電話給吳法憲，很高興地說：“吳司令，你這樣器重林立果！我們立果說，永遠是吳司令的小兵。”

1970年7月底，空軍政委王輝球 召集空軍司令部、政治部的幹部，聽林立果 講學習毛主席著作的體會，即聽他作“講用報告”。吳法憲沒有參加這個“講用會”，但他的夫人陳綏圻出席了。林立果差不多講了一整天。林立果一講完，陳綏圻 立刻領呼口號：“向立果同志學習！”“向立果同志致敬！”呼完口號，王輝球、王飛講話，都高度評價林立果的報告。王飛又說：吳司令說的，林立果在空軍“可以調動一切，可以指揮一切。”會後，在空軍司令部里有人說：林立果是“全才、帥才、超群之才”、“第三代接班人”。   吳法憲聽了林立果報告的錄音後，打電話給葉群說：林立果的這個報告是放了一顆“政治衛星”。葉群聽了很高興。   但吳法憲找到王飛，問他：為什麼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到處宣傳我說過“兩個一切”（註：指林立果在空軍“可以調動一切，可以指揮一切”），並要求他立即在錄音上把“兩個一切”那一段刪去，不准再擴散。   接着，空軍召開“三代會”（註：指“四好連隊”、“五好戰士”、“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代表們一再要求播放林立果講用報告的錄音，吳法憲同意了。但在播放之前，他再一次告訴王輝球：一定要把王飛講話的那部分刪掉。而陳綏圻則要求王輝球：把她領頭喊口號那一部分刪掉。   周恩來聽聞後，對吳法憲說：“林立果的講用報告是好，但是這樣吹噓不行。”毛澤東辦公室的人也對吳法憲說：“空軍對林立果的講用報告吹得太厲害了，這樣宣傳不好吧。”吳法憲立即與葉群聯繫，對她說：“‘三代會’對立果的宣傳過火了，我擔心這樣是為林副主席幫倒忙。我準備採取措施，全部收回立果的講用報告，不准再這樣宣傳立果。我這樣做是維護林副主席的聲譽、保護立果。你是不是跟林總和立果講一下。”葉群立刻說：“不用講，就這樣辦！不准他們再幫倒忙。”吳法憲又打電話給他妻子陳綏圻，要她去“三代會”的駐地，一個代表團、一個代表團地去做工作，把各個代表團所散發的“講用報告”統統收起來燒掉，錄音帶也統統洗掉。陳綏圻接到電話以後，便和秘書張叔良一起，找各個代表團的負責人，一一說明情況。這樣，一共收回了兩千多份“講用報告”、三盤磁帶。她將它們帶回家 燒掉了。

林立果本來是在空軍司令部上班的，在北京。但後來在葉群的要求下，吳法憲同意他去廣州軍區空軍“調研”，即作調查研究。在廣州，空9師為林立果準備了一套房子，內部布置得很好，還有專門的廚師為他做飯。 再後來，林立果在全國好幾個地方都有了他自己的據點：在上海，有空4軍的巨鹿路招待所，以及空4軍政委王維國 為他準備的一套房子，這原來是資本家的別墅，被裝修得很漂亮；在北京，在空軍招待所、西郊機場、空軍學院、空軍二高專等處都有林立果的專用房屋。 林立果在看了日本電影《山本五十六》（註：山本五十六 是日本海軍大將，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 曾指揮空襲美國的珍珠港海軍基地)、《啊！海軍》以後，把他在廣州軍區空軍的調研小組稱為“聯合艦隊”，並自稱艦隊司令官，代號“康曼德”（註：英語“司令官”的音譯）；稱周宇馳是“總管”。林立果又自稱是“旗艦”，稱骨幹分子是“主力艦”，其他人有自稱“快艇”、“小駁船”的。 後來，這個聯合艦隊 有了個上海小組，是由駐上海的空4軍政委王維國 協助建立的。上海小組的“入組須知”寫道：“本小組的任務，是為完成無產階級司令部直接交待的各項任務。因此，每個成員必須具有無限忠於偉大領袖毛主席、無限忠於敬愛的林副主席、忠於葉主任、忠於林副部長的深厚的無產階級感情。在光榮完成這些光榮任務和保衛無產階級司令部的安全過程中，應不惜犧牲自己的鮮血和生命!” 後來又在廣州成立了一個廣州小組，是由廣州民航局宣傳隊改組而成的。該小組經常 組織其成員 舉行宣誓儀式，用的誓詞是：“永遠緊跟副部長，革命到底志不移，希望敬愛的黨，把保衛副部長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我們，我們決心用鮮血和生命來宣傳副部長、捍衛副部長，將中國和世界革命進行到底!”

1970年9月 廬山會議結束之後，陳伯達被批判，而且此後黃、吳、葉、李、邱 被迫一再做檢討。在這樣的形勢下，林立果於1971年3月下旬，與周宇馳、於新野、李偉信（註：都是空軍幹部，都年青）一起，編寫了《五七一工程紀要》，這裡的“五七一”是“武（裝）起義”的諧音。這是一個手寫的草稿，共分九節：

“（一）可能性    92（註：指中共九屆二中全會，即廬山會議）後，政局不穩，統治集團內部矛盾尖銳，右派勢力抬頭，軍隊受壓。十多年來，國民經濟停滯不前。群眾和基層幹部、部隊中下幹部實際生活水平下降，不滿情緒日益增長。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不敢言。統治集團內部上層很腐敗、昏庸無能，眾叛親離。（1）一場政治危機正在蘊釀。（2）奪權正在進行。（3）對方目標在改變接班人。（4）中國正在進行一場逐漸地和平演變式的政變。（5）這種政變形式是他們慣用手法。（6）他們‘故計（技）重演’。（7）政變正朝着有利於筆桿子，而不利於槍桿子方向發展。（8）因此，我們要以暴力革命的突變來阻止和平演變式的反革命漸變。反之，如果我們不用“五七一”工程阻止和平演變，一旦他們得逞，不知有多少人頭落地，中國革命不知要推遲多少年。（9）一場新的奪權鬥爭勢不可免，我們不掌握革命領導權，領導權將落在別人頭上。……革命領導權歷史地落在我們艦隊（註：指林立果此前已組建的小型秘密組織）頭上。和國外‘五七一工程’相比，我們的準備和力量比他們充份得多、成功的把握性大得多。和十月革命相比，我們比當時蘇維埃力量也不算小。地理迴旋餘地大，空軍機動能力強。比較起來，空軍搞五七一比較容易得到全國政權。軍區搞地方割據。……

“（二）必要性、必然性。   B-52（註：美國一種重型戰略轟炸機，威力很大，這裡指毛澤東）好景不長，急不可待地要在近幾年內安排後事。對我們不放心。如其束手被擒，不如破釜沉舟。在政治上後發制人，軍事行動上先發制人。我國社會主義制度正在受到嚴重威脅，筆桿子托派集團正在任意纂改、歪曲馬列主義，為他們私利服務。……他們的社會主義實質是社會法西斯主義。他們把中國的國家機器變成一種互相殘殺，互相傾軋的絞肉機式的。把黨內和國家政治生活變成封建專制獨裁式家長制生活。當然，我們不否定他在統一中國的歷史作用，正因為如此，我們革命者在歷史上曾給過他應有的地位和支持。但是現在他濫用中國人民給其信任和地位，歷史地走向反面。實際上他已成了當代的秦始皇，為了向中國人民負責，向中國歷史負責，我們的等待和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是一個真正的馬列主義者，而是一個行孔孟之道借馬列主義之皮、執秦始皇之法的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封建暴君。……

“（三）基本條件   有利條件：國內政治矛盾激化，危機四伏。獨裁者越來越不得人心，統治集團內部很不穩定，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幾乎白熱化。——軍隊受壓軍心不穩，高級中上層幹部不服、不滿，並且握有兵權。一小撮秀才仗勢橫行霸道，四面樹敵，頭腦發脹，對自己估計過高。——黨內長期鬥爭和文化大革命中被排斥和打擊的高級幹部敢怒不敢言。農民生活缺吃少穿。青年知識分子上山下鄉，等於變相勞改。——紅衛兵初期受騙被利用，已經發現充當炮灰，後期被壓制變成了替罪羔羊。機關幹部被精簡，上五七幹校等於變相失業。——工人（特別是青年工人）工資凍結，等於變相受剝削。——國外矛盾激化，中蘇對立。整蘇聯。我們行動會得到蘇聯支持。最重要的條件：我們有首長（註：指林彪）威信名望、權力和聯合艦隊的力量。從自然條件上講，國土遼闊、迴旋餘地大，加之空軍機動性強，有利於突襲、串聯、轉移，甚至於撤退。……

“（四）時機   敵我雙方騎虎難下。目前表面上的暫時平衡維持不久，矛盾的平衡是暫時的相對的，不平衡是絕對的。是一場你死我活鬥爭！只要他們上台，我們就要下台，進監獄、衛戍區。或者我們把他們吃掉，或者他們把我們吃掉。戰略上兩種時機：一種我們準備好了，能吃掉他們的時候；一種是發現敵人張開嘴巴要把我們吃掉時候，我們受到嚴重危險的時候；這時不管準備好或沒準備好，也要破釜沉舟。……B-52在我手中，敵主力艦（註：指毛澤東的主要助手們）均在我手心之中。屬於自投羅網式。利用上層集會一網打盡。先斬局部爪牙，先和B-52既成事實，逼迫B-52就範，逼宮形式。利用特種手段如毒氣、細菌武器、轟炸、543、車禍、暗殺、綁架、城市游擊小分隊。……

“（五）基本力量和可借用力量   基本力量 ：聯合艦隊和各分艦隊（上海、北京、廣州）；王、陳、江四、五軍骨幹力量（註：指王維國、陳勵耘、江騰蛟以及他們控制的空4軍、空5軍）；九師、十八師 ；二十一坦克團 ；民航；三十四師。借用力量 國內：二十軍；三十八軍；黃（註：指黃永勝）軍委辦事組；國防科委；廣州、成都、武漢、江西、濟南、新疆、西安；社會力量、農民、紅衛兵青年學生、機關幹部、工人。 國外：蘇聯（秘密談判）美國（中美談判）借蘇力量箝制國內外其他各種力量。暫時核保護傘。……

“（六）動員群眾口號、綱領   全軍指戰員團結起來！全黨團結起來！全國人民團結起來！打倒當代的秦始皇——B-52，推翻掛着社會主義招牌的封建王朝，建立一個真正屬於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的社會主義國家！……用民富國強代替他“國富”民窮，使人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政治上、經濟上組織上得到真正解放。……

“（七）實施要點   指揮班子：江、王、陳……一個先聯後斬，上面串聯好，然後奇襲。一個先斬後聯。一個上下同時進行。一定要把張（註：指張春橋）抓到手，然後立即運用一切輿論工具，公布他叛徒罪行。……鞏固陣地，擴大戰果，奪取全部政權：（1）軍事上首先固守陣地 ：盡力堅守上海，占領電台、電信局、交通，把上海與外地聯繫卡斷；力爭南京方面中立，但做好防禦；固守浙江、江西；掌握空降、空運。（2）政治上採取進攻：上麵攤牌；掌握輿論工具、開展政治攻勢。（3）組織上擴大：迅速擴軍；四方串聯。

“（八）政策和策略   打着B-52旗號打擊B-52力量，……集中打擊B-52及其一小撮獨裁者。……他們所謂“打擊一小撮保護一大批”不過是每次集中火力打擊一派，各個擊破。他們今天利用這個打擊那個；明天利用那個打擊這個。今天一小撮，明天一小撮，加起來就是一大批。他利用封建帝王的統治權術，不僅挑動幹部斗幹部、群眾斗群眾，而且挑動軍隊斗軍隊、黨員斗黨員，是中國武鬥的最大倡導者。他們製造矛盾，製造分裂，以達到他們分而治之、各個擊破，鞏固維持他們的統治地位的目的。……今天甜言密語那些拉的人，明天就加以莫須有的罪名置於死地；今天是他的座上賓，明天就成了他階下囚。從幾十年的歷史看，究竟有哪一個人開始被他捧起來的人，到後來不曾被判處政治上死刑？有哪一股政治力量能與他共事始終。他過去的秘書，自殺的自殺、關壓的關壓，他為數不多的親密戰友和身邊親信也被他送進大牢，甚至連他的親生兒子也被他逼瘋。他是一個懷疑狂、瘧待狂，他的整人哲學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每整一個人都要把這個人置於死地而方休，一旦得罪就得罪到底、而且把全部壞事嫁禍於別人。戳穿了說，在他手下一個個象走馬燈式垮台的人物，其實都是他的替罪羊。過去，對B-52宣傳，有的是出於歷史需要；有的顧全民族統一、團結大局；有的出於抵禦外來侵敵；有的出於他的法西斯的壓力之下；對廣大群眾來說，主要是有的是不了解他的內情。對於這些同志，我們都給予歷史唯物主義的分析，予以諒解和保護。對過去B-52以莫須有罪名加以迫害的人，一律給於政治上的解放。

“（九）保密、紀律   此工程屬特級絕密，不經批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堅決做到一切行動聽指揮，發揚“江田島”精神（註：即“武士道精神”，江田島是日本海軍學校所在地）。不成功便成仁。泄密者、失責者、動搖者、背叛者嚴厲制裁。”

《五七一工程紀要》寫成一周后，林立果在上海岳陽路一棟僻靜的小樓里，召開會議，被他稱為“三國四方會議”（註：“三國”是指王維國、陳勵耘、周建平這三股力量，加上負責抓全面的江騰蛟，成為“四方”），討論怎樣按《571工程紀要》行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