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錄自《復興記》主題節選本之五《文化大革命的前前後後》（作者：茅民）第14章。

毛澤東辭世

早在1973年，毛澤東已有吐語不清、吞咽困難的問題。醫生的診斷是：他得了“運動神經元萎縮症”，也就是大腦中 主管語言神經、咽喉的延髓神經的單元萎縮、功能受損，從而引起病人的舌頭、喉部逐步癱瘓。醫學專家說：這種病很少見，也無特效藥；從文獻資料看，生命最多在三年左右。   1974年冬，毛澤東的症狀愈來愈重。他在杭州接受了四天體檢，進一步確診 他另外患有肺心病、冠心病、血中含氧量過低、右臂部褥瘡、白內障等病。次年初，在唐由之醫生主持下，實行針撥手術 摘除了毛澤東的白內障，視力明顯好轉。   11月，毛澤東的諸多病情加劇：肺部感染、不斷咳嗽、氣喘加重，尿量又一次明顯減少，語言不清、吞咽不暢，行走更加困難，飲食減少。醫療小組決定：從靜脈輸入氨基酸 以解決毛澤東體內養分不足的問題。這樣，毛澤東的身體康復了些。

毛澤東的護理工作，由女護士孟錦雲、機要秘書張玉鳳 這兩位年輕女子 輪班擔任。毛澤東的床頭總是放着一部《資治通鑑》，這書他已讀了十幾遍，有不少頁的破損處 都用透明膠貼住。孟錦雲在與毛澤東閒聊時問道：這是怎樣的書啊？毛澤東說：“中國有兩部大書，一曰《史記》，一曰《資治通鑑》，都是有才氣的人在政治上不得志的境遇中編寫的。看來，人受點打擊，遇點困難，未嘗不是好事。當然，這是指那些有才氣、又有志向的人說的。沒有這兩條，打擊一來，不是消沉，便是胡來，甚至會去自殺。那便是另當別論。”毛澤東送給孟錦雲一本介紹《資治通鑑》的小冊子，作為入門讀物。毛澤東在與孟錦雲閒聊時曾說：“《通鑑》是一部值得再讀的好書。有人說，搞政治離不開歷史知識。還有人說，離不開權術，離不開陰謀。甚至還有人說，搗政治就是搗鬼。我想送給這些人魯迅先生說的一句話：‘搗鬼有術，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來無有’。”又有一次，毛澤東說：“……要幫助統治階級統治，靠什麼？能靠文化？靠作詩寫文章嗎？古人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古人是說少了，光靠秀才，三十年，三百年也不行噢。”孟錦雲請教道：“古人這麼說，現代人也這麼說，為什麼秀才就不行呢？”毛澤東說：“因為秀才有個通病，一是說得多，做得少，向來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二是秀才誰也看不起誰，文人相輕嘛！秦始皇怕秀才造反，就焚書坑儒，以為燒了書，殺了秀才，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可以二世、三世地傳下去，天下永遠姓秦。結果是‘坑灰末冷山東亂，劉項（註：指劉邦、項羽，推翻秦朝的起義軍首領）原來不讀書’，是陳勝、吳廣、劉邦、項羽這些文化不高的人，帶頭造反了。……沒有秀才也不行，秀才讀書多，見識廣，可以出謀劃策，幫助取天下、治理國家，歷代的明君都離不開秀才啊！”

1976年3月8日下午，吉林省 下了一次罕見的隕石雨。其中的三塊超過了100公斤，最大的一塊1770公斤。那天，孟錦雲給毛澤東念了報紙上的報道。毛澤東聽得很認真。聽完後，他讓小孟停下來，扶他到窗口。他望着夕陽漸落的天際很久，望得出了神。孟錦雲問道：“主席，天上怎麼會落下那麼多石頭呢？也怪了，還沒傷人。”毛澤東答道：“這種事情歷史上可屢見不鮮啊。史有明載的就不少。野史上就更多了。……中國有一派學說叫‘天人感應’，吉有吉兆，凶有凶兆。天搖地動，天上掉下大石頭，就是要死人呢。三國演義里的諸葛亮、趙雲死時，都掉過石頭、折過旗杆。大人物真是與眾不同，死都要死得有聲有色。”小孟說：“那全是迷信，是古人瞎編的。您真信嗎？”毛澤東沒有馬上回答，沉思了一會兒，才說：“古人為什麼要編造這些呢？”

5月11日，毛澤東突然發病，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並伴有全身大汗。經過檢查，專家們確診為“心內膜下心肌梗塞”。中共中央決定：由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四人 直接負責對毛澤東的醫療工作；重要文件 須經過上述四人批准後 方可送毛澤東批閱。毛澤東進食困難，只能餵一些糊狀食物。醫療小組建議使用胃管，但毛澤東不肯。華國鋒親身做了一次 下胃管的嘗試，大部分醫療小組成員 也同樣做了下胃管的嘗試，藉以勸說毛澤東 用胃管進食。儘管如此，毛澤東仍然不同意下胃管。5月30日深夜，毛澤東的心臟病再次發作。他呼吸急促，大汗淋漓，並出現了短時間的昏迷。6月26日，毛澤東又出現心肌梗塞，而且梗塞的面積更大。經搶救，他的血壓回復正常。   當天深夜，在京的政治局成員 都趕到毛澤東的中南海游泳池住地。他們依次走進毛澤東的臨時病房。當葉劍英來到毛澤東身邊時，毛澤東眼裡露出光亮，他的手動了一下，幾次張嘴 卻又講不出話來。   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四人分為兩班，日夜輪流 住在游泳池值班。江青也從釣魚臺搬進了中南海。   醫生再次建議使用胃管；這次毛澤東沒有反對。胃管插上以後，毛澤東的身體狀況 有了一些好轉。幾天后，他可以在護士的攙扶下 下床走動。   毛澤東在與華國鋒等人談話時說：“中國有句古話叫‘蓋棺定論’，我雖未‘蓋棺’，也快了，總可以‘定論’了吧！我一生幹了兩件事：一是與蔣介石鬥了那麼幾十年，把他趕到那麼幾個海島上；抗戰八年，把日本人請回老家去了。對這些事，持異議的人不多，只有那麼幾個人，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無非是讓我及早收回那幾個海島罷了。另一件事你們都知道，就是發動文化大革命。這事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這兩件事沒有完，這筆‘遺產’得交給下一代。怎麼交？和平交不成就動盪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風’了。你們怎麼辦？只有天知道。”

7月28日深夜，河北省唐山市 發生八級大地震。毛澤東住的房屋 不防震，地震時 該房屋 突然一聲震響。汪東興立即下床，向毛澤東住室走去。睡在值班室里的 女秘書張玉鳳，也匆忙地起來，向毛澤東住室走去。房屋擺動得很厲害，他們走起路來 都很費力，東倒西歪的，好像怎麼也走不出去。他們來到毛澤東那間屋裡，看到毛澤東 仍躺在床上。他問汪東興出了什麼事。汪東興說：“還不清楚，可能是發生了地震，待了解清楚後再向您匯報。”張玉鳳擔心 屋頂上會有什麼東西掉下來 打着毛澤東，就與其他幾個人 牽起一張床單，懸空擋在毛澤東的床上方，作為緩衝。   第二天，汪東興報告毛澤東：唐山發生了大地震。31日，重病的毛澤東 被抬上移動病床，從游泳池住地  搬到能抗震的202平房居住。搬完家，毛澤東又開始讀書。

9月2日傍晚，毛澤東發生第三次心肌梗塞，並進入病危狀態。9月8日入夜不久，毛澤東忽然感到心臟不適。醫生們趕來以後，把氧氣管安放在他的鼻口處，幾分鐘後毛澤東似乎開始恢復正常。9月9日凌晨0點4分，“抽吸兩下，血壓測不到”；0點6分，“自主呼吸完全消失”；0點10分，“心跳停止”。

毛澤東病逝當天，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華國鋒 召集在京的政治局委員開會，討論通過了“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他又讓辦公廳主任汪東興 通知身在外地的政治局委員：立即乘飛機來京。政治局委員、廣州軍區司令員許世友 趕到北京後，去中南海 向毛澤東的遺體告別。他趕到時，遺體剛作完防腐處理，醫護人員正在給遺體穿衣服。許世友向遺體深深鞠躬三次。他又俯身看了看遺體的胸腹皮膚，問醫護人員：“主席去世前還有多少‘伽瑪’？”周圍的醫護人員、警衛員 都不懂什麼是“伽瑪”，沒有吭聲。他接着說：“人都有二十四伽瑪，主席有多少？”仍沒人搭腔。他說着，繞遺體走了兩圈，自言自語的說：“碰鬼，身上怎麼有藍斑？”又深深三鞠躬，敬了一個軍禮，便走了出去。

9月10日，中共中央發布《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9月11日到17日，毛澤東遺體 被安置在人民大會堂，供瞻仰。18日下午3時，在天安門廣場 舉行追悼大會， 王洪文宣布大會開始，帶領全國人民默哀三分鐘，同時全國各地的工廠、火車、輪船鳴笛三分鐘。然後，華國鋒致悼詞。

9月22日，華國鋒召集政治局全體會議，由醫療組匯報毛澤東的當時的身體狀況、治療過程、死亡原因。當醫療組講到6月下旬病危時，政治局委員許世友 突然站起來說：“主席身體上為什麼有青黑斑？這是什麼原因？”醫療組人員說：“主席病危末期，呼吸困難，全身嚴重缺氧，所以才有這些現象。”許世友聽完後，滿臉不相信的問道：“我打了幾十年的仗了，見的死人比活人還多，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9月9日下午我去見主席遺體，看到這些青黑斑，我就問過主席生前有多少伽瑪，現在又有多少。人都有二十四個伽瑪，主席有多少，你們完全回答不出。……主席是被毒藥毒死的，毒死的才有青黑斑，要審醫生護士，是誰下的毒。”在場的人全都一愣，你看我，我看你。許世友接着說：“肯定是上下勾結，串通一氣，用毒藥暗害。這非徹底查清楚不可。”他雙手插腰，邊說話、邊轉頭過去 看住江青等人。江青穿着一套黑色套裝，坐在沙發上，兩眼直直地看着許世友，一臉迷惑的樣子。華國鋒緊張地挺起了身子。葉劍英、李德生回過頭去 低聲與醫療組成員說話。這時，江青站起來說：“許世友同志，主席的醫療組辛苦了幾個月了，你讓他們把報告說完。”王洪文也站起來說：“從主席病危起，國鋒、春橋、東興和我就一直輪流值班……”許世友將上衣的兩個袖子捋到肘上，走到江青面前，右掌猛地一拍茶桌，將茶杯都震翻到地毯上，大聲吼道：“政治局會議不許政治局委員發言提問題，你們搗的什麼鬼？”華國鋒立即說：“世友同志，不要發急，有話慢慢講。”然後，華國鋒讓醫療組的人先回去。汪東興把許世友拉回去坐下，勸了幾句。許世友仍然怒氣沖沖地看着江青等人。局面僵持着，華國鋒見沒人說話，便同旁邊的葉劍英商量了兩句，然後宣布會議結束。許世友向華國鋒、葉劍英打了聲招呼，便徑自離去。

毛澤東辭世，文化大革命就在實際上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