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的中國女外交官

李忠效

筆名鍾笑，海軍航空兵政治部創作室專業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1955年11月生於旅順，1969年12月從丹東市應征入伍；歷任潛艇輪機兵、輪機班長、輪機軍士長、宣傳幹事、創作員、潛艇副政委等職。1974年8月開始發表文學作品，至今已發表200余萬字，並有電影、電視連續劇問世，文學作品多次獲獎。1989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

第三章 新聞處的故事

一個不幸的女記者——當·朱麗

當是美國人，當的英文意思是清晨、黎明。這是個很古怪的名字。

當是新聞處最能幹的幾個年輕記者之一，很有才，長得也很漂亮，才30來歲，就已經是P-3級了，許多人都很羨慕她。

聯合國職員的級別，分D(外交)級、P(專家)級、G(秘書)級3大類。D級共分D一1，D一2兩級。P級以下分5級，比如P級，可以從P-1一直到P一5；每一級又分10檔，比如P-5級，可以從P-5級1檔一直到P一5級10檔。類與類之間，級與級之間，檔與檔之間，工資差別是很大的。

邢洚與當的關係很好。當從小失去父母，幾乎沒有享受過什麼母愛。邢洚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關心她，照顧她，她也把邢洚當成自己年長的老朋友。邢洚經常邀請新聞處的同事到紐約的“中國城”去吃中國飯，或者搞點別的聯誼活動，以增強彼此的友誼。當每次都在被邀請之列。當也經常邀請邢洚出去遊玩。

當有個男朋友，勞培德，是個水下攝影師，住在威斯康星州，據說那裡盛產花旗參。勞培德在鄉下有個很大的莊園，設有私人網球場和田徑場，還有一幢維多利亞式的很古老的別墅。當經常邀請邢洚到那裡去度周末，一切費用全部由當負責。從紐約到威斯康星要坐兩個小時的火車（注:此處似有計算錯誤。從紐約到威斯康星州的火車要開23小時；乘飛機兩小半小時。），往返火車票60多美元。當不讓邢洚掏錢，說是她請客怎麼能讓客人掏錢呢！每次到了那裡，都是勞培德到車站接她們。勞培德莊園的附近有一個小鄉鎮，叫蘭卡斯特，在小鎮的附近有一個小旁氏公園——美國旁氏化學公司實際上是個化學系統的托拉斯，公司老闆不知為什麼十分熱衷於到處建公園，他在美國建了好幾個公園，以費城的旁氏公園最有名，公園裡有個很大的畫廊，畫廊里有很多的畫。邢洚曾到那裡去參觀過。蘭卡斯特的公園規模要小一些，但環境幽雅，也是個休閒的好去處。

當和她的男朋友勞培德陪着邢洚游覽公園，又在鎮上的一個很有特色的餐館請她吃飯，菜餚豐盛，有螃蟹，有龍蝦，還有其它海鮮。晚上就住在勞培德的別墅里。邢洚住的那間屋子是和勞培德的姐姐出嫁以前住過的，裡面的家具古色古香，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屋內散發着一種潮濕的氣味。勞培德告訴邢洚，他的童年時代就是在這里度過的，因此，對這個莊園有很深的感情，如今父母都已去世，兩個姐姐也已出嫁，這幢房子平時基本上是空的，只有他時不時回來度個周末。

“歡迎你經常來這里做客。”勞培德對邢洚說。

後來邢洚又和當一起去過那古老的莊園兩次。當和勞培德已經好了很久，邢洚覺得他們兩人很相配，他們自己也覺得應該結婚了。結果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正式辦理結婚手續。在美國，同居現象比較普遍，因此結婚就成了一種表面形式，有沒有它都無所謂。直到1985年2月，邢洚離開聯合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結婚。

“什麼時候結婚，通知我一聲。”邢洚離開聯合國時對當說。

“一定。”當說。

沒想到，半年以後，卻傳來了當自殺的消息。這使邢洚十會震驚。

當自殺的直接原因僅僅是和勞培德吵了幾句嘴。吵嘴的原因是因為勞培德在鄉下的那座別墅。

美國人結婚之前，要就婚前財產問題簽訂有關合同。談到那幢房子，勞培德說：“這個房子，只能屬於我，不能屬於你。不能夫妻兩個共有。”

當對此非常不能理解，問：“為什麼？”

“這是我們家的祖產，要保留在我們家。所以我要保留在我個人的名下。”

當很不高興，對他說：“我不和你結婚了”

當在自殺之前還曾給邢洚來過信，信中談到了她和勞培德之間的不快。

“勞培德堅持要個人保留那所房子。”當在信中說，“要和我結婚了，還分得那麼清楚，沒意思 ！現在房子屬於他，將來我們生了孩子怎麼辦？屬於誰？”

邢洚收到當的信後，馬上給她寫了封回信，勸她不要在乎這點小事情，既然有感情，他將來也許會改變的。信剛剛發出，邢洚就接到聯合國新聞處的朋友來信，說當吃安眠藥自殺了。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麼悄悄地去了，邢洚感到很傷心。

邢洚後來分析說：“她當時已經升為P一4級，聯合國像她這樣年輕而級別這樣高的職員並不多，她在事業上是很順的。也許正是事業上的順利，使她難以承受感情上的挫折。我要在那裡就好了，她會和我談一談。她對我幾乎無話不說。對別人，她說得很少。美國人不太會關心別人。美國人的個性是，個人是開放的，相互之間是封閉的。”

邢洚認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時正在開聯合國大會，當的工作很忙，思想壓力很大，再加上心情不好，又沒有別人去關心她，使她對生活失去了熱情。

一個月之後，當的男朋友勞培德給邢洚寫來一封信，悲悲切切地告訴邢洚，當忽然死掉了，他也不想活了。他說他實在是愛她。

邢洚又寫信去安慰他。後來他把他和當兩個人在一起時拍的錄像以及他小時候和父親母親兩個姐姐拍的錄像，都寄給了邢洚。他大概是想向她說明，他和當如何相愛，小的時候父母對他是如何好。但是，邢洚對美國人的某些思維方式還是難以理解。

勞培德終於度過了痛苦的時期，他非常感謝邢洚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所給予的關心和幫助。後來他的姨媽來中國訪問，他還請他的姨媽專門來看望邢洚。

至今，勞培德寄來的那些錄像帶還存放在邢洚的柜子裡。那是一段揪心的故事，邢洚已經很久沒有去觸摸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