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軍戈:文革高潮中的京西賓館 |
| 送交者: 紅西南 2006年03月22日08:44:54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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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高潮中的京西賓館 京西賓館建成時,北京市除北京飯店、民族飯店、前門飯店、華僑大廈外,它的建築設備算是比較好的。所以開館伊始,1964年國慶節,京西賓館就接待了阿爾及利亞、匈牙利、捷克、保加利亞、巴基斯坦、緬甸等六個國家的黨政代表團和來自其他34個國家的61個專業代表團,並接待了當年10月20日召開的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東北、中南、解放軍三個代表團和大會的260多名工作人員。 京西賓館屬於軍隊編制序列,歸屬總參謀部管理局領導,強調安全保密,有嚴格的警衛措施,故多受黨、政、軍、群機關青睞。京西賓館建築的目的,主要為軍隊內部接待及外賓服務,以後又發展為為黨、政、軍召開各種內部會議服務,即為政治活動服務,根本排除商業行為。 京西賓館有秩序的正常工作只維繫了三年,到了1967年,由於國內“階級鬥爭”形勢的不斷升溫,特別是“文化大革命”的爆發,京西賓館成了備受外界衝擊的焦點。 軍隊是“無產階級專政”的柱石,按說維護軍隊的穩定應該是黨的高級領導層的共識,然而,林副主席認為,有些領導機關過分強調軍隊的特殊性,壓制民主,運動搞得冷冷清清。於是鼓動軍隊也要搞“四大”,要造反。這樣,不但軍隊各機關形成了觀點不同的兩派組織,院校的造反派更是接收了黨委對文化革命的領導權,先揪斗院校的各級領導幹部,再揪斗當地軍區的領導幹部,進而上北京,衝擊國防部大樓,衝擊軍委辦公的京西賓館,尋釁鬧事。京西賓館發生了許多驚心動魄的故事。 一 文革開始,在毛澤東同志“造反有理”、“革命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的“最高指示”引導下,在官方輿論宣傳的鼓動下,一場打、砸、搶、抄、抓、關、殺的“紅色恐怖”降臨中國大地,並很快從社會轉向黨內。 一股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之風,迅即刮遍全國,開始了一場對黨的高級幹部殘酷的迫害運動。 1966年12月25日,上海市市長曹荻秋被揪到文化廣場,召開萬人大會批鬥; 12月28日,吉林省委代理第一書記趙林被揪出來,游斗示眾; 1967年1月8日,雲南省委第一書記、昆明軍區第一政治委員閻紅彥在經受了“革命造反派”的追捕後,心煩意亂,口乾舌燥,端起桌上放的一杯水,一飲而盡,熄燈上床。當造反派衝進他的臥室後,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1月21日,海軍東海艦隊司令員陶勇死在艦隊招待所的井中,死因不明; 1月22日,煤炭工業部部長張霖之在批鬥中被造反派活活打死,身上被傷32處; 與此同時,福建省委第一書記葉飛、江蘇省委第一書記江渭清、山東省委第一書記譚啟龍、安徽省委第一書記李葆華、浙江省委第一書記江華、江西省委第一書記方志純等,統統受到批判、游斗示眾,乃至關押。他們在得到中央保護後,1967年春天都住進了京西賓館。 由於黨的高級幹部反對無政府主義,堅決反對在軍隊搞“四大”,在1月19日召開的軍委擴大的碰頭會上,就軍隊搞不搞“四大”的問題,葉劍英、徐向前、聶榮臻等軍隊高級領導幹部同中央文革小組的江青、陳伯達等發生了激烈的爭論,並且拍了桌子,這就是著名的“大鬧京西賓館事件”。2月份,因為幾位老帥、副總理反對對黨的幹部進行殘酷鬥爭,同中央文革發生了同樣激烈的鬥爭,這就是所謂的“大鬧懷仁堂事件”,即以後被稱為“二月逆流”的“事件”。 1月28日,總參管理局“革命造反派”不顧軍委“不許衝擊京西賓館”的決定,為了給總參管理局領導人施壓(京西賓館為總參管理局的下屬單位),包圍賓館,封鎖出入口,還檢查了阿爾巴尼亞軍事代表團進出的車輛。致使在賓館開會後的周總理、葉帥、聶帥無法離開賓館。王新亭副總長嚴責賓館領導出去做工作,讓他們撤走。 我當時是賓館負責接待工作業務的副主任,分管會議、客房、餐廳各科,責無旁貸。因為同是總參管理局的同事,互相認識,我就向他們說明軍委的決定,並暗示他們的行為搞不好會“闖禍”,撤走為好。對方雖然高呼“砸爛楊軍戈的狗頭!”但也怕事態鬧大,還是決定撤走了。 2月4日,新疆紅二司要強行把接見他們的王恩茂同志從賓館接待室劫走,引起公憤,被我館工作人員和家屬制止。 2月5日,駐京文體單位“紅色造反者”堵住賓館出入口,強行檢查進出車輛,他們抓人的目的沒有達到,就把我館警衛科長抓走。 時任北京衛戍區司令員的傅崇碧在其回憶錄中寫道: 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住在京西賓館,南京造反派來了六七百人抓他。負責京西賓館警衛的衛戍區部隊把造反派阻攔到賓館外面,使他們抓人未成。於是這幫南京造反派圍在賓館外面不走,而且得到北京造反派的支持,人越來越多。我們及時調整和加強了京西賓館的警衛力量。許世友同志看到形勢不好,就把住在京西賓館的福州軍區副司令員皮定均及張希欽(據本文作者所知是張震)等同志組織起來,把京西賓館的開水壺集中在七樓(據本文作者所知是十二樓)做“水雷彈”,把電梯關閉,準備在造反派衝上樓時,用開水壺往下沖。許世友自己隨身帶了槍,他是準備自衛的。對造反派的防範工作準備好後,許世友同志用電話報告周總理、林彪、葉劍英和徐向前元帥,並請轉報毛主席。許世友說:“今天,造反派來抓我許世友。我革命大半生,戰場上槍林彈雨都不怕,今天來抓我我更不怕。誰敢抓我,我就向誰開槍!” 周總理知道許世友的脾氣是敢說敢做,立即讓我跟徐帥到京西賓館做許司令的工作。與此同時,毛主席指示中央文革小組派關鋒到賓館做造反派的工作。我們到了賓館,見了許世友司令員。他見徐帥來了,情緒非常激動,說:“我出生入死為革命,我許世友犯了什麼錯誤?中央批評我可以改,為什麼要來抓我?為什麼要污辱我?”那一天,如果沒有周總理及時處理,京西賓館就可能發生人命案。 周恩來總理對京西賓館的穩定和安全十分關心,2月7日零點,他向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作了以下重要指示:“京西賓館從1967年2月7日零點起,開始實行軍事接管,未經北京衛戍區允許,任何人不許進入。如果有人要進的話,講清道理。避免衝突,說明這些人(中央軍委首長、各軍區首長)來開會,是中央請來的。”“……京西賓館要設接待室,有問題到接待室談,……不許衝擊,不許進去抓人,不許把人揪走,衛戍區要絕對負責。” 1967年2月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衛戍區發布通告,對京西賓館實行軍事接管。通告廣貼賓館各出入口。 當天下午4時,周總理委派秘書周家鼎對京西賓館軍事接管問題進行了檢查,總理指示說:“接待室不能設在大樓,可以設在東小樓(即現在東大樓的位置),要把力量配備好。未經許可不能進入賓館,不但前門不能進,後門也不能進,一定要管好。” 7月23日,軍委辦事組傳達周恩來總理指示: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政治委員鍾漢華、獨立師師長牛懷龍、政治委員蔡炳臣、武漢市人武部長巴方亭等人秘密住進京西賓館,要求賓館“絕對保密”,加強安全保衛工作。我們那時已經知道武漢發生了“七·二○”事件,理解為什麼應當“絕對保密”。除主任(老紅軍)、吳世昌同志、我、客房科長、警衛科長外,沒有告訴任何人,對客房、電梯服務員,也作了“絕對保密”教育。 那天,中央警衛局奉總理指示,直接派遣賓館警衛科長李生同志去機場迎接。24日凌晨三點半鐘,他們乘大轎車到達賓館。從大樓東門(此門長期關閉,沒有使用過)進入賓館,乘坐賓館東部平時為客人送飯的電梯上到九樓東半部入住,九樓東頭會議室作為他們的臨時餐廳,不去餐廳用飯。等把客人安排好後,已經是凌晨五點多了。 那時北京正在修地鐵一號線,採用掘開式施工法,整個復興路形成了一條又深又寬的大溝,進出賓館只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木架橋可以南北通行。大約六點左右,忽聽北面橋上人聲鼎沸,上萬人從橋北向賓館衝過來,高呼着“打倒陳再道,打倒鍾漢華!”的口號,我問沖在前面的人:“你們要幹什麼?”回答說:“我們要揪走反革命分子陳再道!”我心想,這事“絕對保密”,他們肯定並不知道真情,便故作鎮靜地說:“笑話,陳再道在武漢,你們來京西賓館抓得什麼陳再道?!”那人反駁我說:“你別騙我們,首長說了,陳再道昨天晚上就到了北京,就住在京西賓館。” 人所共知,“首長”就是“文化革命的旗手”江青。我撒腿就往大樓跑。 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客人轉移到哪裡,但苦無良策。電梯服務員見狀出主意說:“楊(副)主任,別着急,先上電梯,我開到兩層之間,把信號關閉了,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此法絕好。就這樣把陳、鍾二人藏起來後,我就急急下到一樓。 一樓大廳正在激烈的對陣,造反派人多勢眾,奮力往裡沖,口中念念有詞:“革命無罪,造反有理!”但因賓館預先作了防禦準備,除了值班人員外,大部分職工也都趕到,加入到“抵抗”隊伍,戰士、職工拼命阻擋當面之“敵”,一樓大廳已有安全保障。 當得知地下室“失守”的時候,警衛部隊在大廳兩側通往地下室的東、西門,各派一個班防堵,死死抵住門,防止地下室的造反派往上沖。但終因力量懸殊,最終被造反派沖開,進入大廳。 此時,一個驚人的情況報告我:造反派上到了餐廳的屋頂,從那裡可以跨入三樓客房317、319的陽台,雖然一樓大廳通往樓上各層客房的門被關死,但經過這兩套客房穿堂而進,可以走向任何一層樓,進入任何一個客房。更嚴重的是,造反派此時互相傳遞着一個信息:說陳再道中等個子,圓臉,長有麻子,外號“陳麻子”,只要是“麻子”就是陳再道。我一下子驚呆了。317的客人是昆明軍區司令員秦基偉同志,他的長相與陳再道有近似的地方。造反派一旦把秦司令錯當陳再道施暴,問題可就嚴重了。後來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秦基偉同志一見造反派,就向他們亮明身份“我是秦基偉”,並且和藹地勸說造反派要守紀律,要文斗不要武鬥。 傅崇碧後來回憶當時的情景時說: 幾千人衝破了門外的警衛線,有幾百人衝進一樓,情況非常緊急! 很明顯,如果陳、鍾、牛等被揪走,就會死在造反派手裡。當時,我正隨着周總理等人在**城樓上陪同毛主席接見紅衛兵。 緊急時刻,周總理寫了4條,前兩條是:一、陳、鍾、牛是毛主席請來的,不能抓;二、京西賓館是中央文革小組、中央軍委接見各省、各大軍區領導幹部談問題的地方,不能沖。 我趕到京西賓館時,里外一片混亂,人聲鼎沸,大約上萬人,衝進一樓的造反派把窗戶都砸碎了,玻璃滿地都是。我立即(重新)宣布總理的4條,造反派仍然不聽。 我很快回到**城樓上,把情況報告給周總理。……我根據我們的警衛幹部提供的情況,報告周總理:“衝擊京西賓館之事,謝富治、戚本禹他們很清楚。”周總理讓立即把謝富治、戚本禹找來,嚴厲地批評他們說:“衝擊京西賓館,抓陳再道的事我不管了,交給你們兩位。陳、鍾、牛出了問題,你們去向毛主席交待!” 謝富治、戚本禹看到周總理生了那麼大的氣,也不敢怠慢,就在**城樓上給(在)京西賓館造反派頭頭通電話。他們的電話很管用,造反派很快從京西賓館撤走了。 傅崇碧同志再一次到京西賓館處理善後時,在賓館辦公室接了總理給他打來的電話。總理嚴厲追查陳再道等到京情況,是什麼人泄了密?傅崇碧同志委婉地建議“不要追查了吧”!顯然,不是什麼人泄了密,而是“官方”指示造反派去衝擊京西賓館的。果然,總理又指示“不要追查了”。 其實造反派並不是無條件撤出京西賓館的,他們要傅司令員承認他們衝擊京西賓館是“革命行動”,傅崇碧同志答應了他們的條件,我委屈地向傅司令員申訴:“他們是進攻的,我們是防禦的,如果承認他們的行動是‘革命行動’,我們奮力阻擋他們豈不是……”傅司令生氣地反問我:“你說應該怎麼說!” 這批造反派撤出賓館,三軍造反派幾萬人很快又圍繞京西賓館遊行示威,並對準京西賓館不間斷地高呼“打倒陳再道!打倒鍾漢華!打倒牛懷龍!打倒蔡炳臣!打倒巴方亭!”那喇叭大的出奇,直徑少說也得有三米,據說這是專為從廈門向金門廣播設計製造的,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把窗戶玻璃震得嘩嘩響。 8月19日晚11點30分,杭州一司等19個造反組織200多人,突然襲擊,砸碎樓門玻璃,沖入樓層進行搜查。 大約8月上旬,擁陳(錫聯)反宋(任窮)的遼寧革命造反聯絡站(簡稱遼革站)在京西賓館警戒線外安營紮寨,要揪宋任窮同志。當時陳、宋都住在賓館,他們既要揪宋,又不能傷及陳,以表示揪宋與陳毫無關係,因此只是虛張聲勢,不敢妄動。 但這畢竟是賓館安全一大隱患,大意不得。賓館大廳常有一個排守護門廳,夜間就地和衣而臥,一有動靜,可以隨時投入“戰鬥”。 遼革站數天“蹲點”,把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宋任窮住在幾層幾號,什麼時候衝擊最好,走什麼路線,用什麼方式進入室內,用什麼方法把宋劫走等等,做了詳細計劃。 鑑於賓館防守嚴密,他們就先設法麻痹賓館對他們的警惕。8月18、19、20連續三天,他們敲鑼打鼓進入賓館東警戒線內,聲稱他們組織了“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為賓館演出,麻痹了賓館對他們的警惕。 8月21日凌晨兩點,遼革站排除了哨兵的阻攔,突然發起衝擊,把大樓衛兵推開,衝上六樓619房間,砸碎門上面的玻璃,人踩着人進入室內,整個行動十分神速。他們的目的,是要把宋任窮同志用繩子從六樓陽台上吊下去,由下面的人接應劫走。 一樓大廳被驚醒的戰士立即跟隨造反派上樓,但前面的造反派已全部進入客房內並把房門鎖死。戰士們看到門上破碎的玻璃,受到啟發,也採取同樣的辦法想進入房間,但遇到房間內造反派的抵抗,他們用力把戰士往外推,後面的戰士卻奮力把前面的戰士往進推。經過幾個回合,房間裡的力量對比不斷變化,戰士們終於有可能把房門打開,一擁而入。宋任窮同志被解救。 周總理得悉遼革站衝擊賓館抓人後,嚴厲地批評遼革站,並指示軍委辦公廳:“今後對衝擊京西賓館處理要嚴格。打了人要賠禮,打了東西要賠償。”並指示賓館“要抓緊對幹部、職工的思想教育”。總理對“京西賓館接連發生問題沒有對策”表示不滿,指示門口“應該有一個排”。並且指示賓館立即修圍牆。 “八·二一事件”也驚動了毛主席,他指示北京衛戍區“常駐京西賓館兩個連”。 一天,軍委辦公廳通知:福州軍區第二政委劉培善、副司令員吳瑞山,乘南京到北京的列車到京,要賓館派人去車站迎接。賓館指定辦公室幹部汪書琴同志辦理。 那時,賓館同車站的關係非常好,賓館接站的汽車都是開到站台上的。列車到達後,沒有在軟席臥鋪車廂接到劉、吳,卻發現他們從後面硬席車廂走來,他們被順利地接回賓館。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賓館東警戒線外人聲鼎沸,一群江西造反派要求京西賓館“還人”,說賓館把他們看管的劉培善、吳瑞山“搶”走了。 後來才知道,江西召開萬人“抓革命、促生產”動員大會。一派造反派組織衝上主席台劫持了劉培善、吳瑞山,說他們支持“保皇派”,壓制“造反派”,要把他們押往北京找中央首長解決問題。為了避免走露風聲,他們不經鐵路、公路,而走水路。出湖口,下南京,轉車北上。劉、吳都是經過長期革命戰爭鍛煉的老戰士,豈能甘心當造反派的“俘虜”?將要到達南京時,劉培善“肚子疼”,要求看病,否則不走。不得已,造反派找到當地駐軍,醫生背着藥箱,給劉培善“看病開藥”,劉趁人不備,把一個小紙團扔進藥箱。醫生回去打開一看,上寫 “我們是劉培善、吳瑞山”,醫生立即上報。南京軍區偵得他們將乘坐的車次,上報軍委。劉、吳已被劫持幾天,現在終有下落,故通知賓館去接。列車一到北京站,劉、吳就看見站台上有汽車,憑他們的經驗,那一定是京西賓館的車,在混亂中他們鑽進汽車,脫離了造反派的視線。 造反派畢竟是一些年青人,他們先是對劉培善“肚子疼”不加懷疑,更沒有嚴密監視醫生,而到北京站也沒有加以防範。直到走失了劉、吳,才發現前面有一輛汽車開走了,頓感上當受騙。 劉、吳被誰接走了,幾經周折,經由北京造反派指點,才肯定是京西賓館所為,因為京西賓館是“窩藏”各地走資派的地方。所以,他們遲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京西賓館“要人”。 我在一樓西廳小賣部遇到劉政委,我說:“江西造反派隨後追來,要求你和吳司令出去接見他們,否則,不離開賓館。”劉政委笑了笑說:“我現在要理髮、洗澡,沒有時間接見他們。我已經解放了,要過正常的生活了,同他們共同生活的日子從此結束了。” 第二天早晨,兩個造反派把站崗的戰士糾纏住,幾十個人趁勢衝到大樓門前,見裡面嚴陣以待,只好圍聚在門前,造成客人出入不便。其中一個小伙子,竟當眾撒起尿來,激怒了賓館戰士職工,雙方爭執起來。大概他們自己也覺得嚴重脫離了群眾,幾個小時以後,撤出警戒線以外。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好多天。一天上午,接待室打電話,說江西造反派要撤走了,要求撤走前同京西賓館的領導見一次面,我欣然答應了。 我一進接待室的門,他們就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友好”,兩位女將立即坐在我的兩側,這種陣勢顯然藏有殺機,我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是這樣”,大概是個女頭頭對我說:“我們來到賓館好幾天了,賓館既不還人,劉培善、吳瑞山也拒絕出來接見我們,我們只得撤走了。但希望在撤走前,能見見劉培善、吳瑞山。然而門前有警衛,我們自己進不去,今天就有勞(副)主任同志給我們帶帶路,去見見他們。”不由分說,左右兩位女將把我架起,後面又有兩位女將推着我就往大樓走。說話間到了大樓門前,隔着玻璃看到裡面幾十個戰士嚴陣以待,她們傻眼了。她們哪裡知道,此時賓館已經有了嚴格的安全措施。就在他們把我推出接待室的時候,接待室已經按了暗藏的警鈴向樓內報了警。無奈,他們只得撤走了。 大約到10月底,賓館的院牆搶修起來了,東面還修了一個“正規”的門,賓館的警衛工作環境得到改善。 大約就在賓館修好圍牆以後不久,廣西“四二二”造反派要揪斗韋國清同志。“四二二”的戰鬥力非常強,他們衝進了大門,衝垮了大樓門前警衛戰士組成的盾牆,打碎了轉門側面的玻璃門,奮力往大樓內沖,賓館的職工則奮力抵抗,戰鬥場面十分激烈。造反派沖不進來,一些“勇士”就從人頭上往裡鑽。爬在人頭上面的是一個戴眼鏡的,於是有同志出主意:“摘下他的眼鏡!”這一手真靈,那人眼鏡沒了,就變成了瞎子,順手把他擒獲,成了賓館的“俘虜”。戰士們把他押到一個角落,強迫他跪下,向毛主席“請罪”。一人“被俘”,後面的人再不敢出頭,而大院又有解放軍增援,“四二二”深感形勢對他們不利,鬥志低落,最終被我館戰士職工驅逐出境。 第二天,“四二二”經過重新調整,傍晚又一次向京西賓館發起衝擊,不費力氣就沖開了大門,洶湧而入。但當其進入一半後,突然出現大批戰士阻攔,並把大門關閉起來。“四二二”進來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院內院外都無所作為。那時已是深秋,廣西人來到北京,不曾帶來禦寒的衣物,就只能靠“革命熱情”禦寒了。 經過“談判”,“四二二”最終撤回廣西。 其實,造反派除少數壞頭頭外,絕大多數都是受蒙蔽的好人,他們誤認為 “造反有理”真的是“馬克思主義的道理”,他們也是那個“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理論”的受害者。 中央為何屢次加強京西賓館保衛工作 造反派到處衝擊抓人,中央軍委決定不許衝擊京西賓館 文革開始,一場打、砸、搶、抄、抓、關、殺的“紅色恐怖”降臨中國大地,並很快從社會轉向黨內。一股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之風,迅即刮遍全國,開始了一場對黨的高級幹部殘酷的迫害運動。福建省委第一書記葉飛等一批高級幹部在得到中央保護後,1967年春天都住進了京西賓館。 鑑於無政府主義思潮泛濫,造反派到處衝擊抓人,1月26日,中央軍委對京西賓館文化大革命做了專門決定。決定說:“京西賓館同中南海、人民大會堂、釣魚臺一樣,屬於保護單位。京西賓館的文化大革命,要按照軍以下部隊的辦法搞正面教育,不搞四大,不搞戰鬥組織,不搞串連,軍隊和地方戰鬥組織不許衝擊。”但就在軍委的決定通告貼出去兩個小時後,新疆農學院“紅旗造反團”企圖強行進入京西賓館大樓揪人。賓館警衛人員耐心但強制地勸阻。氣急敗壞的“造反團”塗抹了軍委的決定,大罵賓館“保皇”。 1月28日,總參管理局“革命造反派”不顧軍委“不許衝擊京西賓館”的決定,為了給總參管理局領導人施壓(京西賓館為總參管理局的下屬單位),包圍賓館,封鎖出入口,還檢查了阿爾巴尼亞軍事代表團進出的車輛,致使在賓館開會後的周總理、葉帥、聶帥無法離開賓館。王新亭副總長嚴責賓館領導出去做工作,讓他們撤走。 我當時是賓館負責接待工作業務的副主任,分管會議、客房、餐廳各科,責無旁貸。因為同是總參管理局的同事,互相認識,我就向他們說明軍委的決定,並暗示他們的行為搞不好會“闖禍”,撤走為好。對方雖然高呼“砸爛楊軍戈的狗頭!”但也怕事態鬧大,還是決定撤走了。 造反派屢次鬧事,周恩來命令北京衛戍區接管京西賓館 2月4日,新疆紅二司要強行把接見他們的王恩茂同志從賓館接待室劫走,引起公憤,被我館工作人員和家屬制止。 2月5日,駐京文體單位“紅色造反者”堵住賓館出入口,強行檢查進出車輛,他們抓人的目的沒有達到,就把我館警衛科長抓走。 周恩來總理對京西賓館的穩定和安全十分關心,2月7日零點,他向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作了以下重要指示:“京西賓館從1967年2月7日零點起,開始實行軍事接管,未經北京衛戍區允許,任何人不許進入。如果有人要進的話,講清道理,避免衝突,說明這些人(中央軍委首長、各軍區首長)來開會,是中央請來的。”“……京西賓館要設接待室,有問題到接待室談,……不許衝擊,不許進去抓人,不許把人揪走,衛戍區要絕對負責。” 1967年2月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衛戍區發布通告,對京西賓館實行軍事接管。通告廣貼賓館各出入口。 當天下午4時,周總理委派秘書周家鼎對京西賓館軍事接管問題進行了檢查,總理指示說:“接待室不能設在大樓,可以設在東小樓(即現在東大樓的位置),要把力量配備好。未經許可不能進入賓館,不但前門不能進,後門也不能進,一定要管好。” 當天晚間,總理親自到賓館查看了通告張貼的情況,並指示:賓館接待室安一部直通總理辦公室的電話。 一天我從總參管理局開會回來,見接待室外面緊緊圍着一群人在爭執,原來是廣西造反派要把來接待室接見他們的韋國清同志搶走。韋國清同志被一個大個子緊緊扼住脖子,他的警衛參謀和我館客房助理員陳回民同志竭力幫助他掙脫。在他們的外面圍着一圈造反派,在造反派外面又圍着一圈警衛戰士,互不相讓扭到一起,大約相持了20多分鐘,在外圍警衛戰士的接應下,韋國清同志終於脫離險境。 武漢發生“七·二0”事件後,陳再道秘密進駐京西賓館 7月23日,軍委辦事組傳達周恩來總理指示: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政治委員鍾漢華、獨立師師長牛懷龍、政治委員蔡炳臣、武漢市人武部長巴方亭等人秘密住進京西賓館,要求賓館“絕對保密”,加強安全保衛工作。我們那時已經知道武漢發生了“七·二○”事件,理解為什麼應當“絕對保密”。除主任(老紅軍)、吳世昌同志、我、客房科長、警衛科長外,沒有告訴任何人,對客房、電梯服務員,也作了“絕對保密”教育。 那天,中央警衛局奉總理指示,直接派遣賓館警衛科長李生同志去機場迎接。24日凌晨三點半鐘,他們乘大轎車到達賓館。從大樓東門(此門長期關閉,沒有使用過)進入賓館,乘坐賓館東部平時為客人送飯的電梯上到九樓東半部入住,九樓東頭會議室作為他們的臨時餐廳,不去餐廳用飯。等把客人安排好後,已經是凌晨五點多了。 那時北京正在修地鐵一號線,採用掘開式施工法,整個復興路形成了一條又深又寬的大溝,進出賓館只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木架橋可以南北通行。大約六點左右,忽聽北面橋上人聲鼎沸,上萬人從橋北向賓館衝過來,高呼着“打倒陳再道,打倒鍾漢華!”的口號,我問沖在前面的人:“你們要幹什麼,”回答說:“我們要揪走反革命分子陳再道!”我心想:這事“絕對保密”,他們肯定並不知道真情,便故作鎮靜地說:“笑話.陳再道在武漢,你們來京西賓館抓得什麼陳再道?!”那人反駁我說:“你別騙我們,首長(江青)說了,陳再道昨天晚上就到了北京,就住在京西賓館。” “首長”泄密指示造反派衝擊,京西賓館死保陳再道 我撒腿就往大樓跑,想的第—件事,就是把客人轉移到哪裡,但苦無良策。電梯服務員見狀出主意說:“楊(副)主任,別着急,先上電梯,我開到兩層之間,把信號關閉了,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此法絕好:就這樣把陳、鍾二人藏起來後,我就急急下到一樓。 一樓大廳正在激烈的對陣,造反派人多勢眾,奮力往裡沖。口中念念有詞:“革命無罪,造反有理!”但因賓館預先作了防禦準備,除了值班人員外,大部分職工也都趕到,加入到“抵抗”隊伍,戰士、職工拼命阻擋當面之“敵”,一樓大廳已有安全保障。 “革命造反派”是中央和北京市文化系統的,他們人多勢眾,沖不進大樓一層,就把地下室窗戶玻璃打碎沖入地下室。 當得知地下室“失守”的時候,警衛部隊在大廳兩側通往地下室的東、西門,各派—個班防堵,死死抵住門,防止地下室的造反派往上沖。但終因力量懸殊,最終被造反派沖開,進入大廳。 此時,一個驚人的情況報告我:造反派上到了餐廳的屋頂,從那裡可以跨入三樓客房317、319的陽台,雖然一樓大廳通往樓上各層客房的門被關死,但經過這兩套客房穿堂而進,可以走向任何一層樓,進入任何一個客房。更嚴重的是,造反派此時互相傳遞着一個信息:說陳再道中等個子,圓臉,長有麻子。外號“陳麻子”。只要是“麻子”就是陳再道。我一下子驚呆了。317的客人是昆明軍區司令員秦基偉同志,他的長相與陳再道有近似的地方,造反派一旦把秦司令錯當陳再道施暴,問題可就嚴重了。後來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秦基偉同志一見造反派,就向他們亮明身份“我是秦基偉”,並且和藹地勸說造反派要守紀律,要文斗不要武鬥。 傅崇碧同志再一次到京西賓館處理善後時,在賓館辦公室接了總理給他打來的電話。總理嚴厲追查陳再道等到京情況,是什麼人泄了密?傅崇碧同志委婉地建議“不要追查了吧”!顯然,不是什麼人泄了密,而是“官方”指示造反派去衝擊京西賓館的。果然,總理又指示“不要追查了”。 遼革站蹲點揪斗宋任窮,毛澤東動怒再派兩個連 大約8月上旬,擁陳(錫聯)反宋(任窮)的遼寧革命造反聯絡站(簡稱遼革站)在京西賓館警戒線外安營紮寨,要揪宋任窮同志。當時陳、宋都住在賓館,他們既要揪宋,又不能傷及陳,以表示揪宋與陳毫無關係,因此只是虛張聲勢,不敢妄動。 但這畢竟是賓館安全一大隱患,大意不得:賓館大廳常有一個排守護門廳,夜間就地和衣而臥,一有動靜,可以隨時投入“戰鬥”。 遼革站數天“蹲點”,把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宋任窮住在幾層幾號,什麼時候衝擊最好,走什麼路線,用什麼方式進入室內,用什麼方法把宋劫走等等,做了詳細計劃。 8月21日凌晨兩點,遼革站排除了哨兵的阻攔,突然發起衝擊,把大樓衛兵推開,衝上六樓619房間,砸碎門上面的玻璃,人踩着人進入室內,整個行動十分神速,他們的目的,是要把宋任窮同志用繩子從六樓陽台上吊下去,由下面的人接應劫走。 “八·二一事件”也驚動了毛主席,他指示北京衛戍區“常駐京西賓館兩個連”。 摘自《炎黃春秋》楊軍戈/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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