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9-5

在張愛玲的小說中，傅雷認為最好的是《金鎖記》。胡適最讚不絕口的，則是《秧歌》。據張愛玲在《憶胡適之》一文中的記載，胡適看完張愛玲給寄的小說後，這樣回信說：

• 你這本《秧歌》，我仔細看了兩遍，我很高興能看見這本報有文學價值的作品。你自己說的有一點接近平澹而近自然的境界，我認為你在這個方面已做到了很成功的地步！這本小說，從頭到尾，寫的是飢餓，也許你曾想到用《餓》做書名，寫的真好，真有平澹而近自然的細緻工夫。

其實在張愛玲所有的小說當中，這也是最好的一篇，也是寫人性之惡的。平澹而近自然，細膩而不華麗。即便與同期創作的《赤地之戀》相比，也張弛有度，無詩情畫意。對此，張愛玲自己也頗為滿意：

• 我寄了五本《秧歌》來。別的作品我本來不想寄來的，因為實在是壞 - 絕對不是客氣話，實在是壞。但是您既然問起，我還是寄了來，您隨便翻翻，看不下去就丟了。一本小說集，是十年前寫的，去年在香港再版。散文集《流言》也是以前寫的，我這次離開上海的時候很匆促，一本也沒帶，這是香港的盜印本，即得非常惡劣。還有一本《赤地之戀》，是在《秧歌》以後寫的。因為要顧到東南亞一般讀者的興味，自已很不滿意。

這一本小說，在同時代的文學作品中是獨一無二出類拔萃的，當時那麼多優秀的作家，老的老了，死的死了，跪的跪了，跑的跑了，只有張愛玲一個，既親歷了大陸的土改和叄反五反，又沒有同流合污，以如椽之筆，給歷史留下了一分真實。

與之類似的文學作品，百年之間在藝術性上前有沈從文的《邊城》，後有陳忠實的《白鹿原》。《邊城》是不知不覺，《白鹿原》是後知後覺，《秧歌》則是先知先覺。

之所以說他先知先覺，是因為作者見微知着，為創作這篇小說，毅然決然地逆向而行，離開了大陸，拋棄了一切，這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既能夠虎口拔牙，又可以全身而退，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所以張愛玲，也並非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