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南京大屠殺的歷史備忘(上) |
送交者: 湮滅之城 2022年12月22日06:02:1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當人們越來越以財富去衡量一個人成功與否的標誌時,是否有人會意識到,對個體、家庭乃至更大的群體而言,他們都有着一筆與生俱來、誰也無法奪去的財富。 那就是記憶。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也一樣。 既是財富,那麼記憶的價值如何體現? 記憶的價值就在於:當一個人,乃至一代人,肩負起應有的時代責任與社會責任,通過親歷或參與,為後人留下一段相對真實的歷史,這便是一種生命的延續,而歷史教訓的汲取、社會的進步,正源於這樣的延續。 20世紀日本侵華戰爭中的南京大屠殺,既是我們民族的痛苦記憶,更是一種國家創傷。 有人說,創傷未必一定成為記憶,但記憶卻總會重塑創傷。 可惜,我們常常對於許多過去曾經發生、並且本該深深留存的記憶知之甚少,我們甚至一度對其一無所知! 就自身而言,我們從小就熟知黃花崗、雨花台烈士,對“五次反圍剿”、長征、黃橋決戰等耳熟目詳,更對大氣磅礴、摧枯拉朽的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記憶猶新。 我們曾經被賦予的官方記憶幾乎全都與中國的內戰有關,說白了,就是中國人打殺中國人的記憶。 如今又開始布局“武力攻台”。 歷史事件,為政治鬥爭所利用並成為社會治理的工具,這在我們成長的環境中比比皆是,早已成了常態。 只不過許多人長久以來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當終於認識時,內心中泛起的第一反應就是:憤怒! 我們的集體記憶儘管有延續,但也有斷裂;不僅有傳承,更有扭曲! 當舉國上下始終無法擺脫將歷史政治化和工具化時,我們的歷史記憶就會被有意遮蔽而斷裂,並因折射變形而扭曲。 南京大屠殺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說,“忘記了過去就意味着背叛”,那麼更應該追究的是:忘記為什麼會發生? 我想,受害者從未忘記! 幾天前新華社南京報道,中共中央、國務院12月13日上午在南京隆重舉行2022年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儀式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集會廣場舉行。現場莊嚴肅穆,國旗下半旗。約3000名各界代表胸前佩戴白花,默然肅立。10時整,公祭儀式開始,奏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國歌唱畢,全場向南京大屠殺死難者默哀。同一時間,南京市拉響防空警報,汽車停駛鳴笛,行人就地默哀。默哀畢,在《國家公祭獻曲》的旋律中,解放軍儀仗大隊16名禮兵將8個花圈敬獻於公祭台上……85名南京市青少年代表宣讀《和平宣言》,6名社會各界代表撞響“和平大鐘”,伴隨着3聲深沉的鐘聲,3000只和平鴿展翅高飛,寄託着對死難者的無盡哀思和對世界和平的無限期許…… 這是自2014年2月27日全國人大設立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後的第九個公祭日。 可是,你知道嗎?南京大屠殺作為當代國人的感情記憶,並非是主動紀念的產物,它在很大程度上是對日本右翼勢力所作所為的一種回應,比如日本“修改教科書”等等。 如果說,有關南京大屠殺的記憶和紀念之強度,折射出國人對中日感情創傷方面無法修復的鴻溝之深,那麼該如何解釋自1949年以來、直到1980年代初,國人對南京大屠殺的記憶幾乎為零? 相信作為上世紀50年代、60年代甚至70年代出生的人,從來沒有聽說過南京大屠殺這一事件的,當是極為普遍的現象。 而1949年,距那場讓國人刻骨銘心的日本侵華戰爭的結束才不過4年! 是中國人比世界上其他民族、國家更加健忘?是中國人過於寬宏大量選擇了饒恕?還是那創傷太過痛苦、讓人不忍提起?還是有着其它民眾不為所知的原因? 當南京大屠殺從受害者壓抑多年的個體記憶與地方記憶,最終上升為國家記憶與全球記憶時,我們有必要去回溯事件的來龍去脈,以及這段集體記憶何以被湮沒?又何以再發現? 讓我們從1937年的淞滬會戰開始。 盧溝橋事變,日軍進入華北,蘇聯中立,斯大林觀望。 蔣介石國民政府選擇了全民抗戰,以期長江下游驅逐日方,迫使日本兩線作戰。 8月13日淞滬會戰開始,日軍遂調兵上海支援,中日進入全面戰爭。為摧毀中國之抗戰意志,日軍從8月15日至12月,對南京城實施了無差別轟炸。 中國軍隊採取攻勢,其戰況之激烈前所未有,雙方寸土必爭,死傷慘重,國軍損害尤甚。整個戰役歷時約三個月,是八年抗戰中唯一一次的大規模陣地戰。1937年11月12日,日本軍攻陷上海,國軍被迫撤出戰場。 整個會戰日軍先後使用兵力達20萬,持續進攻歷時約十周之久。國軍以劣勢裝備憑血肉之軀拼死抵抗,傷亡官兵33.35萬餘人。 所謂蔣介石不抵抗、躲上峨眉山的謊言不攻自破。 1938年11月28日,蔣介石在南嶽軍事會議上坦承:“上海開戰以後我忠勇將士在淞滬陣地正與敵人以絕大打擊的時候,敵人以計不得逞,遂乘虛在杭州灣金山衛登陸,這是由我們對側背的疏忽,且太輕視敵軍,所以將該布防部隊,全部抽調到正面來,以致整個計劃受到了打擊,將士受了莫大的犧牲,國家受了無上的損失。實在對不起國家!” 以今日之眼光回看,1937年的所謂國軍,不能稱其為國家的陸軍,只相當於類似三、五個國家倉卒組成之同盟軍。中央與地方的關係無比複雜,彼此企圖不明,難以互信,地方不盡受中央節制等弊端盡顯……失敗之因並不單一。 初期抗戰無爭勝之可能,但對於鼓舞人心則收效極大,“各地將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在前線,以血肉之軀,築成壕塹,有死無退”。這種精神並未因上海、南京失陷而減殺,如此,才有了次年的台兒莊大捷。 淞滬會戰失利數日後的11月20日,唐生智被任命為南京衛戍司令,負責南京保衛戰,同時國民政府正式遷都重慶。 12月8日,日軍全面占領南京外圍陣地。 12月10日,日軍開始對南京城垣陣地展開猛攻。 12月12日,南京衛戍司令部下令棄城突圍撤退。 12月13日,增援的各路日軍陸續攻入南京,開始對攻占區的軍民開展無差別搶劫、強姦及屠殺。 殺戮早在10日就已經展開! 在南京,數萬戰場上的中國官兵俘虜被集體屠殺,數萬中國平民在日軍搜捕潰兵時受牽連一同被屠殺。在南京的大街小巷、住宅、寺廟、村莊等處,日軍隨意殺害平民,被日軍強姦、搶劫的受害人也往往被日軍殺死滅口。根據1946年中國南京審判日本戰犯軍事法庭調查,確認被日軍集體屠殺並被毀屍滅跡有19萬多人,被零散屠殺、屍體經過南京慈善團體掩埋達15萬多具。 1937年12月13日,《東京日日新聞》(即現在的《每日新聞》)報導兩名日本軍官的“殺人競賽”。日軍第十六師團中島部隊兩個少尉軍官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其長官鼓勵下,彼此相約“殺人競賽”,兩人商定從上海到南京時,誰先殺滿100人為勝者。他們從上海殺到南京,向井敏明殺了89人,野田毅殺了78人,都未滿100,於是“競賽”繼續。12月10日中午,兩人在紫金山下相遇,彼此軍刀已砍缺了口。野田謂殺了105人,向井謂殺了106人。又因無法確定是誰先達到100,故決定重新比賽,看誰先殺滿150名中國人。 這些暴行一直在報紙上圖文並茂,形成連載,並被稱為“皇軍的英雄”。 日軍進入南京後到處搶劫、縱火。南京城南最繁華的商業區和人口密集的住宅區成為受害的重災區,主要街道幾乎都成廢墟;而在搶劫、縱火同時,日軍還有組織或分散強暴婦女,甚至對在難民區避難之婦女也不放過。在日軍占領南京後的兩個月內,大約有2萬至8萬名中國婦女遭到日軍強姦。日軍不分晝夜,在受害婦女的家人面前施行強暴,被強姦的婦女甚至包括12歲的幼女、60歲的老婦乃至孕婦。很多婦女被輪姦,有些婦女甚至會被日軍強姦數次,以致不少婦女因承受不住日軍的折磨而死去。此外,日軍還強迫亂倫行為,不從就加以殺害。 德國人約翰·拉貝在1938年1月14日給上海理事會主任W.邁爾的信中說:“約兩萬名婦女和姑娘被強姦。” 約翰·馬吉牧師記錄了一起典型的強姦滅門慘案。12月13日,30個日兵闖入夏淑琴一家與房東居住的門東新路口5號,他們先殺死房東夫妻和夏淑琴的父親,摔死了夏淑琴母親懷裡的1歲嬰兒,之後輪姦母親和另一個房間裡16歲、14歲的兩個姐姐,她的祖父母在試圖保護孫女的時候被殺死。之後日兵殺死慘遭姦淫的母女,並且在她們的陰道里插進瓶子和木棍。當時7歲的夏淑琴和她4歲的妹妹被刺刀扎傷,她們因為昏死過去而倖存下來。最後,日兵殺死房東的兩個孩子,4歲孩子被刺死,2歲孩子被用軍刀劈開腦殼。 留在南京的南京大學美國籍歷史系教授貝茨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作證,三個鄰居家的女人被強姦,並且發生了五次,在士兵強姦時他正好碰上。而他的一個朋友目睹了一位婦女被17個日本士兵接連不斷地強姦。在12月15日,僅在南京大學的一棟樓里就有30名女大學生被強姦。三天后18個女孩在校園裡六處不同的地方被日軍士兵強姦。此外在南京大學校園內慘遭強姦的受害者包含9歲的小姑娘以及76歲的老婦。大學校園裡的其餘女性都處於極度恐慌的狀態。而當時的日本駐華大使館就位於南京大學旁邊。 之前,貝茨曾看到日本人貼出告示,勸說中國人做日軍勞動隊的義工,並謊稱過去曾是中國士兵或者參加過勞動隊的人,只要參加勞動隊即可既往不咎。貝茨注意到有200個男人在南京大學接受了這個條件,他們被押走後當晚就被處決了。貝茨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作證時講述了此事,並因此在法庭上指控日軍背信棄義…… 日軍在南京期間對女性的姦淫惡行是在軍官默認、縱容、鼓動下的集團性暴力。日軍軍官甚至還把放縱士兵強姦作為鼓舞士氣的工具。為了讓部下發泄在上海戰場上幾個月的苦戰中積鬱的不滿情緒並且鼓動部下進攻南京,日軍軍官向士兵宣傳只要攻入南京“就可以擁有漂亮的姑娘”、“殺人、放火、強盜、強姦都可以”。日軍舉行入城儀式後,數萬日軍闖入城內,一周之內就有8000以上中國女性遭到姦淫。 魏特琳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設立的收容所是日本士兵搜索“花姑娘”的主要目標之一。日軍占領南京十幾天后,罪行累累的各部陸續離開,而留在南京執行“警備”的第16師團仍然在長期進行強姦作案。1938年1月下旬,天谷支隊接替16師團之後,強姦案件進一步增加了。 南京淪陷之後的六個星期之內,日軍幾乎侵入城內所有的建築物。據統計,城內外23.8%的建築被縱火焚毀,63.0%的建築遭到劫掠,因各種原因遭到破壞的建築合計88.5%,這些破壞絕大多數都是日軍在占領南京後造成的。 日軍占領南京初期,5萬日本士兵從中國難民那裡搶奪大量生活用品和食物。此後,日軍闖入市內大肆搶掠,將住宅、商店、機關、倉庫等建築洗劫一空,再用軍用車輛把贓物運走,即使各國使館也未能完全倖免。在占領南京後的一兩年內,日軍、日本憲兵還強占大量中國人的店鋪、住宅和建築,有的直接由日軍占用,有的則無償交給來到南京的日本平民。除了日本軍人,少數日本隨軍記者也加入到搶掠的行徑當中。 留在南京的南京大學美國籍歷史系教授貝茨曾親眼看到一支日軍後勤隊,這群士兵的隊伍長三分之二英里,滿載高等的紅木和黑木家具。他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作證時還說,掛着納粹旗的德國商社也被縱火。 12月18日,日軍於南京故宮飛行場舉辦陸海軍合同慰靈儀式。從12月19日或20日開始,日軍開始在市內縱火。日軍在洗劫商店之後,經常將其付之一炬。市區南部從中華門到內橋、從太平路到新街口以及夫子廟一帶是南京主要的商業區,幾乎全被燒光,整個市區約三分之一的建築物被焚毀。 中國文化珍品也遭到大掠奪。據統計,南京市共損失古物26584件,計商代青銅器、玉器等珍貴文物,字畫7720幅、書籍45979冊。 事後統計表明,對南京大屠殺期間遇難者屍體的掩埋與處理方式大致有以下五種: 1)紅卍字會、崇善堂、紅十字會、同善堂等慈善團體的掩埋;2)南京市民自發組織與一家一戶的掩埋;3)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僱工掩埋;4)南京市、區偽政權及其下屬機構的掩埋;5)日軍部隊的掩埋與毀屍滅跡。 聽聽日本《朝日新聞》特派記者今井正剛1956年12月號的目擊者證言吧: “整個碼頭,是一座黑黝黝的屍山。有五十個或許一百個人影在其間來回走動,他們在往江里拖屍體。痛苦的呻吟,流淌的鮮血,痙攣的肢體,再加上啞劇般的寂靜。對岸隱約可見。就像月光下的泥濘一樣,整個碼頭在微微閃光,那是血。不久,結束了作業的‘苦力’們被迫朝着江岸站成一行。‘噠噠噠……’機槍的聲音,仰身,倒下,就像跳舞似得,這一伙人落入江中。結束了。……‘約有兩萬人。’一個軍官說。” 南京大屠殺具體遇難人數一直存在爭議,至今沒有一致的結論,但這30萬受害者的數字,已成為侵華日軍對中國人民造成深切苦難的象徵。 還有當年國共內戰時的長春圍城,遇難者也是30萬!只是我們從未被告知而已。 從上世紀70年代末起,在南京近8年的求學期間,我曾無數次地徜徉於南京的街頭巷尾、城垣野趣,去尋找石頭城與“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但卻從未想到過,這座美麗的城市竟在40多年前慘遭惡魔的蹂躪和塗炭,那是一場地道的浩劫! 當年我去過中山陵,憑弔過雨花台,那裡的烈士僅僅不過數百人,即使是2014年“一尊”口中說出的1519名,也全是共產黨員。 那麼其他的死難者呢? 2010年11月25日揚子晚報報道,雨花台烈士紀念館陳列改造將於明年7月1日前完工,此次改造,紀念館陳列的主題由“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改成“為中華民族之崛起”。4位為了民族解放而犧牲的國民黨軍官,也被加入陳列內容之中。 僅僅4位! 我們那些被日軍屠殺的30萬南京同胞呢? 還有33.35萬在淞滬會戰中死傷的將士呢? 沒人提起! 我慚愧,我當年竟然不知道淞滬會戰和南京大屠殺! 我憤怒,僅僅才過去42年,我的記憶中卻從未有過30萬的南京死難者。國民的集體記憶已被人為地抹得一乾二淨! 想起了葉聖陶《五月卅一日急雨中》中的一段話:一口氣趕到“老閘捕房”門前,我想參拜我們的夥伴的血跡,我想用舌頭舔盡所有的血跡,咽入肚裡。但是,沒有了,一點兒也沒有了!已經給仇人的水龍頭沖得光光,已經給爛了心腸的人們踩得光光,更給惡魔的亂箭似的急雨洗得光光!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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