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枚乘《七發》
(一九五九年八月十六日)
毛澤東
此篇早已印發,可以一讀。這是騷體流裔,又有所創發。騷體是有民主色彩的,屬於浪漫主義流派,對腐敗的統治者投以批判的匕首。屈原高居上游,宋玉、景差、賈誼、枚乘略遜一籌,然亦甚有可喜之處。你看《七發》的氣氛,不是有頗多的批判色彩嗎?“楚太子有疾,而吳客往問之”,一開頭就痛罵上層統治者的腐敗。“且夫出輿入輦,命曰蹶痿之機。洞房清宮,命曰寒熱之媒。皓齒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膿,命曰腐腸之藥。”這些話一萬年還將是有理。現在我國在共產黨的領導之下,無論是知識分子,黨、政、軍工作人員,一定要做些勞動,走路、爬山、游泳、廣播體操都在勞動之列,如巴甫洛夫那樣,不必說下放參加做工、種地那種更踏實的勞動了。總之,一定要鼓足幹勁,反右傾。枚乘直攻楚太子:“今太子膚色糜曼,四肢痿隨,筋骨挺解,血脈淫濯,手足惰窳;越女待前,齊姬奉後,往而游宴,縱恣乎曲房隱間之中,此甘餐毒藥,戲猛獸之爪牙也。所從來者至深遠,淹滯永久而不廢,雖令扁鵲治內,巫咸治外,尚何及哉!”枚乘所說,有些像我們的辦法,對犯錯誤的同志,大喝一聲:你病重極了,不治將死。然後,病人幾天或者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睡不着覺,心煩意亂,坐臥不寧,這樣一來就有希望了。因為右傾或“左”傾機會主義這類毛病,是有歷史根源和社會根源的,“所從來者至深遠,淹滯永久而不廢”。這個法子,我們叫作“批判從嚴”。客曰:“令太子之病,可無藥石針刺灸療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說而去也,不欲聞之乎?”指出了要言妙道,這是本文的主題思想。此文首段是序言,下分七段,說些不務正業而又新奇可喜之事,是作者立題的反面。文好。廣陵觀潮一段達到了高峰。第九段是結論,歸到要言妙道。於是太子高興起來,“涊然汗出,霍然病已。”用說服而不用壓服的方法,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法,見效甚快。這個法子有點像我們的“處理從寬”。首尾兩段是主題,必讀。如無興趣,其餘可以不讀。我們應當請恩格斯、考茨基,普列漢洛夫,斯大林、李大劍、魯迅、瞿秋白之徒,“使之論天下之精微,理萬物之是非”,講躍進之必要,說公社之原因,兼談政治掛帥之極端重要性。馬克思“覽觀”,列寧“持籌而算之,萬不失一”。我少時讀過此文,四十年不理它了。一日忽有所感,翻起來一看,如見故人。聊効野人獻曝之誠,贈之於同志。枚乘所代表的是地主階級的較低層,有一條爭上游,鼓幹勁的路線。當然,這是對於封建階級上層、下層兩下階層說的。不是如同我們現在是對社會主義社會無產、資產兩個階級說的。我們爭上游鼓幹勁的路線代表無產階級和幾億勞動農民的意志。枚乘所攻擊的是那些泄氣、悲觀、糜爛、右傾的上層統治的人們。我們現在也還有這種人。枚乘,蘇北淮陰人,漢文帝時為吳王劉濞的文學待臣。他寫此文,是為給吳國貴族們看的。後來,“七體”繁興,沒有一篇好的。《昭明文選》所收曹植“七啟”。張協“七命”作招隱之詞,跟屈、宋、景、枚唱反調,索然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