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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怪傑辜鴻銘zt
送交者: 一葉扁舟 2006年07月08日09:22:27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一代怪傑辜鴻銘zt

張家康

五四時期的北京大學,各種新思想如潮湧動,各色新派人物也紛紛登場,整個校園充滿活力,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可是,也會常常出現這樣一副不和諧的圖景:一位老者頭戴瓜皮小帽,身穿棗紅長袍與天青褂,斑斑油膩浸染其上,腦後拖着一根又細又長的辮子,此人便是民國聞人、一代怪傑辜鴻銘。他精通西學而又極端保守,其異行怪言,常常出人意料,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歸 宗

辜鴻銘,名湯生,字鴻銘。1856年7月19日,出生於南洋英屬馬來西亞的檳榔嶼。其原籍福建省同安縣,先祖約於清康熙初年移居台灣鹿港,後又於乾隆初年以勞工移民馬來西亞。其曾祖父辜禮歡深得英殖民者的喜愛,並被推舉為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甲必丹(Captain)。他膝下有八男三女,其中較為有名的有辜國棟、辜安平、辜龍池等。辜龍池即是辜鴻銘的祖父,其子辜紫雲即辜鴻銘的父親,供職於牛汝莪橡膠園,勤勞刻苦,忠厚誠實,深得英國牧師布朗的信任,被委任為橡膠園的負責人。辜鴻銘就是出生在這樣一個“二等公民”的“貴族”之家。其母親是西洋人。所以,他也自然烙下西洋母親的印記,長得深眼隆鼻,臉部輪廓分明。他自小便聰明伶俐,很得布朗夫婦歡心,並收其為養子。

約在1867年,布朗夫婦離開馬來西亞,將牛汝莪橡膠園委託給辜紫雲代管,並徵得辜紫雲的同意,把辜鴻銘帶到蘇格蘭讀書。那年,辜鴻銘也只有十多歲。在中國留學史上,其出洋留學時間之早,年紀之小,能與之比肩者,恐怕寥寥無幾。這段經歷給辜鴻銘平添了幾份誇耀的資本,他自稱是“中國受過歐洲教育的人中資格最老的一個”。辜鴻銘最早在蘇格蘭公學接受啟蒙教育,之後,又進入愛丁堡文法學校。這所學校以教授拉丁文、希臘文以及英國古典文學而知名。他精通多國語言,其最初的基礎概源於此。辜鴻銘曾在德國萊比錫大學、英國愛丁堡大學、法國巴黎大學等著名的高等學府留學,獲得文、哲、理、工、神等多個學位。

還是在巴黎大學時,一位老教授前來看望辜鴻銘。談話中,這位教授對中國文明尤為讚賞,他說:“你們中國的《易經》是最有價值的經典,可惜我不通中文,這是我終身的遺憾。我所讀到的是一些法文和拉丁文的翻譯片斷,雖然不全面,未能將《易經》的真價值全盤托出,但是《易經》哲學已經光芒萬丈,炳如日月星辰!你只通西學不成,歸國後要深入研究《易經》。”這位老教授的話給他以極大的啟發,自此,辜鴻銘像着了魔似的,到處尋找西方人關於中國的各種著述,從而確立起了解和認同中華文化道德基礎的信心。他還在宿舍擺了個祭台,每日三次叩拜,祭奠自己的祖先。英國房東老太看辜鴻銘那副虔誠的樣子,有意揶揄道:“你們祖先什麼時候會來享用你的這些大魚大肉哇?”他很不高興地回敬道:“應該就在你們的主聽到你們的禱告之聲。你們的先人聞到你們所孝敬的花香的那個時候吧!”

1878年,辜鴻銘結束留學生活,又返回檳榔嶼。不久,便受命到新加坡海峽殖民政府工作。他雖然能領到不菲的薪水,過着優哉游哉的舒適的生活,可是心繫中國,飽飫中國文化的雨露陽光,服務桑梓父老鄉親,才是他唯一的心願。恰在此時,天假之緣,辜鴻銘與由印度回航途經新加坡的馬建忠巧遇。兩人一見如故,長談三日,使辜鴻銘茅塞頓開,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馬建忠(1844~1900),字眉叔,江蘇丹徒人。青年時代即受西方影響,拋棄科舉道路,致力於西學研究。留學法國,獲巴黎大學博士學位,任過駐法公使郭嵩燾的翻譯,通曉西洋的政治和學術,可以說是學貫中西的大學者。他們談了很多很廣,然而其主旨不外乎中國文化。這次會晤,可以說影響了辜鴻銘的一生,以至到了晚年,辜鴻銘在回憶此事時,還是那麼的意猶未盡:

在新加坡與馬建忠的會晤,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經歷。正是馬建忠,使我改變成為一個真正的中國人。雖然我從歐洲回來已經三年多了,但我並未進入中國思想文化深處,還仍遺留着“假洋人”習氣。……我同馬建忠晤談三天后,即向殖民當局提出辭呈,沒有等到答覆,就乘坐第一班汽船回到我的檳榔嶼老家。在那裡,我告訴我的堂兄,即我們家那位家長,說我願意蓄辮和改穿中國衣服。

這之後,他便在廣州、雲南、廈門、上海和香港遊歷。1884年7月,在一艘開往香港的輪船上,知府楊汝澍與辜鴻銘邂逅。此時,他正與一位德國人用德語交談邏輯學,其間時而插入英語、拉丁語,而且,他的中文也講得十分流利。楊汝澍十分驚奇,回去後立即通過廣東巡撫趙鳳昌,極力向兩廣總督張之洞舉薦辜鴻銘。而張之洞也正網羅天下英才,立即派人往香港邀請辜鴻銘。自此,他便進入張之洞幕府,擔任張之洞的外交顧問秘書。這一干就是二十餘年。張之洞對他多有讚譽,嘗語人曰:“鴻銘精神滿腹,的是傑出之才。”他也謹記張之洞的知遇之恩,時常感懷:“余為張文襄(即張之洞,作者注)屬吏,粵鄂相隨二十餘年,雖未敢雲以國士相待,然始終禮遇不少衰。”

奇 才

張之洞之所以禮聘辜鴻銘,所看重的正是其“精於別國方言,邃於西學西政者也”。辜鴻銘的語言天賦,在近代中國可謂無出其右者。孫中山說:“中國有三個半精通英文者,一個辜鴻銘,一個伍朝樞,一個陳友仁。”可見,孫中山對其英文造詣的佩服之深。林語堂的讚譽更高,稱“其英文文字超越出眾,二百年來未見出其右者”。辜鴻銘還精通其他語種,諸如法、德、俄、日文和拉丁、希臘兩門古語。他正是憑藉着非凡的語言奇才,向西方社會譯介中國傳統文化。其著作大多以英文寫成,且完稿後,又多以拉丁文命名,那古色古香的感覺,對西方讀者更有吸引力。所以,現代西方著名漢學者所寫的關於中國的書,凡提到辜鴻銘時,都一致推崇他的英文水平。

1891年,俄羅斯皇太子與希臘王子結伴同遊中國,他們一行來到武漢。時任湖廣總督張之洞為盡地主之誼,帶着幾個僚屬前來迎接。辜鴻銘隨同擔任翻譯。相見之後,俄皇太子用法語與張之洞交談,而辜鴻銘則流利準確地予以翻譯。隨後,張之洞在晴川閣宴請俄皇太子、希臘王子一行。席間,俄皇太子又改用俄語,與希臘王子竊竊私語,對菜餚的衛生表示質疑。他們剛剛說完,只見辜鴻銘轉過身來,笑着用俄語對他們說:“這些菜餚既新鮮又衛生,還望你們放心地盡興儘量。”

聽罷,他們的臉上立刻現出驚訝之色。宴罷,張之洞掏出鼻煙壺嗅吸,希臘王子不知何物,情不自禁地用希臘語問俄皇太子,沒想到,辜鴻銘立即翻譯給張之洞聽,並把鼻煙壺取來,遞給希臘王子,又用希臘語告訴他使用的方法。兩位異邦“九千歲”當場片刻之間,聽着一個東方人同時流利地操幾國語言,頓時驚異得瞠目結舌,不知所云。

後來,當他們得知辜鴻銘的強項還不是這些語種時,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俄皇太子在離開武漢時,鄭重其事地向辜鴻銘發出邀請,盼望他有機會遊歷俄羅斯。俄皇太子還將一塊刻有皇冠的金表贈與辜鴻銘。武漢之行給俄皇太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他逢人便說:“在武漢見張總督,那位翻譯辜先生所通語言之多,是我遍歷各國所難以找到的奇才。”

還是在德國留學時,他的德文水平便在當地傳為佳話。一次,辜鴻銘乘坐火車由維也納往柏林,與他同車廂對面而坐的三個德國青年,看他一身東方人的裝束,且拖着一條小辮,便對他擠眉弄眼,竊竊評論。辜鴻銘佯裝不懂,順手抄起一份德文報紙,倒着看了起來。這下好了,那幾個洋青年立即起鬨:“瞧,這個土裡土氣的中國佬,竟然把報紙都拿倒了,還裝得像真的似的,哈、哈、哈……”在一陣陣的嘲笑聲中,只見他慢騰騰地挪起身,悠閒而又莊重地吐出一串字正腔圓、正宗地道的德語:“德國的文字太簡單了。不倒着看有意思嗎?不要說如此簡單的東西,就是你們的聖人歌德的《浮士德》,我也能倒背如流。”他還真的背誦起歌德的語錄來,以教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洋青年。那幾個洋青年已被羞得無地自容,火車一到站,便趕緊溜之大吉了。

他通曉多國語言,卻從來不以為然,而最看重的還是漢語。他說,世界上最為偉大的語言有三種,一是漢語,一是希伯來語,一是古希臘語。當有洋人苦於漢語難學,出現畏難情緒時,他便好言相勸:“凡是美好的東西,都是不易學到的。”而當有洋人批評漢字繁難落後,為野蠻符號時,他便勃然變色,予以駁斥:“漢語乃心靈的語言,不像西方的語言那樣,有那麼多的條條框框,兒童最易學會就是證明。你非難漢語,正是因為你所受的西方教育,忽視心靈開發的後遺症。說了你不要不高興,以你這樣愚頑不化的腦殼,要想學好漢語,那才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哩!”

說到辜鴻銘漢語的大有長進,必得要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清末大儒沈曾植。初為張之洞幕僚時,辜鴻銘的漢語水平很低。憑着自己的語言天賦,辜鴻銘刻苦自修,好歹能讀通儒家典籍。一天,沈曾植來張府賀壽,一向倨傲的他,也不得不放下架子,前去討教。高談闊論許久,沈曾植卻一言不發。辜鴻銘好奇地問:“先生為何沉默不語。”沈曾植回答說:“你說的話我都能懂,你要懂我的話,還須讀二十年中國書。”由此,辜鴻銘暗暗發下恆心,以二十年時光讀中國書,“窮四書、五經之奧,兼涉群籍”。二十年時光彈指一揮間,功夫不負有心人,辜鴻銘對中國語言和文化終於精益求精、融會貫通了。

還有人說,辜鴻銘凡所居住過的地方,都能說一口地道的當地方言,如廈門話、廣東話、上海話、北京話,張口即是,與當地人毫無二致。這種語言天分,實在令人欽羨。

醇 儒

醇儒這一雅稱,還是著名的金石學家羅振玉所贈,辜鴻銘當之無愧。辜鴻銘服膺儒學,甘願做儒家文明的信徒,對傳承幾千年的中華文明情有獨鍾,如痴如醉。戊戌政變發生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由北京怏怏南下,來到武昌,慕名前來會晤辜鴻銘。在談到儒學時,伊藤帶有情緒化地問道:“聞君素精西學,尚不知孔子之教能行於數千年前,不能行於今日之二十世紀乎?”似乎孔孟之道已經不適於當今時代。這種說法,辜鴻銘豈能接受?他立即侃侃而談:“孔子教人之法,譬如數學家之加減乘除,前數千年其法為三三如九,至今二十世紀,其法亦仍是三三如九,固不能改如九為如八也。”在他看來,儒學乃萬世不易的法則和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怎容妄自置喙。

還有一次,辜鴻銘的洋朋友宴客,賓客中只有他是中國人。大家都互相謙遜讓座,最後還是推辜鴻銘居首座。酒暢淋漓之際,自然談到中西文明的問題。辜鴻銘尊崇儒學已是聞名京城,於是,有人便有意挑起話題,以活躍宴席的氣氛:“老辜,我們知道你是尊孔的,請你告訴我們,孔子之教到底有什麼好處呀?”

辜鴻銘端起酒杯,慢慢地呷了一口,笑呵呵地說:“孔子之教不就在我們身邊嗎?剛才大家你推我讓,不肯坐首席,那便是孔子之教啊。倘若都不謙讓,像西人那樣搞所謂競爭之法,你看看,那會又是怎樣呢?那麼,我們一定要等到優勝劣敗決定後,方可入席舉箸。那樣的話,我們的這頓美餐,恐怕是很難吃到嘴!”這番形象而生動的孔教說法,直讓洋朋友們聽得啞然失笑,頷首稱是。

他之推崇中華文明的程度,已近乎偏激,其嬉笑怒罵,常有驚人之論,伶牙俐齒,可達借古論世的目的。當時,戊戌改良派以西方的制度和理論,作為中國維新圖強的依據,倡立西方的議會制度。對此,辜鴻銘極力反對,認為“中國士子不知西洋亂政所由來”,並以自己在西方的經歷,用中文寫成《西洋禮教考略》、《西洋官制考略》、《西洋議院考略》等數篇論文,探究西方禮教官制,指出中國比西方開化得早,且禮教官制早已形成體系,並指出西方議院的種種弊端。他說,自孔子以來的兩千多年,中國沒有議院,不也是好好的嗎?他甚至認為,西方的所謂國會不是什麼新鮮玩意,早在三國時,我華夏便已有國會,君若不信,請看諸葛亮的《前出師表》,那就是一篇《國會請願書》:

武侯謂後主曰:“誠宜開張聖聽”云云,即是請開國會。又曰:“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偽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云云,即是請立憲。蓋西洋各國當日之所以開國會立憲者,其命意所在亦只欲得平明之治耳。今朝廷果能開張聖聽,則治自明。如此,雖無國會,亦有國會;不如此,雖有國會,不如無國會矣。朝廷能視官民上下貴賤大小俱為一體,陟罰臧否無有異同,則治自平。如此,雖不立憲,亦立憲也;不如此,雖立憲,亦非立憲。故吾曰:武侯之《前出師表》是一篇真國會請願書。

辜鴻銘說,美國人博大、質樸,但缺乏深奧;英國人深奧、質樸,但又不夠博大;德國人深奧、博大,但缺乏質樸;而只有中國人具有深奧、博大和質樸的秉性。所以,一個外國人哪怕他是個很有學養的漢學家,也不能準確地理解中國文化,理解“真正的中國人”。他堅持認為,中國社會是以儒家的仁義道德所建構起來的, “中國所以不需憲法,一則因為中國人民有廉恥觀念——有極高的道德標準;二則因為中國政府系創立於道德的基礎,而非創立於商業的基礎之上”。中國人可以用毛筆精確地書寫,便可說明中國人的理智,毛筆自然沒有鋼筆尖利清楚,也很難運用。但是,一當學會毛筆,便會輕重如意,濃淡適宜,比鋼筆所寫出來的字更加美觀動人。

辜鴻銘弘揚儒學的所有努力,使他在歐洲很有聲望。辜鴻銘的著作多見於英美各國的圖書館,一個在祖國遭受譏諷和冷落的學者,卻在歐美等物質發達的國家備受歡迎和推崇,確實是件令人很費思量的事情。德國人對他尤為青睞,認為象徵東方文化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印度的泰戈爾,一個便是中國的辜鴻銘。在德國一些大學的哲學課上,辜鴻銘的著作被作為大學生的必修課,學生有不懂辜鴻銘的,則不能參加哲學討論。有的學校還成立了“辜鴻銘研究會”、“辜鴻銘俱樂部”。辜鴻銘在國外已化為一符號,所象徵的正是以儒學為代表的中國文化。

孤 忠

庚子年間,義和團運動已成洶湧之勢,而西方列強又對華夏大地虎視眈眈。慈禧以其慣用的兩面派伎倆,本想投機於西方列強與義和團之間,然而,就像一個外國人所分析的:“倘若她不想被義和團的浪潮所淹沒,她就必須浮在這個浪潮之上——要使浪潮不至於消滅皇朝,就必須把它轉向洋人。”因此,她一方面借義和團的力量對付西方列強,同時也借外國人的力量消滅義和團;另一方面又派心腹榮祿暗中保護駐京外國使館,並用諂媚的面孔向外國聲明:這次中外開戰,全是意料外的事情。所以,清政府已向外部切實聲明,要嚴密保護外交使館,對於義和團亂民,要“相機設法自行懲辦”。慈禧還肉麻地向列強討好:“即不自量亦何至與各國同時開釁,此意當為各國所深諒。”慈禧滿以為機關算盡,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沒曾想洋人也不是傻瓜蛋,竟一鼓作氣攻擊京城,慈禧也如喪家之犬,帶着光緒等走上淒悽惶惶的逃亡之路。

這種視國事如兒戲的做法,當時便受到很多中外人士的批評。康有為便屢有文章揭露慈禧,指出慈禧是肇其禍端的元兇。辜鴻銘歷來惱怒康有為,見其攻擊慈禧,自然予以辯駁,竭力為慈禧開脫罪責。他在上海《字林西報》上發表文章,巧為辭令,以致黑白顛倒,是非混淆,把中國內亂外患的罪責,說成是“皆由康黨散布謠言,煽惑人心”所致,甚至把慈禧再次訓政,發動戊戌政變,說成“中國本以孝治天下,皇上自請訓政,乃名正言順之舉”。

辜鴻銘把中國內亂外患的責任,全部推給了康有為,指出,如果不是康有為變法維新,抨擊慈禧仇視向西方學習,並進而袒護義和團的排外活動,西方列強不可能會對慈禧“猜忌不滿”,自然也就不會有如此慘痛的結局。如此牽強附會的推理,也只有辜鴻銘做得出來。

辜鴻銘甚至肉麻地吹捧這個專權女人的“盛德崇功”,歷數太平天國起事以來,全國十多個省局勢糜爛,不可收拾,並認為,時又值咸豐皇帝去世,慈禧以一寡婦輔立幼主,勘亂平禍,保持天下太平,“惟其德足以感人,其明足以知人”。為證明慈禧的大功大德,他還將慈禧有失君德的權術,給抖露了出來。當時朝中權貴大臣分為兩個陣營:一為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等;一為徐桐、李秉衡、剛毅等,兩派爭爭吵吵,互不相讓,而慈禧卻駕馭有術,使他們都能各得其所,人盡其材。他由此讚嘆:“多麼智慧的駕馭,多麼寬廣的胸襟!在用人行政上是多麼精明和老到,多麼不同尋常!”

辜鴻銘告訴外國人,“皇太后不仇恨西人,不固執舊法”。為化解西方人對慈禧的誤解,他搜索枯腸地舉出三條證據:一、1861年與英國議和以來,中外相安處事;二、近來,慈禧兩次召見公使夫人,待以優禮,“以示中外一家之意”;三、讓朝廷知曉外國情形,諭光緒學習英文等等。這些都是慈禧“不仇視西人之證”,而慈禧的垂簾聽政也是“出於萬不得已耳”,因為“中國所以系賴者,唯皇太后耳”。他辯解說,義和團之所以專與外國人為難作對,是因為“西人慾干預內政,有請皇太后歸政之說”。義和團的行動正是我們這個民族傳統的“忠君”、“尊王”精神的體現。在滿朝都斥義和團為“匪”的語境之中,唯有他義正辭嚴為義和團辯說,甚至還為之謳歌,這也正是辜鴻銘的特殊之處。

民國建立後的第六年,辮帥張勳抬出宣統復辟帝制,辜鴻銘欣然參與其事。當時,辜鴻銘負“調停江浙之責”。當他剛行至天津,便被興兵討逆的段祺瑞阻回北京。張勳勃然大怒,破口便罵:“你有負委託,何面目來見我耶!”從不看人眼色的辜鴻銘連連頓首道:“鴻銘該死,乞大帥寬恕。”帝制復辟終是一場春夢,然而,辜鴻銘的尊王忠君的意識卻是深入骨髓。迨至晚年,他倒遇到一件刻骨銘心的隆恩,那就是廢帝宣統在養心殿單獨召見他,並與他一同用膳。一向妄自尊大、出言不遜的狂夫,卻感動得戰戰兢兢,語不達意。這一切,令在場的宣統的洋教師莊士敦都大為詫異。而辜鴻銘對自己的效忠清室,有着如此的解釋:

我的許多朋友嘲笑我,認為我對滿族王朝愚忠。但我的忠誠不僅是對我世代受恩之王朝的忠誠,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對中國政教的忠誠,對中國文明之目標的忠誠。

狷 介

辜鴻銘的青春歲月是在西方世界度過的。曾飽經白人世界的冷遇,這種精神壓迫的反作用力,使他尤為讚美中華傳統文化,仇視所有崇洋媚外的思想。還是在張之洞幕府工作的第一天,辜鴻銘在一份致外國人的商務公文中,看到把中國貨寫成native goods(土貨)時,頓時沉下臉來,將native改成Chinese。他說,native有蔑視的成分,非洲、美洲、澳洲的土著可以用native,我華夏文明古國所產貨物怎能以native相稱呢?應當堂堂正正地標之為Chinese goods(中國貨)。同事中有人提醒說,native goods習用日久,乍一改寫成Chinese goods,洋人難以接受。辜鴻銘不聽則已,聽了後更是惱羞成怒,瞪着眼睛斥道:“積非成是,奴隸思想!就算撫台把它改成native,我照樣要翻譯成Chinese goods。”

1917年7月,他應蔡元培之聘,任北京大學教授,主講英國古典文學。在課堂上,他常常借題宣講和發揮中國的傳統文化。當年的北大學生閻震瀛回憶說,他常常教我們翻譯四書,又教我們念英文《千字文》:

音調很整齊,口念足踏,全班合唱,現在想起來也很覺可笑。看他的為人,越發詼諧滑稽,委實弄得我們樂而忘倦,也是教學的一種方法,所以學生也很喜歡。《人之初》也有英文本。他說:《人之初》一書,裡面有許多科學,開宗明義便說:“性本善”,有關人生哲學問題,與法儒盧梭的論調相同。什麼“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是數學;“曰水火,金木土……”是物理化學。什麼“三綱五常”,又是倫理學;什麼“天地人,日月星”,又是宇宙論、天文學等。

辜鴻銘把英國詩分為國風、大小雅,凡所授的英國作家作品,都要找出一個對應的中國作家作品,以比較中西文化。比如,他把密爾頓的長詩Lycidas比作洋《離騷》,把杜甫說成是“中國的華茲華斯”。他要向學生樹立這樣的信念,那就是華夏文明優於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這種盲目自尊的心理,在辜鴻銘的身上已發揮到極致,以致變為蔑視和捉弄洋人之嫌。

1921年,英國著名作家毛姆來華遊歷,因慕辜鴻銘大名,便派人送了張請柬,約其相會。可是,一等不來,二等也不來,一直過了多少天,毛姆才弄清楚了,原來辜鴻銘在擺譜。於是,又派人送去一封信,說盡客氣的話,要求前來拜訪。這才滿足了辜鴻銘的虛榮心,他才答應接見毛姆。毛姆來到辜家剛一落座,他便很不友好地說:“在你們看來,中國人只需招招手,我們就得來。”毛姆知道他在為“請柬”而生氣,接下來的談話更是不中聽,什麼“英國人不適宜研究哲學”,歐美實用主義哲學是實用主義者“最後的逃避所”,以及歐美欺壓中國、歧視中國人、破壞中國傳統文明等等。辜鴻銘說起來滔滔不絕,毫不顧及禮貌,好像他所面對的不是外國友人,而是蹂躪華夏文明的罪魁禍首。而更絕的是,毛姆離開時,他竟主動起身潤筆揮毫,以詩相贈,其中的一節是:

令人羨慕的年華轉瞬不在,
你已然失去了
明亮的雙眸,桃色的肌膚,
和你青春全部誘人的神采。
唉,我不愛你,
即便你愛上我,我也無心再愛。

回到英國,這首詩翻譯過來後,毛姆才恍然大悟,辜鴻銘哪裡是在贈友人詩,分明是在戲謔自己,因為那是一首狎妓詩。看着這首莫名其妙的詩,毛姆聳了聳肩,攤開雙手,無奈地說:“無疑的,這是毫無理由的,當我讀到這些詩句的時候,我吃了一驚。”

如果說辜鴻銘的排外心理曾鼓譟他戲耍洋人包括洋名人,那麼,他對那些自己所認為的輸入異端邪說的中國人,就不僅僅是戲耍所能解恨的了。一次,辜鴻銘在宴會上與素昧平生的嚴復、林紓等相會,觥籌交錯之間,便又發奇論:“如果我有權在手,必定殺嚴復、林紓二人。”嚴復眯縫着眼,笑着不搭理。林紓便相問:“這兩人有何開罪足下之處,願足下念同鄉之誼,刀下留人吧。”辜鴻銘疾言厲色道:“嚴復譯《天演論》,主張物競天擇,於是,國人只知有物競而不知有公理,以致兵連禍結,民不聊生。林紓譯《茶花女》,一般青年就侈言戀愛,不知禮教為何物。不殺此二人,天下將不會太平。”

面對西風東漸的強勁勢頭,這樣一位狷介而又不入流的鬥士,真正地感受到了形單影隻的淒涼,擔憂華夏文明能否傳承下去,儒學文化會在年輕一輩中後繼無人。他說過一段語重心長的話,為的正是警示青年人不要崇洋媚外、厚今薄古。

現在中國人,尤其是年輕人,有着貶低中國文明而言過其實地誇大西方文明的傾向,……實際上,他們都是通過望遠鏡來觀察西方文明的,因而使得歐洲的一切都變得比實體偉大、卓越。而他們在觀察自身時,卻將望遠鏡倒過來,這當然就把一切都看小了。

怪 譎

1930年,辜鴻銘的法國朋友、學者弗蘭西斯·波里在紀念文章《中國聖人辜鴻銘》中稱其為“中國怪人”、“瘋老頭”,並對其“滯留在陳舊過時的年代”“喜作謬論的獨特個性”,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他穿着中國長袍。在北京人都已剪掉辮子的此刻,他卻留着那條象徵性的髮辮。我們的談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辜氏口若懸河,我幾乎插不上話。其實這只是一場長長的獨白,令我畢生難忘,因為我從未見過如此執着地堅持己見、堅持確實信念的人。

那條“象徵性的髮辮”使辜鴻銘尤為得意,他曾經大言不慚地對毛姆說:“你看我留着髮辮,那是一個標記,我是老大中華的末了的一個代表。”辜鴻銘拖着這條辮子走街串巷,自然遭到一片物議。可是,他倒如秋風過耳,若無其事。他罵所有剪辮子的人是“沒有辮子的畜生,野獸!”民國初年,很多人剪掉辮子後喜歡戴上頂帽子,他就罵人家:“沐猴而冠!”有個外國人直截了當地問他:“你為什麼不把腦後的辮子剪掉呢?”他立即反詰:“你為何非要在下巴留有鬍鬚呢?”一句話噎得洋人無言以答。

其實,他是大清子民中最早剪辮子的人。還是在蘇格蘭讀書時,他的女友喜愛他的又黑又亮的辮子,不時拿在手中把玩。為討好漂亮而又喜愛的姑娘,他竟將父親的叮囑置之腦後,“咔嚓”一聲剪下自己的髮辮贈與女友。他的荒唐而又可笑的舉動,除卻保守的文化信仰外,實則就是胡適所分析的是性格使然。他要“立異以為高”,顯得處處與眾不同。所以,有人作過這樣的推測:“倘若人人都留辮子,我想剪辮子的第一人,一定是辜鴻銘。”

弗蘭西斯·波里還親歷了一件令自己難以忘懷事情。一天,幾個美國夫人請辜鴻銘去茶室相會。她們都知道辜鴻銘公然為納妾辯護,有意要和他理論理論。夫人們義正詞嚴,爭先恐後,批評納妾的落後和不人道,勇敢地為中國婦女爭辯。辜鴻銘卻蹺起二郎腿,一聲不響地聽着,當碧眼黃髮的夫人們口燥唇乾時,辜鴻銘緩緩地站了起來,將五隻茶杯依次擺在茶壺的四周,只見他習慣性地眯着眼睛,乾咳了一聲:“夫人們,你們看見了吧,一把茶壺可以配四隻茶杯,可曾見過一隻茶杯配四把茶壺?男人好比茶壺,女人好比茶杯……”剛才還口若懸河的夫人們,頓時也啞口無言了。

辜鴻銘此論一出,也就麻煩事接踵而至了,女子尤其是西方在華女子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紛紛向他下戰書。好在辜鴻銘倒能沉穩應戰,且謬論更是怪譎離奇和荒誕不經。據說,也是在一次洋人的宴會上,一個膽大的德國太太又向他提出同樣的問題,並且以更潑辣、更富有挑戰性的語氣說,一夫多妻不如一妻多夫好。辜鴻銘摸了摸下巴,不停地晃着腦袋:“於情不合,論理有虧,對事有悖,於法不容。”說着還笑盈盈地詢問:“夫人,敢問你們平時代步是洋車還是汽車?”那位德國女人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據實答道:“是汽車呀。”他又不緊不慢地問:“汽車有四隻輪胎,請問,府上備有幾隻打氣筒。”“那當然只有一隻啦……”那位德國女子的話還沒說完,所有在場者都已笑得前仰後合,而辜鴻銘卻揚長而去。

辜鴻銘還有一大雅好,那就是醉心於女人的三寸金蓮。此癖由來已久,他的正室夫人淑姑,就是因為擁有地道正宗的三寸金蓮,所以,儘管他移情日本小妾吉田貞子時,依然能頤指氣使,一言九鼎,就是憑着身有丈夫須臾不可離之寶物也。他對此還有一番高論:

女人之美,美在小腳,小腳之妙,妙在其臭。食品中有臭豆腐和臭蛋等,這種風味才勉強可與小腳比擬。前代纏足,乃一大藝術發明,實非虛政,更非虐政。

傳說辜鴻銘每每寫作遇有阻礙時,便會大喊:“淑姑,快來書房!”深知丈夫怪癖的夫人會應聲而至,坐在他身旁,任憑他將一對小腳放在手中揉揉捏捏,拿到嘴邊嗅嗅聞聞。只消片刻,他便來了精神,伸個懶腰,深深地吸口氣,立即神思泉涌,下筆千言,妙文佳作,倚馬可待。

有人回憶說,一天,辜鴻銘到高姓學生家做客。席間,一位年輕的丫頭給他倒茶續水,那個丫頭長得平平常常,只是那對金蓮實在可人,而它所散發的濃濃烈烈的 “異香”,更令辜鴻銘陶然心醉。在學生家的幾天,他對這個丫頭讚不絕口。那位高姓學生心領神會,以為先生欲討去做姨太太。於是,過了幾天,高姓學生讓這個丫頭梳洗打扮,乾乾淨淨地將其送到辜家。老辜一見到這個丫頭,就像癮君子見到鴉片那樣,立刻把丫頭領入臥室,把她的一雙小腳抬至自己的鼻子下,使勁地嗅吸,可就是嗅不到那股“異香”。霎時間,他興味索然,變色道:“把她帶回去吧!”高姓學生和那個丫頭都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究竟什麼地方開罪於老先生呢?後來回到家中,前前後後地仔細思量,才弄明白,千錯萬錯,全錯在洗腳也。

他的這種怪癖,世人多所詬病,只有他的福建老鄉林語堂似以回護,大意是說:“人生必有痴,必有偏好癖嗜。沒有癖嗜的人,大半靠不住。而且就變為索然無味的不知趣的一個人了。”所不同的是,他與辜鴻銘恰恰相反,喜愛大腳“天足”。他讚美赤腳的快活靈便,輕鬆自如,“至於無聲無臭,更不必說”。毫無疑問,林語堂比辜鴻銘更愛清潔,其“癖嗜”也更文明得多了。

窮 途

五四運動爆發後,辜鴻銘公開跳出來激烈反對,甚至在日本人辦的《北華報》上發表文章,詛咒學生運動。他違背了自己所一貫鼓吹的春秋大義,將中國的事情拿到 “夷人”報紙上說三道四。有學生把這些報紙拿到課堂,當面向他質詢:“辜先生,你所著的《春秋大義》,我們讀了後很欣賞,你既然講春秋大義,你就應該知道春秋的主張是‘內中國而外夷狄的’,你現在在夷狄的報紙上發表文章,罵我們中國學生,到底是何道理?”這下,學生們可擊中他的要害,只見他鐵青着臉,將眼珠瞪得大大的,用手不停地敲打着講台,哆哆嗦嗦,閃爍其詞:“我當年連袁世凱都不怕,我還怕你。”新文化運動如狂飆興起,秋風掃殘雲般地卷席傳統文化。面對風起雲湧的新思潮,他終究是孤獨無助而又渺小可憐的。

“道不行,乘桴浮於海。”1924年10月,辜鴻銘應日本漢學家的邀請,正式到東京講學。在當時的中國知識分子中,既愛國而又對日本情有獨鍾者,算來唯有辜鴻銘。他深知自己已被新時代永遠遺棄,恢復東方文化的希望在中國已經破滅,而日本則是自己所有希望之所在。他說:

自知國人目余為痴漢,不容於中國,惟日人能予以同情。中國漢唐文明,卓立於當世,惜後為夷狄所蹂躪,僅在江浙邊域,猶殘存宋代文明。然彼退御蒙古之侵襲以全國之日本,卻完全繼承唐之文化,迄今猶燦爛地保存着,是以極期日本能肩負發揚東方文明之大任。

他對日本的特殊情感,不僅僅表現為是對日本文化理念的認同,其中還有另一奧秘,那便是對其日本愛妾吉田貞子的思念之情。去世多年的吉田貞子仍然令他魂牽夢縈:“吉田貞子,她是日本武士的姑娘。日本女人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沒有像日本女人那樣的賢婦。”這種思念之情,使他對日本民族和文化產生了親和感。在日本軍國主義肆虐東亞的背景下,辜鴻銘還天真地幻想,一衣帶水的中日兩國能和平共處,共同復興東方文明,走出一條不同於西方的儒家文明的富強之路。他在日本期間,席不暇暖,馬不停蹄地巡迴演講,在東京、京都、大阪、神戶、濱松等地舉辦多場講座,所講內容為:《何為文化教養》、《中國文明史的進化》、《日本的將來》、《東西文明異同論》和《關於政治與經濟的真諦》等。

辜鴻銘在日本很受禮遇,很多地方請他去作講座,大東文化學院還聘請他為臨時教授,講授文化比較和語言學等課程。大東文化協會還聘請他為比較研究部部員,研究的課題有:《政治和社會的道德基礎》、《什麼是民主?》、《綱常名教定國論》和《中國古典文化的精髓》等。辜鴻銘認為日本之成為東亞強國的主要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學習了西方的技術,而更重要的是堅持了儒家的精神。辜鴻銘尤為看重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其所包括的忠君、節義、廉恥、勇武、堅韌等封建道德,被他稱之為中夏精神。“中夏的精神在被夷狄侵犯以後,離開了中土。但中國文化的道德卻留在了日本,日本的武士道正是這一點。”

辜鴻銘對日本所彰顯的軍國主義傾向雖然也有所警惕和批判,然而卻是蒼白無力的,甚至是天真幼稚的。他奉勸日本當致力於中國文化,講求道德,研究王道,萬萬不可走歐洲軍國主義之路,以致擾亂東亞秩序。至於日本何以發展成為軍國主義,他強詞奪理地說,那正是日本近年來“西化”的結果,西方社會好戰尚力的弊病傳染給了日本。“人們常說日本是軍國主義,把日本軍國主義化的不正是歐美嗎?”他還糊塗地把日本入侵中國,比作是兄弟鬩於牆,是自家內部的矛盾。這也就難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軍國主義把辜鴻銘的言論編成《辜鴻銘論集》,大肆宣傳,使其成為他們“大東亞文化建設”的理論根據之一。一個保守主義知識分子的善良動機,竟會遭到如此殘酷無情的戲弄,這難道不是辜鴻銘的悲哀嗎?

辜鴻銘把日本當作復興東方文化的一塊綠洲,誰要是哪怕絲毫的浸染,他都會毫不留情地予以回擊。一次,辜鴻銘在東京上野公園散步,看到一對青年男女手牽手與自己擦身而過時,猛地用日語叫道:“日本危險!”他討厭所有西方的時尚,把當時剪短髮的摩登女郎叫“短毛賊”,並且說:“現在的摩登女郎(modenr girl),日本報紙也有譯modenr,作‘毛斷’,我認為這譯名,可以望文生義,譯得異常恰當。因為現在的摩登女郎都流行着剪髮,剪髮就是毛斷,毛斷便成摩登。太平天國的兵民,人家都稱他做長毛賊,現在的摩登女郎為什麼不可以稱她為短毛賊呢?”

1927年,中日關係日漸惡化。況且,辜鴻銘的聽眾也日漸稀少,這塊“綠洲”也嫌他聒噪而使他成為多餘。晚秋的一天,辜鴻銘帶着惆悵和遺憾,悄然而孤零零地回到故國。次年4月30日,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臨終前,辜鴻銘的床上還放着儒家典籍的講稿,可見他對東方文化的愛之深、憂之切。當時的國聞社和《大公報》發了這樣一條簡短的報道:

辜氏所患原肺炎症,歷時已月余,遍經中西醫診治,以年老未易奏功,竟以不起。……他為學好推崇儒家,於西方哲學多所非難。又主忠君之說。性孤僻,髮辮至死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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