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普羅”與中國的“普羅” |
送交者: HILARY 2007年01月21日13:28:50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日本的“普羅”與中國的“普羅” 普羅,表示一個人在某一行當里的努力和成就。與普羅相對應的,叫做“阿瑪”,同樣來自英文詞彙“amateur”的“ama”。普羅與阿瑪在每一個行當里都存在,只是有些行業區別不明顯,或者在一些很大眾化的行業里,大家不太在意兩者的區別。比如,一個專門跑運輸的卡車司機,除了駕車技巧嫻熟以外,對於貨物的裝車技巧也必須十分了解,一看貨物的形狀和重量,馬上就知道如何裝載才能更安全並且不浪費空間,他一邊裝車,你就可以感覺到,他的工作確實有講究。這時候你就可以對他讚嘆道:你不愧是個普羅啊! 司機是個很大眾化的行業,說的坦率一些,這樣的普羅也並非很難達到的目標。在另外的一些行當里,要達到普羅就沒那麼容易了。做個普羅的廚師,就比一個普羅的司機難得多。那裡的講究更多,標準更嚴格。刀功,拼擺,手感,然後是色香味等等,體現出的功夫更深。 日本的普羅的標準是什麼?我的感覺是,普羅首先要求你要對自己從事的行業從本質上有一個透徹的了解,這是至關重要的第一步。了解事物的本質,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對一個人的毅力和努力的考驗。第二點就是,在了解了事物本質的基礎上,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去練習,學習。第三,你必須拿出成就來給大家看,在得到了認可之後,才能成為普羅。 一個普羅的足球運動員,必須從小就下功夫練習,從尋找“足球的重心”開始練習,直到技巧嫻熟,並且在一個球隊中有了自己的位置,而且還必須得到認可,參加了日本聯賽“J-LEAGUE”,你才能被稱為普羅;同樣,棒球選手也必須進入兩大聯賽,才能被認同為普羅;一個作家,不斷地寫作自不待言,必須要得到讀書獎才算入門,要想得到文學界的肯定,你必須努力得到“芥川獎”或“直木獎”或者相當檔次的文學獎,才算成為一個普羅作家;高爾夫,在日本人氣很高,要在高爾夫球界達到普羅的層次,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目標。但是,達到這個目標絕非易事,沒有相應的成績是絕對不可能的。高爾夫球界更看重普羅與阿瑪的區別。日本的稱謂有很多,一般的運動員被稱為“某某選手”,而高爾夫球界則直接稱呼為“丸山普羅”“宮裡普羅”,在這個領域,普羅與阿瑪是截然分開的。 在一些不易被公眾注意到的領域,更有一些普羅在引領着行業的進步。比如製造業的研發人員,那些普羅是在自己的學問和研究上下了苦功的人,他們不在公眾的視線之內,但是他們的工作,卻在產業界實實在在地存在着,並且通過產品顯示出來。我接觸過一些自稱搞電腦的人,碰到電腦的故障和問題,他們或許能處理一些,但是問起根本問題時,他們就不知所以了。但是我也碰到過一個日本人,他把電腦的問題處理完以後,給我講起電腦來,從電腦出現開始,一直到電腦的變遷,直到今天的電腦與當初的電腦的異同,他都有一個清晰的脈絡和認知。我深深地感覺到,這才是個真正的普羅。可以想象,在他眼裡的一台電腦和我們看起來的電腦,是完全不同的。我也在日本一流的大企業里看到過他們的研發人員,其貌不揚,但是他們在自己的領域,對自己的行當有着深刻的認知和鑽研,他們的每一個成就都是由成熟的理論系統和實踐系統的結晶。 我感覺,日本之所以在近代迅速成為一個工業化的國家,與他們的民族性格密不可分;這其中有一個特性就是:認真。每一個領域裡的普羅,都是這個民族特性的外在反映。在別人看起來,或許日本人辦事的效率並不高,甚至有時候顯得很“笨”,但是在認真這一點上,別人比不上日本人。日本人辦事的依據是“事物的本質”,而不是其他的標準。不是為了做戲給別人看,也不是為了標榜什麼政績。日本人從來不搞“大干快上”之類的遊戲,因為他們更相信,每一件事情都必須認真對待,否則會自嘗苦果。比如,很多外國企業在研發新的產品時,只考慮效益和速度,而不去考慮產品的本質。曾有一個日本企業,生產手機裡的震動馬達,外國的某企業在研發一種新型手機時,讓這個廠家配合一種新的馬達,他們要求一個星期交貨。馬達的企業跑來跟我說:一個星期怎麼做得到呢?為什麼要這麼快?我們的馬達使用壽命是1000個小時,我們必須把新產品先跑1000小時來測試啊,一個星期只有168個小時,怎麼能測定使用壽命呢?這個測試是不能縮短的呀。否則我們怎麼能對客戶保證使用壽命是1000個小時呢? 中國社會裡也有普羅。我的感覺是,中國的普羅主要集中在本國的傳統文化領域,在近代工業化及其相關領域裡,普羅則微乎其微,難得一見。 具體地說,我感覺最強烈的普羅,就是戲劇領域。到如今,在戲劇界成為普羅,必須從小開始艱苦的學習和練習,其中之苦楚,非常人可以了解。就算是成了普羅,進而能夠成為“角兒”的,更微乎其微。在中國的戲劇領域,有“票友”之說,其含義就是“阿瑪”。阿瑪里雖然也有具備了造詣和功夫之人,但是只要一天你不拜師,不磕頭,不成為入門弟子,你就永遠是個票友,是個阿瑪。這裡的普羅和阿瑪,其實質含義,更多的是一種儀式上的。李潤傑當年出道的時候,馬三立先生讓他跟自己學相聲,李潤傑沒去,而是拜了快板書的師傅學快板去了。快板書的師傅比馬三立低一輩,所以李潤傑要跟馬三立叫師爺。馬三立笑道:讓你學相聲你偏不學,這不,平白無故地給自己降了一輩。李潤傑後來的造詣相當高,是快板書的一塊招牌,不但成了普羅,更是大腕。這個典故說的就是,在中國,除了造詣以外,你還必須通過一個儀式才能進入這個領域,否則就永遠是個阿瑪。這是和日本的普羅不同的一點。 中國的體育界也有一些普羅,比如在奧運會上拿獎牌的,都是普羅級的。足球是個特例,我相信中國的足球選手裡,也有一些普羅級的,但是中國的足球隊,卻永遠是個碰不起來的阿斗,整個球隊永遠是個“阿瑪球隊”。其中的原因,恐怕要從民族性格中尋找吧。 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領域,最缺乏普羅的是電視。在電視製作方面,中國幾乎沒有普羅,都是阿瑪。最業餘最阿瑪的應該從春節聯歡晚會開始算起。那是一個令人無法形容無法描述的一鍋粥,混亂,嘈雜,骯髒,庸俗,令人厭煩……其他的電視節目,也大都脫離不了這樣的結局。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效果,只因為製作電視節目的人脫離了“事物的本質”,用電視去做本不該由電視來做的事情。脫離了事物的本質,就無法把事情做好,這個道理應該很淺顯。我想,如果中國的電視節目製作者來日本看看,會不會有些觸動?日本的電視節目,從兒童節目到成人節目,從搞笑到嚴肅,從高雅到低俗,從廣告到插科打諢,處處都體現着普羅的水準。相比之下,中國所有的電視節目,沒有一個是普羅級的。 在中國的製造業,普羅更是微乎其微。與此相關的是能工巧匠的話題,我想起王小波的記載,他說他在荷蘭遊玩,看到低於海平面的農田,都有一套完整的灌溉系統,這套系統藉助風力,既能灌溉,也能排澇,農田雖然低於海平面,卻沒有變成水鄉澤國的危險。小波聯想到自己在山東農村推着獨輪車上山施肥,累個半死而且沒有效率,相比之下,他感嘆道,人家那裡是能工巧匠的國度。 不過,中國最缺乏普羅的,還是那個所謂的“專家學者”階層。這個階層里也非常缺乏普羅。這樣說可能不夠精確,那個領域裡的問題,實際上已經超出了普羅或阿瑪的區別。具體應該怎麼形容他們,大家也可以發表一下意見。這麼說吧,比如暫住證這種東西,我想這絕對不是一般老百姓琢磨出來的道道兒,一定是“專家學者”們貢獻出來的主意。這個主意的本意無非是說,中國人在自己的國家裡是沒有居住自由的,需要暫時居住在自己的國家裡。最近又有人民大學的女教授,提議要搞一個準入制度,為的是限制北京以外的人口自由地進入北京。 我想,具有這樣“卓越”的思想的人,怎能跟普通人共同生活呢,跟普通大眾一起生活,簡直是對他們的一種折磨。政府應該找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給他們開闢一塊世外桃源,讓他們去那裡生活,獅子老虎野豬毒蛇,無論暫住還是准入,那裡都可以自由實行。我們卻要離那裡越遠越好。道理很簡單,我只想象個人一樣生活,別把我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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