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最後和離開

體檢過了，接下來就是填志願。記憶中，各學校，各專業在各地招多少名全都公布在報紙上。沒有公布分數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考了多少分。志願欄里，有六個本省，六個外省的欄目。各可填三個重點三個非重點。按父母的強烈要求，我填了清一色的醫學院。

因為還有鑑定，政審等關要過，不敢回家休息了。公社學校的領導和老師們溫暖地包容了我。生病期間，我的課是老師們分擔的(據說那段時間大多數報考的知青都脫產複習考試去了，不願意到學校代課)。那年冬天下了好幾場雪。經知青帶隊幹部交涉，學校騰出一間很小的房子讓我和另一個女知青民辦教師臨時住下。她有一塊狼皮褥子，鋪在我們的床上。外面風雪交加，屋裡也沒有爐子，可睡得很暖和。

全公社有五個人上線，全是下鄉知青，女生只有我一個。在公社那條街上，我們成了明星似的人物，總有人指指點點。據說後來又走了五個，去的是大專。

雖然這場病在當時和後來幾年中讓我吃了不少肉體之苦和遇到了一些不順，還是知足：如果那個時候沒有生病，我恐怕不會有一個多月的複習時間（不可能丟下學生完全不管吧）。如果病得再晚一點再重一點，有時間也沒法複習，複習了也考不了試，考得了試也通不過體檢。再者，如果病了而沒有恢復高考這事兒，我可能只有辦病退回城。真還是：人生有命！

病後第一次回生產隊的的情景令我非常感動。下午，我沿機耕道而下，正好一群婦女二十多人在路旁的地里挖凍土。看到了我，全都停下活，圍了過來，關切地把我上下打量，驚喜地笑着。她們不太清楚高考的事，但知道我病了。有一位小聲地問：聽說前段你快死了？其實沒那麼嚴重，不知咋的傳成這樣。話雖有點唐突，她的眼睛裡全是淳樸的關心。那種目光，當時感覺溫暖，後來終生難忘。

寒假回家住了一周就回農村了，等錄取通知。在家期間，好像全社會感興趣的都是高考這件事。確實是劃時代的大事件！也是人心所向。鄧小平真是有見識有魄力。

二月初，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去向校長辭職，校長和老師們紛紛表達祝賀；去公社辦手續，一路綠燈，書記興奮地說你們為公社爭了光，好好讀書，你們前程遠大；去生產隊搬家，知青同伴們熱情地幫着收拾行李，副隊長挑擔相送.......

那時侯的我，覺得自己很能幹，興奮地期待着大學生活的開始，毫無不舍地離開了！下鄉經歷變成交融着燦爛陽光和歷練之痛的回憶是很多年以後的事。特別是近年，橫比豎比，越來越認識到，在下鄉的前前後後，自己曾從別人那裡，從社會，得到了很多東西，美好的東西。。。。
（明日續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