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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艾滋病五年調查報告 (ZT)
送交者: 是地 2007年03月26日10:16:1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河南艾滋病五年調查報告


張可

 ——這塊土地承受着太大的壓力,這塊土地的人民承受着太多的災難;也許我們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麼,但我們一定要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報告完成時間:2004-10-14報告修訂完成時間:2005-1-29張可北京佑安醫院100054

  e-mail:zhaky@263.net

  作者,張可,北京佑安醫院傳染病主治醫師。1999年開始專門從事河南艾滋病流行及防治工作專題研究。五年來,作者深入近百個“艾滋病村莊”,調查大量的艾滋病病人和當事人,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為形成該報告打下基礎。本報告根據作者五年在河南的工作,結合所收集的資料,客觀分析了這場災難的發生,發展和現狀。該報告喚鎏峁└蠹銥凸邸⑷嬡鮮兜暮幽習灘∠腫吹幕幔⒓ρ罷銥梢越餼穌獬≡幟訓撓行О旆ā?

  作者按:河南,艾滋病,我們的國家災難!當我們今天面臨這場災難時,我們所想的是我們是否有機會避免它?我們設想了以下幾種假如:1)假如當時沒有有償獻血;2)假如政府不號召有償獻血;3)假如在王淑平發現時的1994年就立即停止有償獻血,並進行有效的防治工作;4)假如在1999年出現發病高峰時開始就進行防治工作;5)假如我們農村公共衛生系統比較健全;6)假如我們今天能立即真正行動起來;7)假如……

  所有的假如我們都沒有做到,我們的災難還在繼續……

  報告結論:1、90年代中期在河南出現的大規模有償獻血共造成約30萬的艾滋病感染者,直接經濟損失將超過一千億元人民幣;2、研究表明,我們沒有能力避免這場災難的發生,但我們能夠將這場災難的損失控制在最低範圍內;3、農村公共衛生系統的癱瘓是造成這場災難加深的根本原因,而地方政府的曖昧態度及不作為是造成這場災難加深的直接原因。同時,一些國外跨國製藥公司長期制約中國的艾滋病抗病毒藥物也為這場災難的加深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4、重建農村公共衛生系統是阻止這場災難加深的最有效、最直接、最經濟的辦法;5、河南沒有單獨應對這場災難的能力。援助河南,我們的責任,我們的義務。

  報告最終認定:沒有人將會為這場災難負責,也沒有人需要為這場災難負責。災難的發生有其客觀的歷史背景和歷史必然性,我們的人民必須吞下自己為自己釀下的這杯“苦酒”。

  河南艾滋病防治,我們背負着太沉重的歷史負擔,我們太沉溺於我們的過去!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先分清是非曲直以後才進行工作,我們有這個必要嗎?在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執中,我們喪失了無數的機會,我們的人民為此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

  走出歷史,放下包袱,輕裝前進,團結一致向前看。我們必將能夠戰勝這場災難!

  引子

  1999年7月,在我本人的主動申請下,被安排進入當時大家都不願意去的北京佑安醫院艾滋病病房。說是病房,實際只有兩間平房,位於醫院太平間的後面,非常偏僻。當時病房一般只有一名艾滋病住院病人,有時還沒有病人。病人很少,工作也很輕鬆,每天上班基本沒有什麼事可干。8月的一天早上,我上班時剛走到醫院太平間附近,突然有幾位農民模樣的人上前攔住我。領隊的叫任春生,他對我說,希望我能給他們幾個人看一下病。我當時以為他們找我看肝炎,因為我剛從肝炎門診轉入艾滋病病房工作,經常也有熟識的肝炎病人到這裡來找我。我當時告訴他,要看肝炎病,到肝炎門診,並告訴他們我現在已不在肝炎門診。而領隊的任春生急忙告訴我,他們不是找我看肝炎,而是找我看艾滋病。我心裡一驚,怎麼會有這麼多農民找我看艾滋病?我再次向他們確認真是找我看艾滋病?他們告訴我,確實如此。

  我急忙進入病房,穿上白大衣,出來在太平間前面的小花園,讓當時的護士拿了幾把椅子,圍坐在小花園裡。這時候,任春生告訴我,他們是河南省新蔡縣東湖村村民,一同來的幾個人分別叫任小合、王建華、高軍英、耿顯梅、王傲芝(現已死亡),他們都是在90年代中期因賣血感染了艾滋病。我當時問他們,你們怎麼知道自己已經感染了艾滋病呢?他們說,他們村1997年開始就有人不明原因死亡,他們非常害怕。1998年有人到鄭州檢查,查出艾滋病。所以,前不久他們也去鄭州檢查,發現自己HIV 也是陽性。他們非常害怕,但不知道哪裡能治療。他們從任俊敏(此人一年前曾在佑安醫院看過病)那裡打聽到,說這裡能治艾滋病,所以就急忙趕到這裡來了。我當時問,你們那裡就你們幾個艾滋病人?任春生當時告訴說“張大夫,我們那裡這樣的病多的很!”我不相信,問他怎麼會這麼多?他們說,因為他們那裡像他們這樣一起賣血的人有很多,只是沒有檢查而已。聽完他們的敘述,我非常震驚,又有點半信半疑。一種感覺促使我應該到實地核查一下。我當時給他們做了初步檢查,發現幾個人都沒有什麼明顯的機會性感染。我告訴他們,你們目前身體狀況還可以,不用擔心,並每人送給他們一盒中藥。臨走時我讓任春生留下電話,告訴他過一段時間我一定去那裡看一下再說。

  病人走後,我還是半信半疑,對他們所說的話持懷疑態度。我馬上買了一張地圖,尋找新蔡縣在河南的位置。同時積極準備去目的地————新蔡縣。9月的一個周末,由於病房當時沒有住院病人,我便登上去往河南的火車。周五出發,第二天上午到達駐馬店市。下車一看地圖,新蔡縣離駐馬店市還非常遠。又換乘汽車,於當天中午到達新蔡縣,並住在當時的縣政府招待所。出於安全考慮,在到達縣城之前,我並沒有通知任春生,我想等晚上再跟他們聯繫。沒想到晚六點多鐘,我出去吃飯時,正好碰到在縣城拉三輪車的任小河。任小河一眼就認出了我,並迅速回去告訴了村裡的人。晚上,很多患者都到招待所來找我。我告訴任春生,這麼多人到招待所不好,還是等明天早上到村里再說。然而第二天早上六點,我還沒起床,便聽到有人敲門。原來是東湖村委主任董繼生找我,並帶來一個發熱的病人。一方面感謝我到他們村里來,另外希望我給他帶來的病人看一下病,他告訴我是他弟弟。看完病人,我立即起身去村里,直接去任春生家裡。到那裡一看,已經有很多病人在這裡等我。我放下東西,就開始看病人,首先查他們腋下淋巴結,發現大多都腫大,這是艾滋病感染的證據。病人越看越多,緊緊圍在我的旁邊[圖1].由於病人太多,我當時告訴他們,先看重病人,輕一點的以後再說。然後,在病人家屬的帶領下,在村里一家一戶地看重病人。根據病人的當時表現為發熱、腹瀉、口腔黴菌感染、消瘦等症狀。我初步判斷,他們應該都是艾滋病無疑。這時其他幾個村的村民聽說我來了,也紛紛跑來找我。一個患者的家屬帶我去了離該村北邊很遠的一個村莊。在一家農戶門口,就看見一個3歲的小女孩目光呆滯地看着我。家屬告訴我,這是他女兒,已經發熱3個月了,治不好。躺在屋裡的是他愛人,一隻眼睛已經失明。看完病人,我走在路上,有幾個年輕人讓我給他們檢查一下,我查了他們的腋下淋巴結,都腫大,他們應該也是感染者。這一天,我工作到晚上十點,看了300多個病人,中午和晚飯都是在患者家裡就餐。一回到招待所就累得倒在床上睡着了。由於要趕回醫院上班,第二天一早我便起程返回北京。

  回到北京,我把所看到的情況立即向醫院主管領導做了匯報,領導當時沒有就此事表態,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壞。就從這時候開始,我家裡開始接二連三的接到恐嚇電話(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當時外人是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的),並威脅說不準再去河南。最初是我愛人接的電話,愛人不斷追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騙她說,可能是別人打錯了電話。但我知道可能是河南某些不友好的人打來的電話。

  沒過幾天,事情就有了較大反應。衛生部轉到醫院一封告狀信,是河南省衛生廳寫給衛生部的,(信的內容我沒有看見),領導告訴說大概內容是講我到河南後影響到他們的艾滋病防治工作,希望醫院阻止我再去河南。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臨離開東湖村的時候,我告訴村裡的人說,需要有檢測結果才能證明是否患艾滋病,光憑我看一下只能是懷疑,而不能確定。我從村里返回北京後,村里許多患者開始到河南省防疫站檢測HIV 抗體。突然來了許多要求檢測HIV 抗體的人,省站感到很奇怪,他們一打聽,才知道我去過河南艾滋病村,便馬上寫信到衛生部告我,以阻止我再去河南。由於信是從衛生部轉來的,醫院非常重視,召開了所有相關人員參加的會議。會上領導明確表示,誰要是再去河南就處分誰。會後,我感到壓力特別大;同時,也感到事情很不對。我想,不就是去看了一下艾滋病病人嗎,怎麼至於這麼大做文章?帶着疑問的心情,我去了向中國科學院曾毅院士詢問情況。在迎新街100號病毒所4樓的辦公室,曾院士非常熱情的接待了我。當我把所看到的情況告訴曾院士時,他告訴我說:張大夫,你看到的情況是真實的,那裡確實存在嚴重的艾滋病疫情,曾院士並對我所做的工作予以充分肯定。然後,曾院士把在旁邊工作的王淑平叫過來介紹給我。在以後與王的兩次長談中,王向我詳細講述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我介紹了她1994年在河南周口防疫站所做的工作和後來的遭遇。這時候我才明白河南因有償獻血導致的艾滋病疫情是如此嚴重,我覺得這樣激烈的反應也就好理解些。

  回到醫院後,我開始下決心,決定幫助這些地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為了避免與醫院發生衝突,我決定採取隱蔽工作,每月用一到兩個周末,去河南看病人,並調查資料。因此,只要是病房的事情不多,就周五出發,周一早八點以前趕回北京上班。由於每次時間有限,每次只能去兩到三個村莊。只有遇到節假日如五一、十一等長假,可以去一周時間,多跑一些地方。自1999年的年以來,作者先後去過近100個村莊,地域遍及河南省黃河以南的大部地區,包括商丘地區的柘城縣、睢縣、開封地區的尉氏縣、信陽地區、周口地區的商水縣、項城縣、沈丘縣、鄲城縣、淮陽縣;駐馬店地區的新蔡縣、上蔡縣、汝南縣、確山縣;漯河地區的臨穎縣;南陽地區的鎮平縣、臥龍區和宛城區等等。

  在長達的五年巡診醫療服務過程中,作者不僅為艾滋病病人提供無數次醫療服務,還調查走訪了大量的村醫生、當事人、血站。在和當地的村醫生合作中`,診治和調查艾滋病病例11057例,其中至今死亡病例2343例。收集了大量第一手資料,並查閱了當時的大量文獻記錄,最終形成本報告。

  調查報告(正文)

  一、血漿經濟帶來的災難

  1.血槳經濟:河南豫東南地區,地處我國最不發達地區。人多地少,土地貧瘠是這個地區的主要矛盾。人均耕地不足1畝左右。長期以來,人民在這個地方過着食不裹腹的生活,解決溫飽問題就成為當地農民追求的最大目標。90年代初期,在“快速致富”的大環境影響下,在“救死扶傷,獻血光榮”的號召下,偏遠貧困的中原地區農村,成了便宜乾淨的血漿的理想採集地,採血者大部分為衛生部門所開血站。政府為號召廣大農民獻血,積極組建血站,並為血站的建立提供有力支持,一些地方政府官員為鼓勵開辦血站,還出面為血站助威剪彩。

  1992年6月2日,河南省衛生廳某負責人在省衛生單位負責人和廳機關幹部會議所做報告的題目為:迅速行動,加快衛生改革步伐,為促進我省經濟越上新台階做出積極貢獻。“……進一步擴大開放,積極引進國外資金,技術,人才和管理經驗。鼓勵外資和港澳台資在我省興辦獨資或合資醫療機構,努力擴大醫務勞務輸出,興辦外向型企業,如中成藥、血液及及其製品等,把產品打到國外去……”(原載於《河南衛生報》,1992年6月5日)。

  “1992年9月8日,省衛生廳和省紅十字血液中心舉行了首次承包經營合同簽字儀式,省衛生廳副廳長徐某和血液中心負責人張某簽字,這為開發我省血液製品,使紅十字血液中心的技術、設備優勢和潛能儘快轉化為商品優勢。在承包期內(1年),省血液中心將完成生產白蛋白1000公斤,球蛋白250公斤,產值2000萬元,這將超過歷年來最高水平的兩倍多,會上,省廳負責人劉某做了重要講話”。(原載〈〈河南衛生報〉〉,1992年9月18日)。

  “省紅十字會工作會議在鄭州召開……會議強調着重辦好幾件好事……辦好兩個實體,即河南省紅十字血液療法專科醫院和鄭州亨利工貿公司。(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12月3日)

  這樣一來,血漿經濟成了當時大家提倡的發展方向,許多的衛生部門把這種“單採血漿”看成一塊可以追求最大利益的肥缺,大力推崇和發展,成了當時衛生部門致富的主要途徑。

  “開封醫科所,在改革大潮中集科、工、貿於一體,勇敢地走向市場,年創產值從1986年的不足1萬元增加到今年的1000萬元,居全省醫學科研機構之首……,經過六年尤其是近3年的努力,他們已先後建立起了”血液回輸站“,”生物製品經銷部“,”康達科技公司“等六個經濟實體。(原載〈〈河南衛生報〉〉,1992年12月25日)。

  “周口地區衛生防疫站自1990年以來,堅持以科技興”防“,以”副“補”主,3年創辦了3個實體,收到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1991年12月辦起了中心血站,1992年12月與省生物製品所聯合創辦了“白蛋白生產線”,積累資金達70億萬元。(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12月3日)

  “由於我國血液(漿)的需求量大,並且由於價格差問題,一些”血頭“,”血霸“仍非法進行地下采雪(漿)活動,給艾滋病傳播造成極大的隱患。”(鄭錫文:遏制艾滋病在我國經吸毒及采供血流行。(《中華流行病學》雜誌,2000年第一期)

  在政府的誤導下,從15歲到60多歲的農民,紛紛加入了這場“以血致富”的運動中來,賣血致富成了當地農民唯一可以選擇的致富之路。許多村民在賣血後建起了新宅,購置了新的生活用品。在這種錯誤致富觀點的影響下,這支賣血大軍越來越龐大。50歲以上的人,為了參與獻血,甚至把自己的白頭髮染黑,以冒充年輕,繼續獻血;年齡小的賣血者,不惜謊報年齡,參與獻血[圖3].當時農民流行的口號是“胳膊一伸,露出青筋,一伸一拳,五十大元”說明當時賣血掙錢容易。就在這種致富思想影響下,在一些地方在小“血頭”的組織和慫恿下,多組成20-30人的隊伍,長期遊走於河南各個血站,以賣血為生,他們也成了艾滋病最大和最快的傳染源。河南鄲城縣劉老家的劉世行和冷莊的冷長金,便是當時賣血的活躍人物,在他們的率領下,20-30人的隊伍,長期在河南各個血站賣血,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致富,而成為了艾滋病感染者。為了能賣上血,多數人員徹夜排隊等候,甚至開“後門”,排隊賣血成了當時河南的一道獨特風景線。在當時,這些縣城最熱鬧的地方就是血站。血站門前人山人海,少則數百人,多則千人。人們就像今天買彩票一樣,狂熱的來到這裡來實現他們致富的夢想。無知的農民哪裡知道,在帶給他們的致富的夢想的同時,災難已經開始悄悄的降臨在他們身邊[圖4].

  圖4:當年為追求“致富夢想”而積極參與賣血的河南小李莊農民李克祥一家,如今同時被埋進三個墳頭:大墳頭為父母,兩個小墳頭為兩個兒子。

  圖5、這些大大小小的墳頭成了這些“追逐夢想”的村民們的最後歸宿

  在政府開辦血站的影響下,加之管理不嚴,大量的地下血站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這些地下血站,設備極為簡陋,沒有消毒措施,他們往往把血站開到村民的家中,或村民的莊稼地里,不分白天黑夜的採血。時任河南小李莊村支部書記的李克林,為率領村民致富,方便村民獻血,主動邀請私人血頭,把血站開到自己家裡,夜以繼日的採血。他的行為不僅沒有給村民帶來致富,而使全村一百多人感染HIV ,他自己及自己的六個兄弟全部是HIV 感染者。河南開封的尉氏縣,當時只有衛生部門開辦的血站3個,但同時有20-30多個私人開辦的地下血站。

  賣血真能致富嗎?實際並不是如此,村民們說,每次賣400-800ml 血,理論上獻血員可以得到50元左右的,但實際上血站在血球回輸時要扣5元,若果HCV 或HBV 陽性,再會被扣掉5元,實際大多數獻血員僅可能得到40元左右。同時,由於頻繁的獻血,獻血員需要加強營養,故在這40元中,每天伙食費需要20-30元,剩下的只有10-20元。更大的危害是,由於有償獻血的增加,錢掙的容易,大多數農民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慣,掙錢以後就大吃大喝、賭博,家中農田荒廢。當時這裡農民有一句順口溜“胳膊一伸,露出青筋;撲哧一針,兩袋二斤;大街一轉,啤酒皮蛋;一吃一喝,什麼不着”該順口溜說明當地的村民賣血後全部被無度的消費掉,而根本就沒有致富。

  2、獻血員是如何感染HIV 的?

  有償獻血人員如何感染HIV 以前均有報告,除了器械消毒不嚴和衛生條件較差外,其中血球回輸是最主要的感染途徑。當時,血站只要血漿,不要血球。一般來講,血球占血液總體積在1/3左右,由於採集量很大,血球的處理成了難題。血站在巨大經濟利益的驅使下,想了一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即把同種血型的血球混合,清洗,再回輸給獻血人員(回輸的同時還可以少給獻血員5元錢)。為了使所有的獻血員都願意回輸血球,血站工作人員欺騙無知的獻血員,說回輸血可以控制貧血。因此,幾乎所有的獻血員都相信了血站,獻血後都回輸血球。

  “據介紹使我了解到血漿單采術是指將血采出,經過離心後,分出血漿,然後把紅細胞還輸給本人的一種安全、對健康沒有損害的技術,但也因工作人員的疏忽或其他原因而引起不良反應,不過這種情況非常少見……我將自始至終熱情地支持這一工作,因故不能堅持獻漿時,一定事先通知采漿站……”(河南當年《獻血證》:獻血志願書)

  這樣一來,賣同種血型者中只要有一個HIV 感染者,其它人員大部分將不能倖免。所以,HIV 就是在這種錯誤的操作中傳播開來。當然,器械消毒不嚴和衛生條件較差也是其中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

  回輸血球真能對抗貧血嗎,這實際上是血站當時採取的一種處理血球的方法,用此欺騙獻血人員。這樣既不用處理每天產生的大量血球,又可以節省大部分開支。有一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血球(主要是紅細胞)在體內的半衰期很短,很快就會被破壞掉。回輸的紅細胞根本不起任何治療貧血的作用,很快就會被身體代謝掉,更何況還有來自不是自己的紅細胞。因此,回輸紅細胞根本不能起到任何治療貧血的作用。

  在當時,存在單采漿和單採血兩種情況,單採血是賣血人員只向醫院直接賣血,而不回輸血球,這種方式傳染HIV 的危險性相對較小。所謂單採血漿,就是把採到的血用離心機分離,只要血漿,把紅細胞回輸給患者,採到的血漿賣給生物製品公司,可以製造成生物製品如白蛋白、球蛋白、血小板、第八因子等。每次單采都需要先從賣血者身上抽取800CC 兩大代全血,經過離心機分離和淨化後,再將下層的400CC 血球回輸給賣血者,賣血者可以得到40-50元的報酬。只要其中有一個HIV 感染者,就會再傳染給其它幾個。另外,剪斷輸血管的消毒剪,掐血袋的消毒鉗以及離心機的污染,也是傳播HIV 的途徑。就是在這種血球回輸和缺乏消毒措施的過程中,HIV ,丙型肝炎及瘧疾等疾病便迅速在賣血者中傳播開來。

  “根據瘧防人員對焦作、新鄉、開封、汝洲市血站調查分析,造成獻血員和受血者瘧疾傳播的主要成員原因是一些血站未嚴格按照採血規定的操作程序采漿,在回輸血球時造成瘧疾在獻血員中傳播,或在輸全血時,引起受血者感染髮病”(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8月6日)。以上消息間接說明當時采供血的情況很混亂,已經造成疾病在獻血員中播散。

  一些血站為追求巨大的經濟利益,常常超量採集血液,每次採集在800ml 左右,甚至超過計1000-1500ml ;河南小李莊農民李克賢,為給孩子治病籌集錢,一次被採集血2700ml,致使他當場暈厥,後經搶救而度過脫離生命危險。

  由於大量政府開辦的血站和大量私人地下血站的存在,艾滋病像雨後春筍般地在中原大地迅速傳播開來,短短兩年之內造成幾十萬HIV 感染者,傳播之快令人咋舌。造成傳播快速的原因有兩點:(1)血球回輸。(2)大量獻血員在各個血站快速流動。血球回輸為HIV傳播提供了直接路徑,獻血員的流動使他們成為HIV 快速傳播的放大“機器”,以上兩點是造成河南艾滋病在短時間內爆發的主要原因。

  3.河南的獻血員是何時感染HIV 的?

  河南有償獻血人員是何時感染HIV 的,這個很重要。如果我們知道其感染的準確時間,對以後的臨床救治和預防工作,孤兒及HIV 感染兒童的救助均具有重要意義。1994年以前,河南就存在大量的血站和獻血員,但當時的哨點監測發現在獻血員中發現大量的丙型肝炎、梅毒和瘧原蟲感染(瘧疾在上世紀60-70年代曾在河南廣泛流行,後經政府努力而控制),這些傳染病在獻血員中的流行已經引起當地政府的關注,當時的一些村醫生已經被通知在當地有大量的瘧疾和梅毒感染者,但沒有發現HIV 感染。

  “省防疫站近期召集175個市、地瘧疾防治專業技術人員,共同分析全省疫情。疫情報告,今年上半年全省報告瘧疾301例,是去年同期69例的4.36倍,病例主要集中於焦作、新鄉、安陽、開封、平頂山、漯河等近年來發病比較少的中北部地區,今年來發病比較多的信陽、周口、駐馬店地區仍處於穩定和下降趨勢。”(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8月6日)

  “省衛生廳今日針對血源性傳染病上升的趨勢,發出〈〈關於加強血站、單菜漿站傳染病預防工作的通知〉〉”(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8月27日)

  報告發布於1993年,說明當時血站管理非常混亂,成為傳染病的主要發源地。但當時沒有發現HIV 的報告。其原因可能是當時沒有檢測HIV 抗體和丙型肝炎抗體。

  “1993年8月9日,在滬閉幕的全國采供血機構管理與評審會上傳出信息,在獻血員的中將增加丙型肝炎抗體和HIV 檢測項目,同時宣布旨在加強血液質量管理,保證獻血者和受血者安全的全國血液質量管理委員會成立……”(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9月3號)

  1994年以前。由於大量的有償獻血存在,曾經在河南得以控制多年的瘧疾,梅毒等的以捲土重來,許多村級醫生已經發現在獻血者中丙型肝炎、瘧疾、梅毒等傳染性疾病出現上升。

  “開封市衛生局6月4日召開緊急會議,要求迅速控制獻血員中的瘧疾流行”(原載於《河南衛生報》,1994年6月17日)。

  但這時候還很少發現艾滋病。直到1994年,來自周口地區防疫站的王淑平首次在獻血員中發現HIV 感染者,王將這一重要發現迅速報告省政府,省政府不予承認。王不服,將血液樣品送到北京曾毅處檢測而得到證實。消息傳到中央,中央政府備感震驚,並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勒令河南省政府立即取締所有有償獻血,關閉所有的血站。但是,地方政府不但不採取措施取締血站,反而停掉王的所有工作,並予以辭退。王最後只能離鄉背井,到北京工作。在中央政府嚴令下兩年後的1996年,所有的血站才得以關閉。就是這兩年間,在中原地區造成約30萬的艾滋病感染者,艾滋病災難從此開始。

  以下證據可以證明河南艾滋病病人主要是感染於1994-1996年,高峰感染期在1995年。

  ·來自周口CDC 的王淑平在1994年首次在賣血的人群中發現HIV 感染者,以後在陸續在其它地方的獻血員中發現HIV 感染者。

  ·1996年以後,大部分血站就被取締,HIV 大面積播散得以控制。作者在河南的調查顯示,大部分血站在1996年以後均關閉,僅少數的私人地下血站還在運行。

  ·作者在佑安醫院感染科工作期間,對122位來自河南省當地醫療機構因輸血感染HIV的患者的感染時間進行分析,其中1993年感染1例,1994年感染3例,1995年感染109例,1996年5例,1997年2例,1998年1例,1999年1例,超過89.3%的患者均在1995年感染。說明感染高峰期在1995年。[圖6]

  圖6:122位來自河南醫療機構經輸血感染者的時間分布圖

  “我國於1993年整頓血站,規定獻血員必須進行HIV 抗體檢測。但是,由於血液(血漿)被”血頭“、”血霸“,作為商品經營,與1995年初,在我國中部地區發現有償獻血員HIV感染,局部地區較為嚴重……”(鄭錫文:遏制艾滋病在我國經吸毒及采供血傳播的流行。《中華流行病學雜誌》,2000年第一期)

  因此,以上事實證明,河南省艾滋病經有償獻血感染高峰期應該是1995年,河南艾滋病感染的潛伏期應該從1995年開始計算。若按1995年潛伏期進行計算,目前存活的艾滋病病人潛伏期已經高達9年,而兒童感染也已進入發病高峰期。

  目前可以證明,造成HIV 在河南快速播散的原因是獻血人員的快速流動和血球回輸。是造成HIV 快速播散的主要原因,有的血頭和獻血員擁有多個獻血證[圖7、8],可以在全省範圍內的十多個血站賣血,流動性極大。他們的快速流動是造成HIV 快速播散的基礎。血球回輸則為HIV 的快速傳播提供了直接通路。

  “由於獻血員來自14個省,且頻繁流動,個人居住和防護能力差,在當前我省各地瘧疾流行因素尚未發生根本改變的情況下,極易造成傳染源的不斷積累和擴散。”(原載〈〈河南衛生報〉〉,1993年8月6日)。

  如河南沈丘縣小李莊的李克賢等,自己一個人就有十幾個獻血證,長期在河南全省各個血站賣血,自己也是HIV 感染者[圖5].這些人的流動,成為HIV 感染快速播散的源泉。

  圖7、河南省小李莊村獻血員李克賢一人擁有多個獻血證

  圖8、各種各樣的獻血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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