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最後的可汗-林丹汗 (上) |
送交者: ZTer 2007年12月27日10:13:2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套用一句有關家庭的名言,“興盛的王朝總是一樣的,滅亡的王朝各有各的死法”。 也許這話算不得亙古不變,但翻看史書,開國、興國之君,幾乎個人素質都有相似的一面,事功也大同小異。而亡國之君卻是千變萬化,荒淫者有之,殘暴者有之,無能者有之,怠惰者有之……,總之,亡國毀身,結果雖同,手段卻各有千秋。 17世紀中期,一直爭雄東亞的兩大帝國蒙古與明幾乎同步走向衰落,而在相差9年的時間裡相繼亡於後起之秀的後金——清帝國。世代為敵而最終被第三者一舉併吞的例子在歷史上並不稀奇,遼與北宋先後滅亡於金,金與南宋先後滅亡於蒙古均是如此。但,兩個相爭二百多年的帝國,不僅滅亡時間相差極短,且兩個亡國之君,也有頗多相似之處,這就是比較難得的歷史機緣了。 明帝國的末代皇帝崇禎帝朱由檢名氣很大,稍微接觸歷史的人都知道。尤其是現在的明清熱,更讓他的大名如雷貫耳。崇禎總的來說算不得合格的亡國之君,本人的缺陷更多是被時代所彰顯,顯得不可原諒。“時代的局限才是真正的局限”,這句話實不能否認。 蒙古帝國末代可汗林丹汗,為人所了解的事跡與崇禎相比少得可憐。這也難怪,都知道靖康之恥的徽欽二帝,而遼的天祚帝是怎麼回事,很少有人說得明白。宋元的崖山海戰,宋帝蹈海,知者如雲,而金哀宗的國君死社稷,就沒什麼人了解。正統觀還是有市場的。 從整個東亞的全局來看,林丹汗重新統一蒙古的失敗以及最後的敗亡,就如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倒下之後,一百年內的事件便依次迸出,無論直接還是間接,都無法忽略。明、蒙古、滿清,就如一個大鼎的三條腿,在廣大的東亞土地上保持着平衡,再來往的較量中,前兩者終於折斷。滿清一枝獨秀,得以問鼎天下。 林丹汗與崇禎帝的相似,首在兩人承擔大任時都很年輕,一個13歲,一個17歲;性格上,都是剛烈、暴躁;志向上,都希望達到本民族最高的要求,崇禎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堯舜之君”[1],而林丹汗更是自稱“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2];事功上,都進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要挽回頹勢,與自己的前任相比,有作為得多,但最後都恨水東逝。 人們的眼光關註明末已經太多,雖然那段歷史值得人們千百遍的扼腕與回味。現在,我們可以把眼睛稍稍從北京向北移動,看看在大明王朝大廈將傾的前夜,蒙古草原上,發生了什麼。註定而又不甘心成為末代可汗的林丹汗,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自己的命運,又作了哪些掙扎? (一) 先祖們 說起先祖,倒是可以說到成吉思汗,但四百年的時光委實太遙遠了。我們把時光倒回二百三十年,從元朝的滅亡說起。 1368年,明太祖的北伐軍兵臨通州,元惠宗率朝臣百官北走上都,開始了北元的歷史。 1370年,惠宗病死應昌,太子愛猷識理達臘繼位,是為昭宗,建年號“宣光”,取意於杜甫《北征詩》“周漢或再興,宣光果明哲” [3]。意圖光復元朝,如周宣王、漢光武帝那樣實現中興。其在位8年中,聯絡雲南,招撫高麗,取得擊退明朝北伐軍的嶺北大捷,使明太祖派人送還俘虜的昭宗子買的禮巴剌,並致書修好[4]。北元國力“幾於中興”[5]。 但剛建立的明朝如日中升,昭宗的能為也只能到此為止,隨着1378年他的去世,北元便一瀉千里。 昭宗之弟脫古斯鐵木爾繼位,改元“天元”[6],繼續其兄的志向。明朝曾遣使弔唁昭宗,欲緩和與北元的關係,但脫古斯鐵木爾沒有響應。既然做不了友邦,便只能是敵國。明朝開始積極針對北元用兵。1381年攻占雲南,元梁王自盡。1388年兵發遼東,納哈出率眾出降,同年,在捕魚兒海殲滅脫古斯鐵木爾主力。脫古斯鐵木爾逃到土拉河時,被阿里不哥後裔也速迭爾殺害。阿里不哥當年與忽必烈爭汗位失敗,他的後裔倒是了了他未盡的心願。 但也速迭爾和他的先祖一樣不爭氣,自己並沒有什麼過人的才能,落井下石的殺害脫古斯鐵木爾也是由於衛拉特貴族的支持,此後,他在衛拉特貴族的擁立下,做了4年傀儡可汗,號“恩克卓里克圖汗”,1391年病死。其子繼位,號“昂克汗”,在位3年,因為不安於做傀儡,衛拉特貴族將他在1394年殺死。這之後昭宗獨子買的禮巴剌被擁立為汗,號“額勒伯克尼古埒蘇克齊可汗”,這實在是有些亂,好像是汗位又回到忽必烈一系了,但實際上,現在的可汗只不過是權臣手中木偶,愛誰是誰,什麼規矩都不講了。也速迭爾的作為似乎能讓祖先瞑目,卻苦了子孫。這位可汗在位5年,期間試圖利用吉利吉思貴族忽哥赤與衛拉特貴族馬哈木的矛盾恢復汗權,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馬哈木,但被忽哥赤所殺。 忽哥赤隨後擁立的坤鐵木爾又是阿里不哥一系,號“脫歡汗”,也是一位傀儡,在位3年後在馬哈木與忽哥赤的權力鬥爭中被殺。 1403年,窩闊台庶子合丹後裔月魯帖木兒[7]崛起,任命阿蘇特貴族阿魯台對抗衛拉特,成為可汗。但當1408年買的禮巴剌之子本雅失里從中亞鐵木兒帝國回來後,被阿魯台認為“奇貨可居”,於是陰謀殺掉月魯帖木兒擁立本雅失里為汗,號“完者帖木兒汗”。 經歷了這麼多傀儡,本雅失里是難得的有權力的汗,而他與阿魯台竟然也沒有了屢見不鮮的敵視和猜忌,顯得琴瑟合鳴。不但對於炙手可熱的衛拉特貴族實施了有效打擊,還在1409年精誠合作,全殲明成祖所派的丘福10萬北征軍。似乎,可汗的榮耀要重新來臨了。 然而,1410年,明成祖親率大軍北伐,本雅失里和阿魯台無法抵抗,在撤退途中又發生分歧,於是各奔東西。本雅失里逃亡到衛拉特馬哈木處,以為可以在妹夫這裡尋求平安。從這點看,這位“完者帖木兒汗”政治頭腦屬於小學級別,以為親情可以強過政治利益。結果毫無懸念的死在馬哈木手中。 阿魯台無奈,立月魯帖木兒之子阿台為汗,統治東蒙古。而馬哈木立阿里不哥後裔答力巴為汗控制西蒙古,蒙古高原形成東西兩大政治中心,雙方不停的征戰。開始時,有着正統地位的阿台、阿魯台東蒙古一度取勝,殺死馬哈木和答力巴,幾乎要統一蒙古。而明朝在關鍵的時刻給予衛拉特以決定性支持,於1422、1423年兩次攻打東蒙古,使得情勢逆轉。1430年,衛拉特取得了戰爭的決定性勝利,擊潰東蒙古主力,1434年更是打敗殺死了阿魯台。失去了重要輔臣的阿台在西蒙古和明朝的夾擊下又苦撐了4年,終於敗死。 在答力巴和馬哈木敗死之後,衛拉特貴族先後擁立阿里不哥後裔斡亦剌歹和忽必烈後裔脫脫不花為汗,斡亦剌歹1415至1425年在位,純屬傀儡。脫脫不花號“岱總汗”,為馬哈木之子脫歡於1433年所立,脫歡死後,逐漸擺脫了其子也先的控制,有了自己的實權。但這位岱總汗太過操之過急,羽毛沒有完全豐滿便起兵攻打也先,結果1452年兵敗被殺。 於是,便出現了蒙古歷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非黃金家族的可汗“大元天聖可汗”也先。在打敗脫脫不花後,也先瘋狂屠殺黃金家族成員,脫脫不花之弟阿巴丁濟農、侄子哈剌苦出,成吉思汗弟弟合撒兒後裔小失的王等均命喪其手,脫脫不花弟滿都魯逃到哈赤溫後裔領地,脫脫不花兩個兒子受到外公兀良哈貴族沙不丹保護才倖免遇難。看到已經沒有合法的競爭者之後,也先於1453年繼大汗位。 這位打敗明朝五十萬大軍,俘虜明朝皇帝,又統一蒙古,勢力波及中亞的英雄人物,在做蒙古的曹操時順風順水,一旦稱汗作了曹丕,就犯了大忌,只坐了一年可汗寶座便被部下暗殺,蒙古重新分裂。 1454年,成吉思汗弟別里古台後裔毛里孩和喀喇沁貴族孛來等人在大亂中擁立脫脫不花幼子馬兒古兒吉思為汗,但不久毛里孩和孛來又互相攻殺,馬兒古兒吉思於1465年被孛來所殺,孛來又被毛來孩所殺。毛里孩旋即擁立脫脫不花長子脫古思猛可為汗,號“摩倫汗”,僅在位一年便被毛里孩所殺,從此十餘年間,再沒有大汗,出現空前混亂。 直到1475年,脫脫不花異母弟滿都魯才在癿加思蘭的擁立下繼位為汗。在吸取了前代諸位可汗的教訓後,滿都魯表現出了少有的老辣,在位的短短3年中,先是對於癿加思蘭言聽計從,利用其吞併其他貴族屬民,壯大自己的實力。後又聯合癿加思蘭的兩個弟弟殺死了癿加思蘭,恢復了旁落91年的汗權。 滿都魯去世後,沒有男性後裔,他的侄太孫巴圖孟克是元惠宗僅存的後裔,被擁立為汗,號“達延汗”。這位“蒙古中興之主”繼承了滿都魯的事業,繼續剪滅權臣,收復部眾,徹底改革官制,廢除了元朝遺留下來的太師、太尉、太傅、太保、平章、知院等官職。重新統一各部後,達延汗將自己的子孫分封到北元大汗直屬各萬戶、鄂托克。在達延汗去世前,東蒙古大汗本部六萬戶,除兀良哈萬戶以外,都落入達延汗子孫的直接統治之下,昔日異姓貴族對各萬戶、各鄂托克的世襲統治權被剝奪,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在東蒙古確立了全面、直接的統治,近兩個世紀以來成吉思汗黃金家族衰敗、沒落的命運被逆轉。 1516年,在位37年的達延汗去世,其孫博迪繼位,號“阿剌克汗”,因為年幼被三叔巴兒速孛羅廢黜,直到三年後才恢復汗位。在位期間,繼續鞏固汗權,瓜分了兀良哈萬戶。為了安撫三叔一系,封其子俺答和伯斯哈爾為汗,稱為土謝圖汗和昆杜倫汗,埋下了日後汗號滿天飛的伏筆。 1547年,博迪死,長子達賚遜繼位,號“庫騰汗”。在位期間,土默特俺答日益強大,對汗位產生威脅,達賚遜處處與之較量,但終不能壓服,以至於施行惹不起躲得起方針,將汗廷遷往遼東以避鋒芒。大汗權威又開始衰微,各部或多或少都開始離心離德,稍有實力的貴族都開始稱汗,雖然都還承認蒙古共主,大亂之象已經顯露。 1557年,達賚遜長子圖門繼位,號“扎薩克圖汗”,大汗的權威有所恢復。對於各部的控制加強,並頒布法典形成內政外交的統一。同時征服了達斡爾人和今鄂溫克族先民額里克特人。[8] 1592年,圖門長子布延繼位,號“徹辰汗”,汗權再次衰落。除了本部察哈爾之外,已經到了“政令不出午門”的地步。布延甚至做出出示元朝傳國玉璽“哈斯寶玉印”來讓各部承認自己是共主的事情,可算可笑復可悲了。 1604年,布延去世,因為長子莽古斯早逝,便由長孫林丹巴圖爾繼位。 在敘述了如此之長的前世之後,本文的主人公終於出場了。 1604年,從元朝滅亡至今已經二百三十六年,北元蒙古經歷了二十二位可汗,傀儡也好,強者也罷,戰亂也好,統一也罷,長城以北的蒙古高原的主人一直是蒙古人;除了也先那一年不成功的篡位外,蒙古人的可汗一直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十三歲的林丹巴圖爾,還能使這一切繼續下去嗎?祖父的功業父親沒有繼承,自己除了大汗的稱號和察哈爾的部眾外,並沒有繼承整個蒙古,雖不能說白手起家,但總是要重新開始。 1604年,明朝的萬曆三十二年,大明朝雖然在萬曆皇帝的怠惰下,迅速的走向積重難返的末路,但此時還是“看上去很強”,它的末代皇帝崇禎帝還有6年才會出生。 1604年,日後雄霸東亞的後金——滿清帝國還有12年才會崛起,但努爾哈赤已經統一了建州女真,正在向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下手。1593年的古勒山一役,他已經和蒙古人交過手,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一代天驕的子孫們已經和大明的軍隊一樣在他眼裡成了羔羊。 而林丹巴圖爾十三歲的時候,接替自己的祖父,成為了蒙古可汗,一個根本不該由未成年人擔任的職位。如果是明朝的皇帝,也還可以垂拱而治,不用擔心會有什麼不測——大明天子有着禮法制度、儒家學說以及官僚、宦官相互制約的三重保護,無論是無能、貪玩還是懶惰,都不會影響到作為皇帝的神聖與無上的權威。 而蒙古可汗則沒有這些,要獲得尊重和服從,必須要有強大的實力,顯赫的戰功。草原上不相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相信的只有馬刀和弓箭,即使你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沒有力量,雖然可以成為可汗,生命仍然會和野草一樣被任意踐踏。前面,我們已經舉出太多的例子了。 而此時林丹巴圖爾所面對的蒙古,是絕對需要擁有強大武力的可汗的——漠北的喀爾喀三部只是名義上還尊重共主,面子雖然給,實惠卻是自己的。漠西衛拉特蒙古是危險的敵人,所幸現在正忙着和哈薩克人征戰,還面臨着俄羅斯的壓力,不會東顧。原本應該能夠完全統治的漠南蒙古,現在也是諸侯林立,各自為戰。東北部大興安嶺地區,分布着成吉思汗弟弟們後裔的部落:哈薩爾系的阿魯科爾沁、烏拉特、茂明安部;斡赤斤系的四子部落、翁牛特、喀剌車裡克部;別勒古台系的阿巴嘎、阿巴哈納爾部。這些部落從來都與可汗若即若離。嫩江流域是科爾沁部,這是長期獨立自主的部落。與其相鄰的則是游牧於西遼河和遼河流域的內喀爾喀五部:烏齊葉特、弘吉剌、巴特岳、扎魯特和巴林部,他們組成了一個鬆散的聯盟,隱隱與可汗分庭抗禮。俺答後裔的土默特部仍然占據着呼和浩特城與土默川地區,俺答弟伯斯哈爾的後裔哈剌嗔部與永紹布部則占據着土默特與可汗屬地察哈爾之間的地區。至於富饒的黃河河套地區,則是鄂爾多斯部的領地。 至於身為全蒙古可汗的林丹巴圖爾,手頭的實力是察哈爾八大營:浩齊特、奈曼、克什克騰、烏珠穆沁、蘇尼特、敖漢、阿喇克卓特和主錫惕,控制的土地則是老哈河以東,廣寧以北的遼河河套地區,人口大概有10萬左右,算是實力最強的[9]。但十三歲的林丹巴圖爾還不能完全駕馭的了這份家業,從1604年繼位開始,整整十年,我們從歷史中幾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我們能看到的,只是幾個極為不屑的評價。 而對於新立的“凌丹憨”,宋一韓給了五個字的評價:“窮餓之虜也”。 第二年,萬曆三十五年的七月壬辰,兵部尚書蕭大亨的上奏中,則下了“幼憨嗣立,懦弱未威”的考語。 十三歲的孩子,給人的印象,除了“窮餓”、“懦弱”還會有什麼呢?各部的貢奉全部停止,甚至連派往明蒙邊境進行貿易的商隊也被殺人越貨[10]。 除了恥辱,可汗的寶座帶給林丹巴圖爾的,確實不多。年紀還小的他也許會偷偷得掉下眼淚。但隨後,他還會以威嚴的面目出現在眾人面前。這是個不相信眼淚的時代,他必須要堅強的走下去。 整整十年,我們不知道林丹巴圖爾幹了些什麼,我們只能從後來的事件中看出,他積蓄了整整十年的力量。為了日後的雄圖大志做個方面的準備,他要成為一個英勇戰士、一個合格的統帥,讓所有對手都不敢小看的敵人。 最重要的,他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可汗。 (三)華彩的亮相 大明王朝遼東巡撫郭光俊得到軍報,在新寺一帶發現大量蒙古騎兵,數量約有數萬,領兵的就是那個曾經被稱為懦弱的“凌丹憨”。這支大軍的意圖很明顯,是要進攻廣寧至錦州一線的河西地區。更使人感到不安的,是同時與之協同作戰的,是內喀爾喀五部聯盟的盟主卓里克圖洪巴圖魯[11]。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那個十年前還是名以上的蒙古共主,已經能夠號召漠南第二大勢力的內喀爾喀聯盟了。 身為邊陲大吏,郭光俊不敢怠慢,一面布置兵力防守,一面向朝廷奏報:“西虜虎墩兔汗會部夷數萬,屯駐新寺,且密約炒花,將於後八月內犯搶河西,勢甚猖獗。” 進攻,比郭巡撫想象的要來得快,來得猛。8月17日,林丹汗率軍6萬,號稱十萬進攻廣寧,圍城半日,未能破城而走。明軍剛緩口氣,22日林丹汗率領約六千騎兵緊逼錦州,並分二路攻入。這一次,仍然沒有破城。 兩次似乎都是虛張聲勢,明軍開始懈怠了。不料,25日,林丹汗的五萬大軍突襲義州,擊潰明守軍,攻破大安堡,明守將陣亡,城池被洗劫一空。 八天時間,聲東擊西,氣勢如虹。十年的韜光養晦換來了一朝華彩的亮相。對於蒙古各部的影響,也是巨大。鄂爾多斯、土默特等部又開始恢復對可汗的朝貢。 這一年,林丹汗24歲。這一次的一鳴驚人,讓所有人刮目相看。大明朝廷也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崛起於北方的年輕可汗。薊遼總督薛三才用八個字否定了十年前對於林丹汗的評語:“虜中名王,尤稱桀驁”。[12] 但是,如果這一次對於明朝的進攻,林丹汗僅僅是證明自己已經成熟,已經可以成為大明朝新的對手,或者是了用戰爭的繳獲來補充自己的經濟,那就小看了他。他的眼光更為長遠,出山的第一刀砍向明朝,只是希望用這個方式告訴大明皇帝,我是有實力的,對付我的辦法,最好是和平。 他需要和明朝做貿易,求得互市來增進自己的經濟力量。他所要的,是重新統一蒙古,成為和成吉思汗和達延汗那樣的真正的可汗。而他明白,阻止他實現理想的,不是那個認為“長城之外非我土也”的大明王朝,也不是蒙古內部那些割地自雄的諸侯們,而是在自己的東邊,那個在白山黑水已經越來越強大的民族——女真。 1593年,女真首領努爾哈赤一舉擊潰扈倫與蒙古九部聯軍,在嫩江流域的科爾沁部經過此役完全倒向了努爾哈赤,兩家成了親家。而內喀爾喀聯盟中的扎魯特部、巴岳特部也和努爾哈赤聯姻,女真人對於蒙古的滲透越來越深。林丹汗感到來自東邊的烏雲壓城欲摧。 於是,在和明朝這一次交鋒之後,林丹汗馬上停止了軍事行動,於次年向明朝派遣了使節,希望互市,而明朝雖然認為他不好對付,但畢竟天朝的面子拉不下來,沒有同意。林丹汗沒有再次舉兵,他耐心的等到1617年,再次派出使者,送還俘虜,希望互市。 這時候,努爾哈赤已經建立了後金汗國,明確的打出了向明朝復仇的旗號。在邊關上同時出現兩個強敵,明朝再糊塗也不會去做,於是,終於同意互市,同時,為了和林丹汗一同對付後金,明朝對於也一再擴大市賞額度,到天啟末年,達到十二萬兩白銀。 林丹汗獲得了和明朝穩固的聯繫,可以集中精力面對後金了,無論明朝的想法如何,是利用,還是坐山觀虎鬥都無所謂。他已經把明朝當作了自己的盟友,用來對付後金的盟友。 第一次的出場,林丹汗的表現委實不俗。軍事上表現出了才幹,政治上也很有眼光。但年輕的他,卻在宗教上,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宗教,也是政治的延續甚至是升華。而林丹汗卻把宗教純粹當成了信仰。 蒙古地區自從俺答汗引入藏傳佛教之後,格魯派的黃教便生根發芽,枝繁葉茂。到林丹汗時期,已經成為蒙古地區至高無上的信仰,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對之頂禮膜拜。 林丹汗起先也是信仰黃教的,而且還相當虔誠。在他登基那一年,四世達賴喇嘛雲丹嘉措派遣邁達里活佛經鄂爾多斯抵達呼和浩特,作為蒙古地區黃教的坐床喇嘛。聞訊的林丹汗將邁達里活佛迎請到自己的統治中心察漢浩特,不但自己信奉黃教,而且讓他們在察哈爾地區活動,進行傳教。 而在1618年,當林丹汗26歲時,西藏紅教寧瑪派活佛沙爾巴呼圖克圖到達蒙古地區,尋找自己的支持者。在面見林丹汗後,沙爾巴呼圖克圖施展了自己的法術,使得年輕的林丹汗深為折服,封他為國師,並接受灌頂,從此改信了紅教。 沙爾巴呼圖克圖為了取得林丹汗的信任,從五台山取來元世祖時紅教八思巴用千金所鑄嘛哈噶喇金佛。八思巴是元世祖的國師,創造了“八思巴蒙文”,那時是紅教的鼎盛時代,也是元朝的鼎盛時代。迎來八思巴所鑄德金佛,似乎有着明顯的吉兆。 林丹汗更堅信自己改宗的正確性,他修建金頂白廟,將金佛供於其中同時召集昆噶敖德斯爾、班第達顧實、阿南達顧實為首的33名大翻譯家,在1628-1629年期間翻譯了108卷《甘珠爾經》。林丹汗把祖傳下來的傳國玉璽和嘛哈噶喇金佛、金《甘珠爾經》視為三大法寶。 這是信仰問題,但在政治上產生了巨大波瀾。信仰黃教的各部首領都心懷不滿,對於林丹汗逐漸疏遠。而黃教的僧侶們,也把林丹汗統一蒙古的戰爭看作是宗教戰爭,開始支持他的反對者。 當然,這時的林丹汗血氣方剛,雄視四周,還不會看到這次改宗給他帶來的消極影響,這無疑是他的極大敗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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