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右是為重點發展軍工鋪路 在說到建國初期的一系列運動時，張戎的一個基本線索是：毛的所作所為都圍繞着發展軍事工業。她說1956年毛澤東在發展軍事工業的問題上做了讓步，但一年後就開始了反擊。 1957年的反右運動，其實質是清洗知識分子。張戎說毛這樣做也是為了更好地貫徹他的以軍工為主的方針。“毛澤東向來的做法是用恐怖開道。從莫斯科回來後，他感到要使他的軍事工業化得以騰飛，必須再度祭起恐怖的法寶，把所有可能的、潛在的批評聲音打啞，從上到下消除一切障礙”。反右運動中挨整的首先是幾個名氣大的，包括“民盟中央”的幾個頭頭。（張戎在這裡混淆了時間。反右是在57年5月，而毛第二次訪蘇是同年10月。） 毛澤東發起反右，自稱是搞“陽謀”，不過知識分子們還是有強烈的上當受騙的感覺。57年2月毛髮表講話，公開號召知識分子給黨提意見，幫助共產黨整風，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張戎說，毛這時候已經悄悄向幾個親信放出口風，說他只是在放長線釣大魚，“硬着頭皮讓他們攻”。毛當時的親信之一就是上海地區負責人柯慶施。 張著中說，鳴放期間提出的意見有的非常尖銳，直指共產黨的專制制度。有人說共產黨的統治堪比希特勒，有人說共產黨對公民權利的保護還不如封建王朝和蔣介石，有人指前幾年搞的三反五反肅反等運動太恐怖，有人說共產黨搞愚民政策，鄉下已經餓死了人，報紙上隻字不見。就連司法系統也提意見，“監察部副部長王翰要求司法部門獨立於中共領導：‘監察機關從屬於誰，就不能監察誰’。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庭長賈潛說：‘政治是政治，法律是法律，我們是司法不是司政策’，‘審判員只需服從法律，再不必有什麼黨的領導了’”。雲南的龍雲抱怨抗美援朝的經費都讓中國來負擔不合理，說中共搞外援是打腫臉充胖子。 狠整右派 按張戎的說法，這段自由鳴放到六月份開始剎車。57年6月6日毛在內部簡報上看到有文章在為自己鳴不平。這些文章說毛主席遭到了保守勢力的圍攻，呼籲人們團結在毛澤東周圍，說“看來我們親愛的毛澤東同志處在十分困難的地位……”。看到這裡毛就決心停止自由言論了。第二天毛以《人民日報》社論的形式，打響了反右第一槍。 張著中稱，接下來毛給右派分子定了個比例，1％到10％。結果中國500萬知識分子裡有至少55萬被劃為右派，有很多是為了湊成比例硬給帶上右派帽子的。在高級知識分子中，毛重點整了兩個人，章伯鈞和羅隆基。張戎說，其實章、羅二人本來是一對冤家，結果被毛硬搞成一個章羅聯盟，以便打擊起來更有力。毛還狠狠打擊了那些敢為農民說話的人。毛需要知識分子，但主要是科技人才，特別是國防科技人才，至於那些搞文科的他不要，所以技術人員很多被保護了起來，在這次運動中得以倖免。 反右運動中也槍斃了不少人。張著中說，湖北漢陽縣的一個中學發生了學潮，學生上街抗議教育經費削減，影響了農村地區的學校，這被稱為“小匈牙利事件”。結果學校的三個老師及圖書館員被槍斃。張戎說，毛對這次小匈牙利事件處理得如此嚴重，主要是防止星星之火成為燎原之勢，因為毛當時把本來就很可憐的教育經費又削減了，農村受的影響最大。 除了槍斃，自殺的人也不少。張著中說：“住在頤和園裡的人早上起來散步，經常會看到樹上吊著一兩個人，還有跳湖自殺的，身體插入湖底淤泥里，兩隻腳露出水面。”更多的右派被發配去做苦工，很多右派家庭離了婚，子女也受牽連。 教訓黨內反對者 收拾了敢提意見的知識分子後，毛開始對付中央高層。56年周恩來劉少奇搞的“反冒進”，在58年受到毛的嚴厲批判。58年1月召開南寧會議，毛說周離右派只有50米遠了。張著中說，周手下的第一機械工業部長黃敬（江青的第二任丈夫）被嚇成了精神病，三星期後死在醫院。58年2月，毛撤了周的外交部長。 58年5月的“八大”二次會議，對毛澤東來說是一次勝利的大會。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提出了，15年趕超英國的目標確立了。劉少奇和周恩來都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檢討，說自己被右派分子利用了。林彪被提拔成黨的副主席。 對毛的個人崇拜也越來越熱烈。5月份毛去了趟北京十三陵水庫工地，張戎諷刺說這可能是毛執政後唯一的一次體力勞動，《人民日報》第二天就大唱讚歌。 “八大”二次會議是大躍進的序幕。張戎指出，毛當時提出的要把中國建設成一個社會主義強國的偉大目標，其實跟老百姓的生活沒有一點關係，而是為了他的野心。“毛搞大躍進，就是要稱霸世界”。 大饑荒的根本原因是糧食出口 關於大躍進以及三年自然災害，論述文章已有很多，不過張戎的理論還是有與眾不同之處。一般認為59－61年的大饑荒是因為搞人民公社、吹浮誇風引起的，張戎則認為，大躍進的主要內容是從蘇聯和東歐引進軍工項目，因此就得靠大量出口農產品來支付，這才是造成後來大饑荒的根本原因。那麼人們常提起的浮誇風是怎麼回事呢？張戎解釋說，那是毛為了名正言順地從農民手裡搶糧食，硬把58年誇成神話般的豐收年。正是在他的示意下，地方官員才壯起膽子胡說八道虛報收成。 大躍進是農民的又一次浩劫。張著中說，1958年有關饑荒的報告已經浮現，可是毛絲毫不減少征糧，只把責任推給下級。另一方面毛又大修水利，勞動力則是農民白出，“美其名曰‘大搞群眾運動’”。毛知道搞水利工程會死人，他把死人當成自然損耗來處理。這些水利工程基本上是土法上馬，事先不勘察不設計，結果造成大量浪費。很多工程半途而廢，勉強建成的，安全大都存在嚴重問題。其中75年河南駐馬店的大水災，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大小26座水庫發生垮壩，當時就淹死10萬人，後因救災不利，再死14萬（這是世界災難史上的一件大事，在中國卻有很多人根本沒聽說過）。駐馬店水災中坍塌的水庫就是大躍進時期的產物。 張戎稱，毛希望糧食增產，但又不肯增減投資，就叫農民自己想辦法，搞些土地深翻，糧食密植。可是增產最需要的化肥，毛卻因為要節省外匯，偏偏減少了從外國進口。農民只好自己弄肥料，有的人連自己的茅草房都拆了拿去漚肥。為了節省糧食，還要打麻雀，結果麻雀的確大為減少，卻破壞了生態平衡，讓害蟲大行其道。 大躍進期間的另一大破壞是大煉鋼鐵，浪費資源無數，對百姓貽害無窮，就是與毛自己的夢想也是背道而馳。 1958年又搞起了人民公社。張戎評價說：“人民公社實質上就是一個個大勞動營，人民公社制就是農奴制，五億五千萬中國農民成了農奴。”她揭發說毛曾經設想過把農民的姓名也取消，以番號代之。至於人民公社裡搞的大食堂，開始時曾經讓人們放開肚子吃。張戎特別強調，至今還有很多人以為公社食堂是大饑荒的主要原因，“其實它只是讓大饑荒來得更早更掹，一九五八年尚未過完就已經有大批人餓死”。 大躍進造成了大饑荒，從58年起持續了四年，到62年才開始好轉，其中60年情形最為嚴重。發生饑荒時還不准農民逃荒，只能活活等死，各地人吃人的慘禍時有發生。張著中還說，儘管發生饑荒，倉庫里卻堆滿了等待出口的食品，但是餓死也不開倉。“中國的糧食出口僅一九五八、一九五九兩年就高達七百萬噸，可以為三千八百萬人每天提供八百四十熱卡。這還不包括肉類、食油、蛋品等大量的出口。如果沒有出口，中國人一個人也不會餓死。”張戎還說，大饑荒那幾年，另有一部分糧食被拿來製造高純度酒精，做核工程的燃料。 張戎揭發說，毛不是不知道下面死了人，但是毛有自己的看法，“他大談死亡是‘白喜事’：‘是喜事，確實是喜事。你們設想，如果孔夫子還在，也在懷仁堂開會，他二千多歲了，就很不妙。講辯證法，又不贊成死亡，是形而上學。’‘莊子死了妻子以後鼓盆而歌是正確的’，‘人死應開慶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