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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冷月.上》第三章: “笑話,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女皇?”
送交者: 雷神 2009年02月15日20:09:1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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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笑話,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女皇?”江青對着審訊人員喊到,“我是毛主席的未亡人!”江青從小就是一個性格倔強的姑娘,十五歲考入山東省實驗藝術學院。一九三四年十月,江青在上海被捕,被送進上海警察局看守所。
  
  ****************************
  
  江青和那位穿軍裝的哨兵幾乎是在同時移動,只不過一個是在鐵窗內,一個是在看管犯人的哨位上。
  
  江青喊了幾十年的無產階級專政,沒想到自己反而被專政了。她開始詛咒這種剝奪了做人的一切自由的機器了,連想得知外面消息的權力都沒有了,他媽的。怎麼辦?絕食?她曾幾次沒吃飯,那個滋味更不好受,還會鬧笑話,看守人員會破門而入強迫你鼻飼,結果又會怎麼樣呢?被捕前,她曾和張春橋、王洪文說:“我們要吃得飽飽的,睡得好好的,精神抖擻地和修正主義斗!一個政治家離開了鬥爭,便會無事可干。即使殺頭、坐牢,那也是政治家最精彩、最輝煌的壯烈時刻。”
  
  莫非自己果真到了這種時刻?
  
  她承認,她實在不願表演這種“最精彩、最輝煌”的事,現在是迫不得已而為主,更糟糕的是,自己落到這班地步,會給跟隨自己的所有人都帶來很大的不幸。她曾信心百倍地給他們鼓氣,勝利一定是屬於他們的。現在,自己落了個最慘的下場,這真丟臉。所有的人都會說她無能,自己還自比武則天呢,其實比不上那位古人的一半!
  
  想到這裡,江青暗暗掉下了眼淚。
  
  他們究竟會對我採取甚麼措施?靠他們釋放是不可能了。他們害怕我,恐懼我,一旦我出去,就像一顆炸彈,會把這伙政變分子炸得粉身碎骨。江青這樣想。
  
  他們會不會暗殺我?悄悄地拉出去槍斃……
  
  這時候,只聽見鐵門猛烈的響動。三、四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繃着臉,神態威嚴地出現在她面前,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刀槍都有,隨時都可能將她處決,然後給她編造一個謊言。
  
  “你們要幹甚麼?”
  
  “請你出去接受訊問。”
  
  “我,身體不適,現在我要休息,拒絕回答一切問題。”
  
  “江青你放明白些,現在你是專政對象,而不是昔日那個作威作福的女皇。”
  
  “笑話!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女皇,我是一個共產黨員,是人民的勤務員。我是毛主席的未亡人,是主席的學生和戰友,我希望你們尊重我些。”
  
  “那你先得尊重黨、尊重人民。”
  
  驀然,江青產生了一種迷路的感覺。周圍的人們和街道、房屋她從前很熟悉,現在卻顯得醜陋、陌生了。她坐在帶有空調的小車裡,望着車外那些令人絕望的街道,到處都是“熱烈歡呼粉碎‘四人幫’的偉大勝利,熱烈歡呼華國鋒榮升中共中央主席、中央軍委主席”和“打倒白骨精江青”、“向四人幫討還血債”一類的大字報、大標語。那些花花綠綠的紙片和人們議論紛紛的神態,使她覺得又回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時代。不,是到了討伐文化革命的時代!
  
  本來應該是在她的囚禁地附近審訊,大概是為了讓她看看外面的形勢,領略一下“洞中才數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幾輛警車開道,有意拉她在幾條街上轉了一下,將她置於一種陷身於口誅筆伐的汪洋大海的氣氛之中。
  
  江青卻毫不介意。
  
  她下了轎車,被押進了警衛森嚴的審訊室。
  
  儘管外面寒風刺骨,屋子裡卻熱浪烤人,使她熱得煩燥,怒氣一觸即發。她總以為自己是個特殊人物,預計別人都會用特殊的眼光來看她或對待她。其實,好多人並不正眼看她,或許並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江青,這使她實在遺憾。
  
  今天審訊她的人,她不認識,也不想主動問對方。她只是掃了一遍坐在席上的三、四個人,其中有兩個是負責記錄的,然後挺胸坐在椅子裡,把臉扭到一邊。
  
  “江青,我們向你提問的問題,你寫材料了嗎?”
  
  “沒有!”江青輕鬆地說完這兩個字後,又特意強調說,“我也不會給你們寫一個字。因為你們成立這樣的專案組,本身是非法的。”
  
  “不管你對中央專案組採取甚麼態度,並不影響黨中央對你的審查。”那個年紀稍大些的負責人,骨碌碌的黑眼睛在她身上轉來轉去,用排練過無數次的語言機械般地說,“根據廣大群眾的檢舉、揭發,說你在三十年代被捕後寫了自首書,是叛變出獄的……”
  
  “無聊!”江青猛轉過身,咬牙切齒地說:“這是一小撮階級敵人的造謠、誣衊和陷害。毛主席生前就看到過不少這類反革命的材料,你們不過是從垃圾堆里揀來的破爛而已。我是叛徒,主席會和我結婚嗎?你們說我寫了自首書,有甚麼證據?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構陷,決無好下場!”
  
  “中央審查你,當然要有一定的人證、物證。如果你能提供足夠的證據推倒別人對你的指控,當然也可以嘛。我們將給你充分說話的機會。”
  
  江青把額前的散發往後一攏,緊接着扶正滑下來的眼鏡,大聲說:“你們先把我抓起來,剝奪了我的自由,然後再去搜集罪證,這能公道嗎?如今我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你們宰割,但是歷史的真相你們是歪曲不了的。關於我的歷史,早就有人造過謠,挑撥過我和主席的關係。但是,主席看穿了他們的陰謀,主席是了解我的。主席早就對我有評價,你們想了解嗎?春橋、文元知道,就是華國鋒也知道,你們敢去問他嗎?”
  
  江青的歷史,毛澤東的確派人了解過,自己也親自向江青等人調查過。特別是他仔細閱讀了江青早年寫過的許多短文後,他相信了她。
  
  江青是在一九一四年二月出生於山東省諸城縣一個比較富裕的商戶之家。她的父親李德文,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決心去碰一碰發財的運氣。他幹的一手好木匠活,家裡的箱箱櫃櫃大都出自他手。後來他收下幾個徒弟,便開起了木匠鋪。當他娶了老婆五年後,又看上了一個妙齡十八歲的漂亮姑娘。當時他手頭有些錢,買下了鄰街的七、八問破房,自己動手修補了一番後開起了旅館,就讓他的小老婆管起了這個攤攤。那時,李德文年青力壯,充滿幻想,很想在諸城這個小天地里大幹一場。他把全部家財典入本縣大地主的土地一百餘畝,全部出租,用以維持生計。
  
  江青出生那年,李德文典入土地賠本而和那家人財主反目為仇,於是他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之中。李德文家的生活每況愈下,他的脾氣變得乖戾、暴躁,對他的小老婆,即江青的母親動不動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因為街上的算命先生給他測過八字,說他倒運起源於娶了二房。“你是個敗家的禍根!”李德文揮舞着拳頭對小老婆吼罵。江青那時的名字叫李進。她才七歲,就親眼看見父親打過十多次母親。不過,她是個性格倔強的姑娘,自我保護的能力強,很會躲閃父親的拳頭。年幼的李進幾次勸母親逃走,離開這個家。母親起初難捨此地,後來實在忍受不了丈夫的虐待,才撇下兒子,帶着小女兒離開李德文,到別的有錢人家裡當傭人。“流浪生活與李家相比,猶如天堂呢”,李進對母親說。就從這起,李進恨透了算命先生,稱之為“魔鬼”、“妖孽”。
  
  李進在家時,和姐姐、哥哥一起讀過私塾,上過小學。由於母親受全家歧視的緣故,她顯得少年老成,機智伶俐,懂得該說的才說,不該說就守口如瓶,因此受到街上頑童和家裡兄姐們的羨慕和尊敬。大孩子們常常喜歡叫她一塊兒去玩。
  
  那時,她喜愛的偶像是古代傳說中的巾幗英雄穆桂英。她對《水滸》中的一百零八條好漢崇拜得五體投地。她曾對哥哥李干卿說:“現在的中國黑暗得沒有一點光明,如果再有宋江造反,第一個投奔的女將就是我!”
  
  李進十二歲的那年,和母親一塊到天津去找她的姐姐,她的姐夫是奉系軍閥部隊的下級軍官,名叫王克銘。正是從姐夫的嘴裡,她第一次聽到了“共產黨”這個名詞。
  
  “姐夫,天津有共產黨嗎?”
  
  “有,而且還不少呢。共產黨無孔不入。前些日子,城裡殺了不少共產黨。“共產黨是幹甚麼的?”
  
  “造反,專造有錢人的反。”
  
  “那就該!我要長大,就去參加共產黨。”
  
  全家人都被她的話嚇壞了,母親拍打着她的後背說:“女孩子家瞎說甚麼,你難道不怕殺頭坐牢嗎?”
  
  “不伯!”李進斬釘截鐵地說,“與其糊糊塗塗地活着,不如轟轟烈烈地去死了。就像一堆乾柴一樣,埋在土裡只能爛掉,點着火焰能燒塌魔鬼的宮殿。”wengewang.org
  
  “小妹的思想過激,得提防些。”她的姐夫王克銘悄悄地對妻子說。
  
  一九二八年底,李進隨着姐夫來到濟南。
  
  那時,山東省實驗藝術學院正面向社會招收學生,其待遇是頗有誘惑力的:學校免收學費,而且提供免費宿食,每個月還發給兩元錢的津貼。
  
  為了糊口求生,已經改名叫李雲鶴的李進決心要試一試了。
  
  “你行嗎?人家招收初中和高中畢業生,甚至有的大學生都被淘汰了。你高小文化程度能夠通過考試嗎?”姐夫試探地問。
  
  李進的回答充滿着信心:“我覺得我有表演才能,我一定會被選上的。”
  
  果然,臨決定她命運的目試時,她剛出場就像一枝新荷露出水面,談吐清晰穩健,古文功底雄厚,一舉一動都舉不出聰明俊麗,素雅高潔,連眼神都不同凡響,她馬上被拍板錄取。她興奮得掉下了眼淚,這年她只有十五歲。
  
  在劇院,她把全部聰智都用在了學習上。不僅閱讀戲劇方面的文獻和劇本,學唱古典歌劇,學演現代戲劇,而且還接觸到各種樂器。負責教授的老師嚴格地訓練她,以至到了非常苛刻的地步。那裡,白天的紀律非常嚴密,晚上還得加班排演、練功。有的學生厭惡極了,忍受不了體罰而逃走,但她堅韌地熬過來了。直到三十多年後,她能指導排演《紅燈記》、《沙家浜》等八、九個樣板戲,不能說她不是得力於當年良好的藝術功底。wenge wang.org
  
  一九三一年春,由於李進的指導教師兼院長趙太侔對她的賞識,把她推薦到青島大學當旁聽生。在那裡,她攻讀的仍然是藝術系的課程。五花八門的學科和流派吸引着她,她也如饑似渴地讀了大量的書,她開始寫文章、寫劇本,她的學識在飛快地長進。就在這年夏天,發生了日本軍國主義侵占東北三省的“九.一八”事變。全國各地爆發了轟轟烈烈的罷工、罷課、罷市的請願高潮,要求國民黨政府抗日。江青身上壓抑已久的反抗的火星一下子被點燃了,她再也坐不住了。wengewang.org
  
  “趙老師,我想參加請願活動。”
  
  “甚麼甚麼?”她的老師,同時也是國民黨山東省黨務指導委員會委員的趙太侔大吃一驚,“你想毀掉你的藝術生涯,而去惹麻煩嗎?”
  
  “請願也算惹麻煩?”
  
  “學生就是上課、讀書,抗日救國是政治家的事,你們管不了。不守本份必然要惹麻煩,到時你會後悔的。”
  
  李進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直在凝視着他。
  
  在趙太侔看來,這位十六、七歲的姑娘是一個頗有才智和自制力的人,但是她那雙眼睛使他感到擔心。他見過懦弱者的溫柔、濕潤的眼睛,庸俗者暗淡無光、遲鈍呆滯的眼睛,投機者多疑而警覺的眼睛,以及一雙雙形態各異的眼睛。這個姑娘的眼睛很特別而且坦然,幾乎是閃爍着無所顧忌的疑惑之光。他隱隱地感覺到,他是無法左右和控制住這個人的。
  
  他沒有預感錯。
  
  李進與他疏遠了。她一聲不吭地參加了左翼戲劇家聯盟和左翼作家聯盟的青島分會,並在一九三二年參加了反帝大聯盟。她在學校的集會上慷慨陳詞:“日本帝國主義敢於侵犯中國,並不是由於中國人民軟弱,而是因為政府無能。蔣介石的槍口除了對準自己的同胞而大施淫威外,他們對外寇卻是一副奴才的嘴臉。愛國青年不團結,中國沒有出路,中國人民不反抗,光明不會到來!我願把自己的青春熱血,貢獻給人民和我們的解放事業!”
  
  她的演說和表演的抗日劇目,一下子使她成為學校引人注目的人物。
  
  為了自立,她在趙太侔夫人俞珊的弟弟俞啟威的幫助下,到青島大學圖書館擔任了出納兼管理員。這下,她能夠隨心所欲地閱讀各種各樣的圖書了。她懷着某種激動和興奮的心情偷偷地讀了《共產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和《新青年》等大批進步書籍。有時,俞啟威也悄悄地在她的住處放些抗日的傳單和宣傳品,這當然瞞不住她的眼睛。
  
  俞啟威比她大三歲,是浙江紹興人。他個頭不高,只有一米六的樣子。他對此很遺憾,便拚命地鍛煉身體:跑步,壓腿,打球,伸腰運動,等等。對自己長了一頭黑色的捲髮,他也不那麼滿意,於是就擦髮油將捲髮梳平,但是李進並不為他的外形所動,她從他身上發現了他獨特的魅力。
  
  “我覺得你和你姐夫不一樣。”那天晚上,他們參加完一次抗日宣傳的集會後,李進開門見山地對他說,“你們走的不是一樣的路。”
  
  “奇怪嗎?”
  
  “不,這是正常的。這幾年,我一直想找政治上的靠山和出路,但它就像雲里的山霧裡的水,若隱若現,就是找不着。但是,我的心早已到了它的身邊,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嗎?”
  
  “共產黨。”
  
  “對!我想加入,不知道你能幫忙嗎?”
  
  “黨也發現了你,李雲鶴同志,黨會滿足你的要求的。”
  
  “那麼,我沒看錯,你就是共產黨員。”
  
  俞啟威點點頭。
  
  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晚上,他們談了個通宵,心情特別愉快,雖然俞啟威身上只有幾個銅板,腳上的鞋子滿是泥巴,他的姐夫和姐姐討厭見他了,那有什麼關係?他想奔赴一條屬於自己的光明之路,難道自己沒有這樣的權力嗎?當然,李進不知道的是,其實他也是剛剛加入中國共產黨,是受黨組織之命來專門發展她的。
  
  沒多久,俞啟威領着她,見到了中共青島市市委書記。黨組織考察了她的表現和家庭及社會關係,同意吸收她加入組織。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讓她回去等候通知。
  
  一九三二年二月上旬的一天,李進接到通知讓她到街上的一家劇院門口去接頭。一路上空寂無人,海上吹來陣陣寒風,在空中呼嘯,這有什麼關係?孩子們跑到海邊,盡情地叫呀,笑呀,撿起沙塊打沙仗。她到指定地點等了一會兒,從身後走來三個青年人,只聽俞啟威說了聲“眼我們走”,她就和他手挽着手,像戀人散步一樣,沿着一條碎石小道朝教堂走去。wengewang.org
  
  在秘密聯絡點裡,她面對鐮刀斧頭的黨旗,舉起拳頭宣了誓:“我保證服從黨綱,遵守黨的紀律,眼從黨的指揮,在任何情況下都保守黨的秘密,為實現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終身!”
  
  “李雲鶴同志,”青島市委書記滿臉嚴峻,神態非常認真。“為了黨的工作,黨決定由你和俞啟威同志假扮夫妻,組成家庭,成為黨的一個交通站,負責與上海黨的中央機關進行聯絡。具體任務,黨會隨時通知你的。”
  
  李進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俞啟威,他似乎有點求之不得。但她強調了一句:“注意,我們只是假扮,而不是真的。”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緊緊抓住她的手。
  
  李進並不在意,只要她感覺正常就行了。
  
  至此,李進和俞啟威沒有舉行任何儀式就同居了。這使趙太侔夫婦大感意外,但他們絲毫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是在從事着隨時都可能掉腦袋的事業。
  
  每次接頭回來,俞啟威從李進身旁輕捷地走過,對她都要抱之一笑:“雲鶴,感覺怎麼樣?”每隔幾天,他又問:“習慣這樣生活嗎?好,今天的飯我來做。”“這本雜誌你看一看,今晚務必把情報送走。”“吃點東西好嗎,雲鶴同志。”
  
  就是真夫妻也享受不到這樣無微不至的關照。趙太侔對夫人預言:“看來他們真是天仙一對,雲鶴長得挺漂亮,到年底,啟威就要當爸爸了。”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對“夫妻”其實連半點肉體接觸都沒有。李進開誠布公地對俞啟威說:“我們可以作最好的朋友和同志,但不能作夫妻。我們之間缺乏那種基礎。我的態度也許會使你傷心,但希望你諒解。”俞啟威痛苦地答應了她。
  
  五個月後,俞啟威因叛徒出賣而被捕,青島的黨組織迅速轉移。由於叛徒不知道她也是共產黨員,使她得以逃脫。
  
  李進和中共青島市委的組織聯繫中斷了。
  
  儘管她想盡一切辦法找黨,但是毫無結果。
  
  她隱隱知道,上海是中共臨時中央所在地,同時也是左翼戲劇家聯盟和左翼作家聯盟活動的中心。許多著名的進步作家和戲劇家都雲集那兒,找到他們,也許就能很快與黨組織取得聯繫。
  
  “姐姐,我想去上海,”當俞啟威的姐姐俞珊前來看望她時,她表達了這樣的要求。
  
  “為什麼要去哪兒?上海亂糟槽的,並不安全哪。”
  
  “啟威出了事,我在青島遲早也會被捕。相比較,還是上海保險。”李進說,“上海有許多著名的戲劇家、作家在活動,找到他們,對我的藝術生涯也許會有幫助的。姐夫不是認識田漢和他組織的藝華電影公司的人嗎?我想去投奔他們。”
  
  俞珊嘆了口氣,答應設法幫忙。
  
  在俞珊的安排下,青島一些朋友將她送上前往上海的輪船,並指定一位看上去溫文儒雅的年輕人照顧她。這是李進第一次出海,船開不久她就頭暈目眩,嘔吐不止。那個隨行的小伙子很快露出了流里流氣的本相,乘扶她之際伸手去亂摸揣,李進暴怒地推開了他:“你再胡來,我就要喊人了!”
  
  那人討了個沒趣,只好坐在她的對面乾瞪眼,不時地呲牙裂嘴說些髒話,她卻穩如泰山,紋絲不動。到了上海後,她見到前來接她的人,激動地跑過去,連行李都丟在了碼頭上。
  
  剛開始,她把上海當作自己的故鄉,她的領土,她的家園。最初的感覺還很不錯,心裡挺輕鬆的,沒多久,她就感到這裡並不是那種想象當中的聖潔之地。首先她要找的田漢和他領導的藝華電影公司非常不容易,他們的住地飄忽不定,像浮萍一樣,根本沒有固定的場所。此外,文藝圈子裡的人對這位不速之客表現得非常冷淡和疏遠。除了極個別不懷好意者,誰也不願收留她。wenge wang.org
  
  幾個月下來,盤纏花盡,窮困潦倒,她處於極端貧困的淒風苦雨之中,無奈只得又求助於俞珊。俞珊在濟南參加過田漢領導的南國劇社的演出,也認識一些他們圈子裡的人。她專程趕到上海,領着李進輾轉搜尋,終於找到了正在寫劇本的田漢和他的秘書廖沫沙。
  
  “田先生,這是我的弟媳,叫李雲鶴。”俞珊拉過十九歲的李進,向田漢作介紹。“我的弟弟俞啟威涉嫌共黨案被逮捕了,弟媳一個人來到上海,無依無靠,又沒有任何地位,你看能不能收留她,求求您了。”
  
  田漢當時二十九歲,相貌堂堂,風流倜儻,戴着一副近視鏡打量了一下李進後,不緊不慢地問:“密司李能幹什麼工作啊?”
  
  李進早已從幾個渠道打聽清楚田漢是湖南長沙人,從“五四”運動起就投身於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運動。一九二〇年起,開始從事戲劇事業。一九三二年參加了中國共產黨,任“左翼戲劇家聯盟”黨團書記,中共上海中央局文化工作委員會委員,創作了大量的話劇和歌劇。她對他充滿了無限的敬意,所以不等俞珊答話她就搶先說:“田先生,你可能還不知道,早在一九三一年左翼戲劇家聯盟成立的那一年,我就已經加入了青島的分會,我參加了你們的很多活動呀!”
  
  由於上海的白色恐怖依然嚴重,田漢對她的過分熱情表現出了高度的謹慎。他不露聲色地把廖沬沙介紹給她,說:“他是我的秘書,幫我抄稿,起草一些信件。他一九二七年從長沙師範畢業,和我的弟弟田源是同學。你們可以常來往。既然你沒地方住,就讓我弟弟領上你住到我家,和我母親住在一起吧。”
  
  田漢的母親接待了她,讓她和他們家的保姆住在了一起。這對剛剛結束流浪生活的李進來說,已經是溫暖如春了。她向他們講述了她所熟悉的青島黨組織的情況後,取得了他們的信任。以後她又見到了周揚、陽翰笙,她向他們施展了自己的才華。
  
  在他們眼裡,李進有一雙清朗聖潔的眼睛,好像在深深地望着人,又像在溫柔地譴責着什麼。他們聽了她唱的如泣如訴的京劇後,讚嘆不已。田漢說:“你將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演員的,我給你創造上舞台和銀幕的機會,就在電影公司里干吧。”
  
  “我很感激田先生對我的關心。但是我想我還是先多接觸一下勞苦大眾,做基層群眾工作比較好。現在黨需要發動群眾,這方面更需要我。”
  
  李進的回答,使田漢、陽翰笙等人大吃一驚,他們說:“你很年輕,而且多才多藝,不作演員會後悔的。再說,你一個外來女子深入到工廠做宣傳工作,很危險哪。”
  
  “我不怕,從我入黨的那天起,我就決心要實踐我的誓言,請你們考驗我。”
  
  田漢想了想,同意了她的要求,把她安排到由劇作家張庚領導的無產者劇團里工作和學習。這個劇團,實際上是由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創辦的一所專為貧苦子女進行教育的學校。田漢特意讓弟弟田源陪她學習,並負責匯報她的各項工作,甚至干預她生活的各個方面。
  
  田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他比她大兩歲,穿着考究,風流瀟灑。他對女人的相貌頗有鑑賞力,他對此感到很自豪。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漂亮女人:電影明星、舞女、女大學生。是的,他對女人是獨具慧眼。他色迷迷地對李進說:“密司李,直覺告訴我,你是我們熟悉的最偉大、最美麗的女性,我愛你!只要你答應我,我會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你!”
  
  “我……我受不了這種干擾,”李進幾次擺脫他的糾纏,找到田漢訴述他弟弟的不軌行跡,又跑到廖沫沙家裡,請求他給予幫助。“我對此恨極了!我是一個有追求的女性,我不想過早地結婚。”
  
  “我理解你,到我這兒來吧,我握着您的手,壯一壯您的膽子。”廖沫沙建議道。
  
  正好,廖沫沙的妻子回湖南老家去了,他又經常住在電影公司寫作而不回家。於是李進住到了他家。當廖沫沙的妻子回來後,見一個陌生女子住在她的屋裡,就和廖沫沙大吵大鬧。為了完成政治上的活動,李進儘量忍耐着,克制着,她對廖沫沙的妻子解釋:“我和沫沙交往,純屬事業上的需要,絕對不雜夾個人的感情。”
  
  “不,你不了解他。他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我親眼看見過他的那些醜事,又厭惡,又氣憤。你知道嗎?他為什麼白養活你?為什麼不收你的房租?他別有用心!”她指桑罵槐地嘮叨個不停,終於使李進再不能忍受了。wengewang.org 她向一位朋友借了二十元錢,親自交給了廖沫沙,然後搬走了。直到三十五年後,江青和張春橋、姚文元等人提起此事,還余恨未消地說:“當時上海的黨組織,完全由周揚、田漢、廖沫沙這些人把持,他們在政治上搞王明路線,組織上實行關門主義,根本不做群眾鬥爭工作,生活上男盜女娼,還想打我的鬼主意。我和這批黨的敗類一直進行着鬥爭。”
  
  一九三二年秋天,李進在上海加入“左翼教聯”和共產主義青年團。由於她積極參加遊行示威、飛行集會和反政府、要求抗日的由共產黨領導的活動,她的安全受到威脅。在中共地下組織的巧妙安排下,她轉移到北平,在北京大學當旁聽生。她搞了一張進入市圖書館的借閱證,一邊靠麵包和白開水維持生活,一邊貪婪地讀了大批藏書。
  
  一九三四年春天,已經使用“李雲鶴”名字的她被中共地下黨派回上海,在一個為女工開辦的夜校里任教。這個學校由基督教女青年會上海分會統一領導,實際上由中共黨組織控制着領導權。李雲鶴透過這層灰色的保護,白天和外國傳教士周旋,夜裡到女工中宣傳抗日愛國的理論,兼教女工們學文化。她常常深入到工廠和工人宿舍中搞社會調查,體驗工人們的生活,為她們出主意想辦法,因而受到了她們的尊重。
  
  一個漂亮的姑娘如此拋頭露面地頻繁活動,肯定要受到男性青年們的關注,包括地下黨組織的一些年輕人都在暗中追逐她,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和行蹤。
  
  一九三四年十月初,李雲鶴在上海街頭認出了她在青島參加地下黨時同支部的熟人。wengewang.org 他讓她給一個學校的秘密聯絡點捎一封信,說:“信件很重要,關繫到上海黨組織的安全。”李雲鶴不敢延誤,但她還是機警地向她所屬的黨組織作了匯報。黨組織同意她為那個熟人辦事,並告誡了她一系列要注意的事項。
  
  幾天后,李雲鶴奉命再次到由外國人建的兆豐公園和那個名叫樂若的交通員秘密接頭後,他給了她一本《世界知識》。她便匆匆離開兆豐公園往回返。半路上她碰到了當年在青島地下黨組織里當秘書的一位女青年,那人熱情地邀請她吃飯。但她想起了剛才交通員樂若的警告:“你已被敵人注意,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接頭。今後,你要投身到文藝界去,用當演員來掩護你的身份。公開場合,要以黃色面目出現!”
  
  李雲鶴冷冷地拒絕了那個女人的邀請,乘着夜色離開那兒。她覺得很快就有兩個男人盯上她的梢,她加快了步伐。
  
  “站住,別讓她跑了!”
  
  “你們這些蠢豬!快把她抓住!”
  
  李雲鶴拔腿就跑,但還是被身後的兩個大漢抓住了。她拚命地掙扎,身上的衣服給撕破,她大喊:“快來人,流氓綁架人啦!流氓綁架人啦!”
  
  “你喊什麼,混蛋!”
  
  “放開我,你們這些混蛋!”
  
  那個矮個子壯實的像頭牛,他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李雲鶴的嘴唇上,頓時鮮血直冒。
  
  他們從她身上搜出那本《世界知識》,然後又要搜身,她大聲哭叫起來:“你們是流氓,這種綁架是犯法的,你們懂嗎?”
  
  “別叫了兔崽子,我們是警察局的。”
  
  “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麼抓我?”
  
  “你是共黨分子!”
  
  “血口噴人,你們有什麼根據?”
  
  “走,跟我們去一趟警察局!”
  
  “不,我不去,我還有事,”
  
  那兩個大漢不由分說,一人架着她的一個胳膊,連推帶拉把她送進了上海警察局看守所。頓時,那個城市從李雲鶴眼前消失了。城中的萬家燈火猶如海市蜃樓,令人眼花繚亂,瞬間卻化為烏有,只留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她聽說過不少飛檐走壁穿出鐵牢的奇蹟,不過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眼下,江青再次找到了當年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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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子本性難移,說過的話死不認賬。  /無內容 - Kitanic 02/16/09 (181)
  她只說過“我是主席的一條狗”  /無內容 - lessson 02/16/09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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