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周年,毛澤東也駕鶴往西邊飛了三十三年,今天,不知飛到哪站了。這當口,人世間的繁榮娼盛,老頭是看不到了,但從毛老頭時代走過來的中國人,還有千千萬,萬萬千,常聽他們嘮嗑,談起“8341”的毛澤東,聊起那個火紅的年代。前天,幾個鄰居叔嬸們又在一起聊天,在此偷偷給大家學學舌。
李叔是毛澤東時代的工人。李叔說,那時候,都唱我們工人階級有力量,不錯,工人階級是社會主義中國最正統的領導力量,當年時興這麼一個口號,叫“工人階級領導一切”,大標語刷的全國城鄉哪哪都是,我們的社會地位高啊。聽說現在的憲法裡,還留着咱們國家實行的是我們工人階級為領導,以我們和農民老弟們的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條條呢。從1949年到1976年毛老頭駕崩,20多年裡,我們總把自己當個人兒,因為我們是國家和企業的主人啊。後來,再一看,不是那麼回事,才知道毛老頭的話早就不能使了,當家的用濤聲依舊的腔調哼唧着,你們那張舊船票上不了新船,NND。那年,我們好多人都下了崗,在矬子的安排下,我們當中有的人做起小買賣,上街擺個小攤賣點褲衩襪子花生瓜子啥的,日子總得過啊,你說我們老百姓還能圖個啥啊,有吃有喝,能供孩子上個學,過個囫圇日子也就知足了。到今天,一想起來,我就恨毛老頭,好好的,讓我們當啥國家的主人啊,那不是把我們放在火上烤啊。我們是當主人的那塊料嗎,要文化沒啥文化,要心計也不會耍心計,我們當工人的生性就是直筒子,惹急了無非就是整出個二七大罷工啥的,給天皇老子一點顏色看看。聽說,前陣子,那個東北的啥鋼,說改制改制的,兜那麼大圈子搞那麼文縐縐的幹嗎啊,說白了不就是把國家的廠子賣給私人,讓當官的和資本家謀點黑錢嘛。聽說楞有萬八千工人罷工整事,就像小罐里快憋悶死的蛐蛐,他們真敢開牙啊,把接收工廠的私企業主都給搞死了。唉,這幫工人真不開面啊,都上了毛老頭的當啦,你們以為自己是根大白蔥,可聞着就臭哄哄的,誰他娘的拿你們熗鍋啊。現如今,人家早改新派海鮮,吃啥暴魚了(沒聽錯吧?是暴魚,暴動之魚,海洋之新新魚類耶,人類濫捕濫殺,魚都會暴動,不讓人吃啦)。你們那些整事的早不是國家和啥企業的主人,別人要能收留你們當個孫子,那就是白善人給你們的恩德了(咱小,聽不懂這話,大人說沒事到賣花姑娘那邊去瞧瞧)。沒聽那個被你們打死的老闆嚷嚷嗎“只要我活着,就都讓你們下崗”,結果你們沒下崗,倒是讓那小子見閻王了。你們丫的膽真大啊,就不怕大軍的機槍坦克裝甲車突突你們小樣的啊!又不是沒突突過。你們倒稀罕大大圓圓長長的東風31,那玩意是給你們吃的嗎,要砸你們頭頂上,你們和你們的市長爺爺書記奶奶們立馬就燒的灰兒都找不到,連火葬費都省啦,打你們這些小蚊子用不着那麼大的玩意。最後哈,李叔很感慨,毛老頭啊,要是你在的那二十多年,不讓我們當主人,就當孫子,成天階聽人家吆五喝六的,現在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要依我,就把那屁法改改,改成我們工老大和農老二都是當家的兒子,孫子,那不就從理兒上把那群主人不主人孫子不孫子的扎刺倔毛驢們連毛帶舌頭都給捋順了嘛?到那會,誰要是膽敢齜牙,就拿東風31掃他們小樣的!
從鄉下進城看孫子,幾輩子都在鄉下過活的劉叔打開了話匣子:俺也恨毛澤東,你說他幹啥不成啊,非給俺們農村派赤腳醫生,那些年倒是真好,俺們得病不憂,看病不愁,有個頭疼腦熱的,赤腳醫生就登門瞧病,不光看病不要錢,給你點小藥扎個針灸的也不收錢,用戲文上的話,那真叫分文不取啊。農忙時,他們背着個小藥箱,還和俺們一起下地幹活。後來聽兒子的朋友說,聯合國都向第三世界國家推廣中國的赤腳醫生,把中國出版的《赤腳醫生手冊》整出了不同本本,發到了世界好多國家呢。有一年,哪個影還拍了個講赤腳醫生故事的電影,叫《春雨》,俺看了好幾遍,你別說,還挺好看,裡面有個女娃唱《赤腳醫生向陽花》,中聽,俺忘不了。前兩天孫子非讓我給他唱歌,俺哪會唱歌啊,就把向陽花哼給孫子聽,孫子說爺爺你要喜歡,我讓我爸給你盪。我沒聽懂,啥叫盪哈?也沒敢問,現在啊,四五歲孩兒們小嘴頭巴巴的厲害着呢。唉,毛老頭生生把俺們農民給慣舒服了,俺們沒那個享福的命啊,千百年來,哪朝哪代哪個皇帝管過當農民的生老病死啊?還是現在好,俺們小病扛着,扛不住了才進城看,有多少錢就吃多少藥,沒錢只能借,借不着就等死唄,反正人生一世,到了不都是個死……
說到這,劉叔端起杯子喝水,老兵張叔趁機發話了。別看我當了那麼多年兵,其實我對毛澤東也不滿意,他天天讓我們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背三八作風。我提拔個兵當排長,下命令那天,小兵對我一點表示也沒有,那時不興這個,這叫歪風邪氣,讓上面知道了,立馬就把你的紅五星紅領章給扒掉。這事,放到現在,少了也得弄個三萬五萬的,從古到今,不買官,官帽還能從天上直接扣你腦袋上,那不就成了姚明的大蓋帽了嘛。還有那年,北京不是出了個四五天安門事件嗎,我那時就在北京,楞不讓我們部隊上,最後那個晚上,整了幫工人民兵,每人拿了根小木棍,就把廣場上幾千個暴徒給擺平了。領導說,那就是些不明真相的學生市民,對付他們,哪輪到着我們當兵的正規軍。還說了,毛主席親手創建親自指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任何情況下,絕對不能把槍口對準養育我們的老百姓。我當兵那麼多年,打了無數次靶,各種槍械都打過了,固定靶移動靶圓靶胸靶人形靶都打膩了,就是沒用槍打過活人。等我脫軍裝了,我那幫兄弟可不得了,坦克裝甲車直升飛機都上了街,神氣啊。那幫活獸開了洋葷,大開殺戒,還在大禮堂里貓了兩晚,過了把平頭百姓們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癮。後來,臭小子們還編了兩句順口溜,叫老子“在大&堂里睡過覺,在@*%廣場撒過尿”。
王叔大學畢業後到報社當編輯,快6張了,早就是個小領導,他接過話茬:誰說不是啊,我在報社,天天看群眾來信,說啥的都有,罵毛澤東的信海了去了。有個大姐來信,說她少女時代嬌滴滴的貌美如花,當年響應毛主席“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號召,到鄉下插隊,手無縛雞之力卻當上鐵姑娘隊員戰天鬥地,冬天裡凍得手上都是口子,夏天裡熱的渾身長瘡,她說她恨毛澤東,恨毛澤東給了她鋼鐵般堅強的意志,讓她一輩子再沒有過不去的坎。有個讀者來信,說他為毛岸英打抱不平,恨死毛澤東了,毛澤東幹嗎要立黨為公,鐵面無私,把毛岸英送到朝鮮前線去打仗,讓28歲的岸英死在抗美援朝的前線,長眠在那片冰天漠土上。看看現在,誰不緊着慢着的撈油水,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些王子公主們,不是高官就是顯貴,過的多滋潤啊,那讀者說,有時候想起毛岸英,他的眼淚嘩嘩就下來了。還有個新聞界的同行給王叔發郵件,說從心裡討厭毛澤東,毛澤東的時代,新聞人哪敢造次,一點外快都不敢撈,也沒的撈。現在有的記者為了錢,太能白活啦,為了開脫強姦犯,楞是整出個新詞叫“順奸”。為了開脫鄧貴大,愣是整了出個新詞叫“推坐”。你姓鄧的幾次三番地把人家玉嬌姑娘推倒在沙發上,不就是想在人家身上下手嘛,這種共產黨的敗類不死,還有誰該死啊。乾脆,讓這些耍筆桿子搖羽毛扇的師爺們開個造字整詞兒公司為貪官贓官鏟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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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嬸們七嘴八舌,聊意且酣,我在邊上呆坐着。他們說的好多事,我怎麼都不知道啊,他們恨毛澤東嗎?是在罵毛澤東嗎?罵人有這樣罵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