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對毛澤東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開博客主要是為了理清一下自己的一些思路,何況人到了不惑之年,常常懷舊,就有了動動筆頭的念頭。不想,看了很多人在網上爭論毛澤東的是是非非。大家開始可能還有理有據,然而過不了多久就失去耐心,開始情緒化,非理性化,陷入彼此的謾罵之中。為了讓更多的人,特別是沒有經歷過毛澤東時代的人更了解毛,我這個經歷了毛時代最後的“黑暗”的六零後,就感同身受地評價了一把毛澤東。
反毛的依然反毛,親毛 的照樣親毛,我的那些帖子算是白寫了,嘿嘿。對於我,不是沒有一點收穫,至少讓我感受到中國的問題很複雜。有不止一個人在回應中問我一個問題:既然毛澤東時代那麼黑暗,那麼不人道,為什麼現在很多人們還在懷念毛澤東?
這無疑是一個好問題。當時,我草草回答說:那是因為鄧小平當時為了個人目的不能,也不敢徹底清算毛澤東的罪行,因為他的權力基礎來自毛。毛的歷史地位要是徹底垮台了,共產黨和他本人都將失去統治的合法性。因此,毛澤東的畫像還必須掛在天安門城樓上,毛還必須被稱為第一代領導核心,也就是“太祖”或者“先帝”。所以,鄧匆匆忙忙地搞出一個“中共中央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要對毛實行蓋棺定論,也就是功過“七三開”。然後,鄧號召全國各族人民“團結起來,向前看”。徹底否定毛,就意味着,社會的分裂,也許意味着比文革更大的動亂。基於這種考量,鄧讓知識分子哭哭啼啼地抒發了一把“傷痕文學”之後,就不允許繼續反思文革、否定文革了。因此,我認為現在的人們懷念毛澤東是因為中國社會遇到了危機,有些人錯誤地把眼光投向了過去,把毛時代美化成了一個天堂,怪罪鄧小平造就了今天中國的“地獄”狀態。
這個回答,我想還是基本符合事實的,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再思考,又覺得還不夠透徹。那些整天讚美毛澤東,貶低鄧小平的人,真的是因為被蒙蔽、被欺騙、沒有睜開眼睛看毛澤東時代嗎?我原以為,如果有更多經歷過毛時代的人站出來,把他們的親身經歷寫出來,讓給多的年輕人知道,那不是天堂,是比現在更糟糕的地獄,他們就會徹底醒悟過來。現在,我知道這種想法是有點幼稚了。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這是很難改變的無奈現實,何況大多數人都很思想懶惰,不會反思呢?
其實,對於今天的中國,歷史上的毛澤東已經不再重要了。他已經徹底地躺在了“最昂貴的停屍房”中。但毛澤東作為一個符號,或者更嚴格地講,一個圖騰反而越來越重要起來。那些擁毛的人,絲毫不關心所謂的“三年自然災害”到底死了多少人,是誰的責任,他們需要的就是一個凝聚民意的符號,好讓一切對現實不滿的人們團結在一個旗幟下。這些人包括對野蠻拆遷不滿的人,在警察粗暴執法中受了委屈的人,也包括下崗工人、大學畢業找不到差事的年輕人,還有被奇高的房價逼離城市的人們。
既然未來不能帶來希望,那麼回顧過去也許可以帶來些許的溫暖。毛主席他老人的時候就成了美好的精神避難所,不然要這些人怎麼辦?這些人已經出了楊佳,這個下崗、單身母親養大的孤獨青年人手刃數十警察,竟然獲得了一篇叫好。這是多麼令人感到擔心的局面!這些人中也出了一些衝進幼兒園、小學去屠殺祖國花朵的人,我稱他們為“恐怖分子”。不同於國外恐怖分子的組織性和綱領性,中國的恐怖分子似乎可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因為任何理由,突然大開殺戒。有網友稱,要是中國人人持槍,就不會有幼兒園襲童事件。這是多麼有創意的設想,我們大家都應該來個頭腦風暴,設想一下中國社會存在7億枝槍的情景,我不敢想了。
1989年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社論,一語雙關地諷刺支持學生的四通(Stone)公司老總萬潤南,說他“搬起石頭砸要砸誰的腳”。今天,我算看清了,共產黨才真是搬起石頭要砸自己的腳。鄧小平不能不保留毛澤東的所謂歷史地位,沒有徹底否定毛澤東。現在,這個苦果就不能不嘗了。
我做個大膽的預測:袁鵬飛對毛澤東的徹底否定,雖然可能不是上層的直接授意,但也是符合中共上層的利益的。因此,袁鵬飛和劉曉波不同,他不會被政府怎麼樣,頂多就是不能再作歷史教師。目前,中共需要漸漸地“切割”和毛澤東的關係。前三十年和後三十年的劃分,就是一種切割方式。然後,中共才能逐漸還原毛澤東的歷史真面目,讓毛澤東不能成為一個造反者的圖騰,一個旗幟。不然,毛澤東這個石頭必然砸到當前太子黨把持的中共。
唉,想想現在的政府也很可憐,擁毛派和反毛派都不怎麼支持現在的中共。擁毛派打中了政府的要害,他們假借紀念毛澤東來表達不滿;反毛派認為現在的政府不民主,需要“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太子黨一方面不敢大膽往前走,害怕中國在失去平衡的民主化中失去特權;另一方面,又不捨得失去既得利益,要壟斷政治和經濟權力。
雖然中共號稱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最大利益,但我還是納悶中國政府的支撐力量在哪裡?目前看來,一個是武力,一個是金錢,因為中共長期打左燈向右轉和不談信資信社,已經透支了一切軟實力。每一代所謂的領導核心都提出一套理論,這本是就表明中共沒有任何意識形態力量。只能不斷用“翻兩番”、“建設小康社會”、“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或者“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些空洞的目標來忽悠人。但今天的現實總比2049年的朦朧目標來得殘酷,忽悠年輕人還好,忽悠需要養家糊口的中年人就難了。
現在,政府只有威逼利誘這種手段了,而威逼利誘是最笨、也是成本最高的統治手段,我們的政府在西藏和新疆已經上演了這種最無奈的手法。但要記住:向威逼利誘低頭的都是奴才,奴才是靠不住的。
總結一下,對於擁毛派來說,毛澤東只是一個帶來反抗意識的圖騰,因此反毛派再多的歷史事實都不能動搖他們的信念。這是一個信仰問題,任何歷史問題都是信仰問題,這是我的基本觀點。中國政府或者中共面臨很尷尬的境地,反對他們的人們假借他們的創始人的名義要造反。中共需要很高技巧地轉身,既要消解毛澤東的圖騰魔力,同時保持政權的權威、法統的連續性,又要漸漸疏導民間普遍的不和諧氣氛。
中共是否能夠完成這個高難度的體操動作,從而達到長治久安和所謂的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我個人持十分悲觀的觀點。今後數十年的任何一屆中國政府都只能延緩大變革的到來,就像胡錦濤和溫家寶這樣小打小鬧,而不是徹底轉變中國社會。這不是中共的局限性,而是中國文化的本質決定的。不要忘記,我們仍然在中國歷史上千年未遇之危局中,中國文化一直在崩潰過程中,現在還沒有到谷底。我沒有惡意,也不期望大動亂,我甚至認為一場新的毛澤東式的“革命”,最終終結的可能就是中國文化最精華的部分。我只能祈禱,神佑吾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