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打開博客看到一位名叫jinjiu的先生的留言:
“1. 沒有日本公民支持,何來二戰,右翼。
2. 日本的侵略性是骨子裡的,來自他們的公民。
3. 讀一遍農夫與蛇的故事。
你這個邏輯,和漢奸周作人雷同。”
他的這些言論是針對我所寫的一篇《面對同情日本的潮流 我們為什麼不能對其說不》而發出的,至於他的三條理由,其實完全不值得一駁,只是得出的這個結論相當的有意思。我呢是不是漢奸邏輯,這可以討論,也可以商榷,把我和知堂先生相提並論對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榮譽,哪怕是在惡名方面。但說知堂先生是漢奸,我卻不敢苟同。
我想現在已經不會有人認為娶個日本籍的妻子是漢奸的行為了,所以這個問題就不談了。而周先生最令人詬病的就是在日本攻占北平後出任偽職,這是事實。
周作人在1939年1月接下汪精衛南京政府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的聘書,3月應聘兼任北京大學“文學院籌辦員”,開學後兼任文學院院長。
1940年11月8日,汪精衛政權華北政務委員會教育總署督辦湯爾和因肺癌病逝,1940年12月19日,汪精衛政權中央政治委員會31次會議通過“特派周作人為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並指定為常務委員兼教育總署督辦”,1941年元旦正式上任。
1941年10月起兼任東亞文化協議會會長,1943年6月起兼任華北綜合調查研究所副理事長,1944年5月起兼任《華北新報》經理和報道協會理事、中日文化協會理事。
北大校長蔣夢麟後來在回憶錄(《西潮》和《新潮》)里談到:“抗戰的時候,他留在北平,我曾示意他說,你不要走,你跟日本人關係比較深,不走,可以保存這個學校的一些圖書和設備。於是,他果然沒有走,後來因他在抗戰時期曾和日本人在文化上合作被捉起來關在南京。我常派人去看他,並常送給他一些需用的東西和錢。記得有一次,他托朋友帶了封信出來,說法庭要我的證據。他對法庭說,他留在北平並不是想做漢奸,是校長托他在那裡照顧學校的。法庭問我有沒有這件事?我曾回信證明確有其事。
以蔣夢麟校長聲譽之德高,品行之高潔,想來必是不會為了昔日的同僚之誼而誑言為其脫罪,當然也只是想來。北平淪陷之前,應該確有保護校產的這番談話。但其實我認為有沒有這番談話並不是很重要,雖然這成為其在國民政府法庭上減刑的證據。我思考的是如果沒有這番談話,出任偽職就真的是漢奸行徑嗎?
有些問題用東方人的思維可能永遠也想不明白,就像戰爭中喪失抵抗能力的士兵應不應該投降的一樣。更有意思的是,在很多影視電影中看到日寇來犯,軍事主官對這下級軍官說你的部隊能不能拒敵3個小時,軍官在思考的時候,主官大叫一聲:到底能不能?軍官迅速說:保證完成任務,戰至一兵一卒為止。聽着是令人提氣,但其實不僅愚蠢而且荒唐。能抵擋就抵擋,不能就直說,明明實力差距太大反而硬撐,你的部隊打光是小事,讓你堅守3小時,你30分鐘就死幹了,你是很英雄,但對部隊整體卻又毀滅性的打擊。可能問題到這裡僅僅是個態度的問題了,你說不行就成漢奸了,所以唱高調很重要,實際效果就是其次了。我其實寧願相信這是某些導演的低能,而不是歷史的真相。
而對於孤城北平里的人們來說,1937年後,政府撤離而去,失去了保護他們人民的責任,難道北平的人民都應該以身殉國麼?劉愛玲也說過難道淪陷區的人民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麼?有人可能會說人民可以活下去,但不能幫日本人做事;如果日本人強迫就殉國麼。這種高調在和平年代出生的人說的是如此的輕鬆,說死的時候是如此的不負責。如果說凡是幫日本人做過事的人都是漢奸的話,那被日本抓壯丁勞動的貧苦人民,是否都是漢奸呢?其實國民政府也夠厚顏的,強敵來犯,溜之大吉,抗戰勝利,對像知堂先生這樣在日寇的威逼下頂着壓力生存的人們立即展開一場審判,令人莫不寒心。
我不是說勝利後不該對漢奸進行審判,但應區別對待,區別的標準就是是否做過迫害中國公民和有損人民國家利益的行為,事實上周作人先生不僅幫助保護校產,還對受迫害的革命者進行掩護,其中包括共產黨員。而是否為漢奸的最重要的標準就是他的行為時被迫的還是自願的,所以汪精衛將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雖然他的早年是那樣的英雄而令人崇拜。如果有人說他寧願死也不會做有損他人的事情,我相信有這樣的人,我對其也很佩服,但我們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人。海瑞我很敬佩,但其實根本不值得仿效。我只是想大家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日本人讓你們出任偽職,否則殺你全家的時候,大家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有時候死是一種很容易的決定,但同樣的是那樣不負責任,不管是對家庭還是對國家。
其間還有個有意思的插曲:當日本人令周作人出任偽職的時候,周頗左右不定,共產黨紅隊在周恩來的領導下,怕周投敵,為了對周進行警告於1939年元旦,槍擊周作人。而周誤以為是日本人對其恐嚇,所以最後出任了偽職。這段插曲並沒有事實依據,因為官方的說法是神秘的槍擊案,莫知何所為。
其實知堂先生至今仍被當做漢奸,既不驚奇,也不意外,因為他有一位日本籍的妻子和一個和共產黨親密到無以復加的哥哥,而他妻子的國家侵略了中國,而他和他的哥哥反目成仇,共產黨卻一統了天下,雖然沒人承認這樣的理由。有時候你被當做漢奸並不一定是你做錯了什麼,只是你做的很不合時宜而已,就像右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