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薄熙來

林曉

我不喜歡薄熙來，但在家裡不敢說，因為太座喜歡他，在朋友中也不敢說，譬如在一次聚會中，本來想說幾句薄熙來的壞話的，但卻發現我知青時代的初戀情人也是薄熙來的崇拜者。都說民國總統馬英九有女人緣，殊不知薄熙來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也有着無數的女性粉絲。若要競選，薄熙來無疑是中國眾多女性選民的最愛。

太座說薄熙來很有科瑞斯馬，英文叫charisma。這個詞，中文還真不好翻譯，那是因為中國歷代王朝，除了皇帝本身外，有着科瑞斯馬的政治人物都被視為潛在的野心家一類。西方則不同，在這裡，政治本身就是一種作秀，而作秀的演員天生的素材是非常重要的。不否認電影也需要葛優和小瀋陽這樣的喜劇丑角，但作為國家領袖這樣的角色，具有科瑞斯馬的英俊演員肯定是有他們的絕對優勢的。問太座什麼樣的人物具有科瑞斯馬，太座列舉了肯尼迪，里根，克林頓（比爾）和奧巴馬。當然若論到中國的人物，進入這個定義的就只剩下周總理了。雖然薄熙來很崇拜毛澤東，但老毛就是一個土包子，距離西方推崇的科瑞斯馬還是有着相當的距離的。

薄熙來殺舊吏，蒯豪強，自有他得人心的一面，但吟紅歌，復舊制，興新獄，禁訟師，也讓許多人擔心他會把中國再度引入老毛的文革時代。加上他自己就當過紅衛兵，甚至把他老爸的肋骨也敢打斷三根，這讓許多在文革中吃盡苦頭的老一輩人，也讓眾多的自由派的知識分子為之提心弔膽。薄熙來的紅色運動造就了一批紅色知識分子，包括三媽教授孔慶東和耳光學者韓德強。時光以2012年的新年為界，在這之前，作為自由派的知識分子，許多人無望地看着中國正在捲入新的紅潮，就像日本福島的百姓看着迎面而來的海嘯，無所是從。

薄熙來的命運轉折，或者也是中國命運的轉折，實在太神奇了，神奇的就像一部驚險偵探小說。薄熙來的故事，已經遠遠超過了最讓人們上癮的電視連續劇，超過了《四世同堂》，也超過了《北京人在紐約》。更神奇的是，這是一部現場直播的電視連續劇，就在前兩天，還有人預言薄熙來會被軟着陸，而給他當替身的，是他的老婆薄谷開來和以王立軍為首的N人幫。中國歷來有為尊者諱的傳統，譬如毛主席的錯誤就是由江青同志代為擔當的。

如果不是薄谷開來毒殺洋人一案，世人，無論是支持他的還是反對他的，還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他成功的勢頭，別說平民百姓沒有能力，知識分子沒有能力，就連國家的最高領袖胡錦濤和溫家寶，對薄熙來的紅歌運動也要畏懼三分。薄熙來很聰明，他是用天安門城樓上的那副畫像，天安門廣場上的那座紀念堂做為他的旗幟的。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後，許多人想換一種活法，所以即便是廣大地主富農的後代們，也會對左派筆下神話般的文革充滿幻想和渴望。

關於薄熙來的腐敗，關於薄熙來和女人不正當的關係，如果不是王立軍夜奔美國領館，實在是提不上筷的理由。現如今罵罵腐敗也就是在國外而已，回到天朝，酒席宴上，這樣的話題說不準就得罪了哪位朋友。人在江湖上，身不由己，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腐敗是潤滑劑，腐敗也是天朝維穩的重要手段之一。據說武漢大學校長龍小樂，就是因為鼓動學生鬧學潮，被查出貪污的罪行。明王朝就是不能容忍李自成的腐敗才丟了江山。

然而殺人一案，就做的太不明智了。在這個世界上，能用金錢擺平的事情，卻去使用暴力，在數學上是超越奈氏平衡的對策。尼爾伍德給薄瓜瓜的那封威脅郵件，怎麼看都不像是動刀動槍的樣子。即便是尼爾缺德，但在正義與和平之間做選擇時，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都會選擇和平，更何況薄家背負着天下左派民眾的無限期望。當然如果官做到毛主席那份上，殺一兩個人也就不在話下了，譬如田家英之死，就可以用自殺來了結。可惜薄熙來不是毛澤東，更可惜的是，王立軍不吃那一記耳光。王立軍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寧願坐牢也不受這一胯下之辱。

無論是在他的敵人還是朋友眼裡，薄熙來都曾如東方冉冉升起的太陽。這輪太陽，除了他的煽動力和給下層人民許下的美好願景，更在於他形象的魅力，在於薄熙來的科瑞斯馬。而這種科瑞斯馬，對於大多數不喜歡政治學習的人們來說，是不可抗拒的。記得八二年剛到美國時，我的英語老師就說過，象鄧小平和胡耀邦這樣的領袖在西方是不會成功的。那一次我反駁了她。但也正是從那一次，讓我懂得了在這個現實世界科瑞斯馬的重要。然而被薄熙來忽略了的是，即便在西方，從數學上來講，科瑞斯馬也只是被世人愛戴一個必要條件而不是充分條件，民國領袖汪精衛就是其中一例。

薄熙來走了，即便是不喜歡他的人，也為之感嘆。忽然想到面對一個不幸的政治家，在他終於走下神壇時，也應該給予他常人的理解。於是謹以此文表示對這位時代明星的悼念。

啊，薄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