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饑荒中吃人餓鬼:劉家遠“慘殺親子食子”案再調查(組圖慎入) |
送交者: ByStander 2012年10月08日18:57:2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大躍進、大饑荒重災區百縣調查》
大饑荒中吃人餓鬼: 劉家遠“慘殺親子食子”案再調查(組圖)(恐怖慎入) 余習廣
在 我進行大饑荒重災區百縣調查中,接觸到的各地饑民吃人肉事件檔案材料和知情人所說,非常普遍,殺害親人吃肉案件也有不少。澧縣也有饑民餓不過,悄悄搞死人 肉吃的。但是,像劉家遠這樣“殺子食子”案件破案後,在其殺子尚未來得及吃食情況下,公社書記喝令劉家遠“當場吃給我看”,以“夯實”罪名,並指示將其和 死屍即物證在全公社游鄉示眾;抓到縣城後,縣委又將其和死屍即物證遊街示眾者,組織萬人大會宣判,槍斃後死刑布告在全縣各地張貼的情況,廣泛的社會影響, 是我發現的唯一特例,在大饑荒歷史研究中,具有極典型的意義。 我 所接觸到的案件中,其它地方案件上報後,縣委和公安部門一般馬上將案犯抓進監獄,將案件改頭換面,以“破壞屍體”罪判決。如信陽慘案揭露後,路憲文在“民 主革命補課”的“集訓隊”里,因揭發他親自將“吃人肉”罪,改為“破壞屍體”罪,以“掩蓋罪行”時,他交待說:全地區被抓進監獄的吃人肉者“上千人”,想 到“在自己的領導下發生這樣的事情,對黨抹黑,怕造成惡劣影響”,為“掩蓋自己的罪行”,所以才指示該罪名。商城縣委書記張念仲,交待將“吃人肉”罪,改 為“破壞屍體”罪時說,“在我的領導下,發生這樣駭人聽聞的案件,怕影響不好,怕上級知道後無法交待,也怕後人評說。”“以掩蓋人吃人的事實。” 我問原澧縣人委會的一位長輩:“其它地方都在掩蓋人吃人,為什麼澧縣把劉家遠案,用這麼大規模的形式,搞得驚天動地人人皆知呢?” 這 位長者告訴我,恐怕公社書記是要“破大案”,逼着劉家遠吃幾口,才能造成把罪名搞大點、破大案、立大功的落案事實。而縣委書記馬玉書,南下幹部,大老粗, 霸道蠻狠。他腦袋裡,怕也和毛澤東一樣,想不到“人相食,要上書”的!他只想到要拿這個案子,來威懗其他飢餓中的老百姓罷了。想不到幾十年以後,你會來寫 這件事,將它寫進歷史! 1、劉家遠其人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劉家遠慘殺親子食子案,經常給我們一些小夥伴驚心動魄、夜來惡夢攪魂的恐怖感,和夜間一見迎面過來長得凶神惡煞者,就有被害的恐怖,扭頭就跑的心裡障礙。 劉家遠是澧縣如東人。如東靠近洞庭湖區,是個風景如畫、富甲澧洲的好地方! 洞 庭湖雖早已失去了曾經八百里煙波浩渺的氣魄,但一片片淤積平原養育着一代代拓荒的洞庭兒女。澧東土地肥沃,物產豐饒,田裡出產糧、棉、油、絲、麻,湖中盛 產魚、藕、蓮、芡、菱。偶有田土歉收,則湖中的出產盡可讓人們得溫飽而有餘金。如東人的富足,着實讓澧州人為之艷羨。 然而,在苦日子年代中,劉家遠殺害親子食子案,卻又着實讓慘案頻仍、業已見多不怪的澧州人民,也為之震撼和悲哀。 據立案材料和中共澧縣縣委的上報材料: 劉 家遠是原如東公社牛張大隊人。材料稱:他一個老實人。出身貧寒,自小在饑寒交迫、缺衣少食和受人欺凌中長成,養成了軟弱自卑、沉默寡言的性格。1948年 他被國民黨抓壯丁,押上炮火連天的東北戰場。不久,他所在的部隊全軍覆沒,劉家遠也成為解放軍的俘虜。在部隊,戰友們對他的評價還好,說他話不多說,事不 少做,領導上喊往哪裡打,他就拼着性命哪裡沖,大小也立過幾次戰功。但人老實到沒多少出息,幾棍子也打不出個屁來,因此不大討幹部喜歡。1950年,他復 員回鄉。 劉家遠回鄉後,分了土地還分了房子,老老實實地幹活種田,漸漸生活也有了些起色。 劉家遠人很老實。無論是互助組,還是合作化,運動一來,幹部一號召,大會、小會一開,一說不加入就是思想落後、不想走社會主義道路,還拿他是復員軍人說事,要他“起帶頭作用”。劉家遠膽小怕事,嚇得戰戰兢兢,回家就要拿土地證。劉家遠總是帶頭入組、入社。 1957 年,劉家遠取了個“拖油瓶”老婆,是津市段家灣人,帶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當年,女人為他生下個兒子。劉家遠很喜歡小孩,平常對幾個侄兒子都非常親。這 下終於了結了“延續香火”的心願,他着實開心了好些日子,鄉親們還記得他為兒子辦“百天”,請了幾個親戚吃酒的事。 2、如東公社“五風”與劉家遠 人民公社化運動中,澧縣的“共產風”在全地區都是有名的厲害。而廬山會議後,全縣再一次颳起了十二級“共產颱風”。 1961年4月整風整社運動中,縣委書記張琢,在中共澧縣縣委擴大會議上的檢查報告中說: “這 股‘一平二調’的‘共產風’,從五八年公社化後起,到這次整風整社運動開始止,才平息下來。據初步統計,公社化以來,全縣各級刮的‘共產風’,折合金額達 到3812萬元,相當於三年農副業總產值(15732萬元)的23%;其中光是刮的社員個人的各項物資折合金額達到1246萬元,相當於五九、六0年兩年 分配給社員部分的30%。其中包括集體土地29563畝,社員自留地24307畝,房屋123960間,各種農具3823837件,現金2699000元 等,每戶平均90.4元,人平24.77元。特別是拆房屋,挖祖墳,叫社員餐風露宿,幾代同房,公公和兒媳婦住一起,三五家人家擠一間房,最使社員傷心和 惱火。社員形容那種情況是:“公媳同房,帳子做牆,說話為難,洗澡過關。” 如東公社的“共產風”越來越大,“一平二調”刮得樹倒屋毀,家破人亡。土地、自留地、房屋、耕牛、牲豬、羊、雞、鴨、鵝、鍋、罈子、桶、刀、鏟、火鉗、缽、碗、菜盆、鼎鍋、撐架、箱子、床、櫃、桌椅板凳、犁、鋤頭、鍬、糞桶、扁擔、籮筐…… 全社“一平二調” 社員各項物資折合金額達到172076元,每戶平均106.8元。劉家遠家中被搜得一乾二淨,就連桌、椅、板凳、刀、鏟、缽、碗也沒留下半點。 如 東公社各級幹部的強迫命令、違法亂紀也非常嚴重。據張琢在一次整風運動的縣委擴大會議上說:如東公社的幹部對人民群眾採取了法西斯統治,隨便打人、罵人、 捆人、吊人、扣糧、鬥爭、“辯論”、罰吹西北風、吃草、吃泥巴、喝尿、吃牛屎、灌大糞、兒打娘、敲牙齒、針縫口等。公社成立勞改隊,有的大隊還成立了改造 隊。開辯論會的時候,先把積極分子教好,讓他們起帶頭作用,然後幹部吹哨子為號,一起湧上去打,哨子控制節奏,吹得快,打得要快,吹慢就慢打,吹得聲音大 就打重,吹得輕,就打輕點等等。 1958年9月,幹部帶頭從劉家遠家中,抄出他老婆私藏在床下的家中全部現金25元錢不交公。 常 言說得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欺騎。別人挨打,家族中有人的,或者本人剛強的,下手者還有些手下留情。而劉家遠人菘貨饢,平時就被人欺負慣了,這回兩口 子更遭了大罪。那年月,對老實人,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他被人打得口吐白沫,他老婆被打得一頭栽倒在地,就連兩歲多的兒子也被人一腳踢得半天沒哭出 聲。別人老婆挨打,做丈夫的無論如何也會跳起來拼命;他老婆挨打,劉家遠縮在牆角不敢吱聲。 幹部們走後,他老婆又哭又鬧,口口聲聲罵他是個廢物,沒得本事,連老婆都護不住。家裡分文無有,兩口子連看這場傷病的錢也沒有。還是他嫂子好心,去扯了些治傷的草藥來,兩口子過了好些天才慢慢恢復。 2、 縣委調查材料及知情人所說的案情 1959年9月,如東公社各大隊搞起“反偷風” 運動。大隊和生產隊一級級開大會,要社員老實坦白交待從1959年春荒以偷盜集體莊稼的罪行,說是“黨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自己積極交待、交待退回的,既往不咎。抗拒不交的,罪加三等。” 審 到劉家遠時,幹部硬逼他老實交待。他在驚恐之下,承認說偷過一次苞谷。其實當時苞谷在地里還剛剛結穗,顯然是強逼屈招。結果幹部們硬說他偷了一次有二次, 有二次就有三次。前前後後給他算成偷盜集體糧食20斤,硬是逼他交出來,並帶民兵到他家抄家。幹部們把他老婆在收割中稻時從收割後的田裡撿的5斤多穀子全 都抄走,公共食堂又罰他一家三口人停伙兩天。 據澧縣縣委上報材料稱:是年冬,因家中斷糧斷炊,他老婆實在餓得受不住了,於是丟下劉家遠和兒子,跟着湖北公安縣(毗鄰牛張——引者)一個男人跑到外鄉了。 材 料稱:1960年春節前後,他家裡粒米不剩,劉家遠父子常常連清水煮野菜也吃不上。別人家為了救命,也顧不得人民公社的種種禁令,不少人偷偷私自跑到湖區 捕魚、挖藕,搞點吃的。劉家遠膽小怕事,坐在家裡干挨餓。大人都受不住,孩子餓得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圍着他要媽媽、要吃的。劉家遠心煩意亂但又一籌莫展, 常常坐在屋裡獨自發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大年三十晚上,鄰居見他家實在是太可憐了,便給他端過來一小碗野菜粥,父子倆這次總算吃了頓年夜飯。 這時,公共食堂一天開一頓伙,大人一人一碗見不到米星子的野菜粥,小孩子才給一勺子。劉家遠的“飯”,常常被孩子吃了還不夠,整天圍着他哭鬧喊餓。這時劉家遠自己也餓出了浮腫病。 公 共食堂停伙斷炊。劉家遠父子倆已經幾天沒吃飯了。這天,孩子哭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家裡聲息皆無。據劉家遠後來自己交代,這些天裡,他自己一聽到孩子的哭聲 就煩躁不安,還經常出現幻覺,就連做夢也是夢見白米飯、紅燒肉和紅燒鯉魚,還常常把走在路上的人,看成是在動的豬,想吃肉都快要想瘋了。 這 天,他看到躺在鋪上的兒子餓得直呻吟,眼看快要斷氣了,惡念頓生。心想,與其讓兒子受罪,還不如把他殺吃了,吃個飽肚子自己再死也好。於是他找來一把破菜 刀,幾刀就把兒子殺死了,肢解成幾大塊,用水洗乾淨。又跑到地里,偷了一些生產隊的胡羅卜,洗乾淨後,放到破鼎鍋里,和兒子的屍體一起煮。 縣委調查材料稱:劉家遠將煮好的孩子,“吃了幾塊”。知情人告訴我:劉家遠把兒子吃了一餐,在審訊時還說,好幾年以來,他是那天第一次吃了一餐肉。 我在2011年的再次調查中得知,劉家遠把兒子吃了幾塊,是幹部刻意人為的事件。劉家遠殺兒子後,還沒有來得及吃就被人發現報案。 第二天,鄰居沒見他家小孩子哭鬧,“連人影子也沒照過面,感到有些奇怪,就到他家裡看看。”這一看可把人嚇壞了。只見幾塊磚頭搭起的灶上放個破鼎鍋,鼎鍋里還煮着小孩的頭、胳膊和腿腳!於是趕緊報案。 據澧縣公安局的審訊材料:劉家遠被捕後,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他的罪行。說就是不想讓他兒子再受罪了。還說他的想法,是吃完了兒子自己也死了算了。 4、報案人敘述劉家遠“殺子食子”案 2011年4月,我通過同學關係,找到了劉家遠的侄兒、該案的報案人之一劉生濤,他接受了我的採訪。其所述事實,與官方文件及公社幹部和其他知情人所說情況有所出入。 劉生濤說:我叔叔其實最喜歡小伢,對我們這些侄子喜歡得不得了,平常出門都帶起走的。 當時沒得吃的,嬸子還帶了個小女兒,一家四口,一餐兩小缽水發飯,沒吃的,實在過不去了,嬸子天天吵架,過後就帶她自己生的9歲的女伢,跑回娘家津市段家灣去了,把女娃丟在家,自己到湖北公安那邊去了。 叔 叔自己帶個一歲多的小伢,沒得吃的,沒辦法,只好帶小伢往外跑找吃的、找嬸嬸。先是跑到湖北那邊,那男人看人家屋裡來找,嬸嬸也煩不過,回段家灣去了。父 子倆也沒撈到吃的,又到段家灣找嬸子。到了那裡,又多了兩張嘴吃飯,嬸子也是在娘家吃她姊妹臉色的飯,哪麼搞得攏來?不管他怎麼講,反正嬸子要離婚。 臘月二十三他回來了,俺姆媽問他怎麼回來了?他說她不要我了,離婚了。嬸子能幹也沒得用,都共產歸集體了。 那 時候吃食堂,沒飯吃,餓得都沒得辦法。俺屋裡大哥當兵,剩五姊妹(方言,兄弟姐妹),加父母親,一家七口人。每天到食堂里打兩小缽水發飯回來。俺幾姊妹就 出去搞點菜、野根子回來,姆媽放在鍋里一和,大家再吃。60年我九歲,天天出去挖野菜、尋草根。家裡人餓得個個喊頭昏,病病癆癆的。 叔叔兩個人,一小缽水發飯,給伢兒吃都不夠。記得天天吃飯的時候,他就抱着個伢兒,坐在邊上看。俺也沒得吃,也給他吃不了。天天天一黑,他就把個伢兒抱過來,看我們吃,看一會他父子兩才走。都沒得法。 他屋裡長期沒吃的。別人還下湖挖藕、找野菜,搞點吃的。他抱個伢兒,也動不成身。也是餓的得浮腫病,走路都歪搞起。那個伢兒也是餓得皮包骨,只剩一低低(方言,發di dia音,點點)。 沒吃的不說,他那個屋子也四處見風,也是真可憐。你問怎麼回事? 他屋是土牆瓦頂木板壁。幹部瞎指揮,喊“一年要插四季稻”,十冬臘月田裡就要下谷種。田裡結冰,幹部就把各家的板壁拆了,豎在田堪四周擋風。劉家遠到外頭跑了幾個月,回來只剩下個屋殼子。一床破被絮,父子兩個蓋了上身露下身,屋裡頭冰冷的。看到好傷心。 他回來十天,臘月二十三回來,正月初三就出了這麼個事。是我姆媽和我發現報案的。 當時“大干水利”,隊裡人都上堤修工程去了,灣里只有我姆媽帶灣里的十多個小伢。那天俺屋裡的雞不見了一隻,俺姆媽懷疑是不是俺小爹(方言,發dia音,叔叔)餓極了偷殺吃了,就帶起我到隔壁他屋裡找。 他的門是用剩下的大櫃一擋,俺就使勁推。推開進去,他就把個伢兒往被窩裡一蒙,屋裡幾塊磚壘的灶上,甊鍋里在煮東西。俺姆媽怕他煮的是雞子,上去把被窩一把拉開,滾下個沒腦殼的伢兒。腦殼煮在甊鍋里。 俺快懗死去,腿肚子都抽筋。俺姆媽也懗得不得了,就往外頭退。 劉生濤回憶說:當時俺姆媽看他連自己的小伢都殺了吃,生怕他把屋裡帶的十幾個小伢也弄了吃,趕緊去報案。 那天正好隊裡陳克建吃食堂死了,隊裡從堤上派了8個人給他出墳,正在挖墳坑(我丈量過,就在劉家遠家二十多米處——引者)。聽到姆媽喊“殺伢兒啦!”給出墳的楊祖萬一講,他就帶幾個人來。 衝進屋裡的時候,他還在灶門口燒火。就這麼一會兒,劉家遠已經把伢兒殺成幾大塊,放在甊鍋里煮起了。 楊祖萬問他:劉家遠,你在搞麼得?!他說:哎呦,我把一個死豬仔弄來吃的。 幾個人用繩子把他反捆起,用抬屍的槓子從背後一串,一邊抬起到公社,一邊就去報告。甊鍋是一個剃頭匠拿起走的。 我問他:材料上說,他把小伢吃了幾口,是怎麼回事: 劉生濤非常沉重地搖搖頭,答:不是那麼回事,是公社領導禍害的。 人捉到公社後,公社領導先審的。當時伢兒還沒吃,公社書記張先其問他:你把伢兒殺了準備幹什麼?他答:餓了,想弄來吃;張先其一拍桌子,喝道:那你吃給我看!劉家遠起身扯了小伢吃了幾口。講起來真的過不得!然後在全公社各公社遊街示眾。 公安局的人帶了好多民兵來現場,在現場發現了一個瓦罐罈子裡有半升谷頭子(不到半斤)。公安局的喝問他:“有穀子吃怎麼還要啥伢兒吃?”劉家遠答:“兩父子,全部家當就是這麼點谷頭子,哪個都吃不得。” 公安局的槍斃他,我去了,開過萬人大會,宣判後就往坡上一拖,打了7搶。後來公社通知俺屋裡,把他弄回來,埋在老屋邊上了。 他二哥劉生清補充:打了7槍,人打死之後,公社書記張先其從腰裡掏出他的小手槍,上去又補了一槍。不知道哪麼搞的,人打死了,當兵的上去又在他陰襠的用槍搗了十幾下。
陳 世培是當時押劉家遠遊街示眾者之一。採訪中,老人家的表現很有意思。他小女兒是低我一年級的同學,女婿是我的好朋友。原來他講好要說的,結果我才北京趕到 澧縣,怎麼動員,他都推脫“年紀大了,記不得那些事了”。女婿揭發他“昨天還講得蠻清楚的”,逼急了,老人家就喊:“那是毛主席政策搞的事,我哪麼講得 的!”他屋裡專門有一間房,供毛澤東塑像,常年不斷香火。 後來聽女婿說。他孫子要考研究生,還要我幫忙,老人家馬上改口,把看押劉家遠遊街示眾的事說了出來。還說他四女兒看了那個甊鍋里煮的伢兒腦殼、胡蘿蔔,從此一輩子不吃胡蘿蔔。 陳世培還說:那時候死人多了,也沒人把死人當回事。大搞積肥運動的時候,澧縣澧西、如東、澧南幾個公社,還把死人挖出來,用大鍋燉起來“熬化肥”。城關鎮邊上就有死人“熬化肥”的鍋灶! 劉家遠被槍斃前一天晚上,監獄破天荒給他端來了一碗米飯。據同號的犯人說,劉家遠竟把米飯放在地上,先祭了一番死去的兒子,嘴巴里不知道念念叨叨些什麼,然後幾大口就把一碗飯吃了個精光。 劉生濤說:公安局槍斃他,我去了,那天從車上拉下來,上午在牛張小學那個操坪里開的宣判會。會一開完,幾個當兵的把他押到坎邊,開過萬人大會,宣判後就往坡上一拖,打了7搶。後來公社通知俺屋裡,把他弄回來,埋在老屋邊上了。 他二哥劉生清補充:打了7槍,人打死之後,公社書記張先其從腰裡掏出他的小手槍,上去又補了一槍。不知道哪麼搞的,人打死了,當兵的上去又在他陰襠的用槍搗了十幾下。 劉家遠案在澧縣影響很大。據老人說:“當時布告一貼出來,家家戶戶、大人小伢,都講吃小伢案!” 該案給我和身邊的幾個小朋友的童年,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障礙,一到天黑,只要看到個子大的人,我們扭頭就往家裡跑。 大概直到1964年初,隨着人們的興奮點轉移到“四清”運動對幹部“四不清”問題上去,劉家遠案才逐漸淡化出人們的視野。但是,對我們這些小孩子而言,劉家遠案是我們永遠的恐懼和心痛!
劉家遠案報案人劉生濤(左)與二哥劉生清在接受採訪後現場照 劉家遠案犯人及物證照 物證照2 受害人半歲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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