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北望的眼淚：庫頁島見證短視日本人國運的巨大變遷



一片北方土地的歷史歸屬，驗證帝國興衰

作者/趙山河

近日，據日本共同社報道，日本首相安倍晉三開始為今年春天訪問俄羅斯協調日程。此前，安倍曾於去年12月28日針對日俄關係在電視節目中表示“希望改變領土問題尚未解決的現狀”。對於一個生存空間十分狹窄的國家而言，島嶼的歸屬無疑是緊扣國民敏感神經的事情。對於擁有巨大戰略地位和富含多種礦藏的北方四島至今緊握俄羅斯手中，日本更是耿耿於懷。但必須指明的是，日本曾經以“叢林法則”來對待東亞各國，而今天面對強力的北極熊，日本的無力感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國際關係現實的回饋。實際上，除了北方四島，對於近代日本來講，其北方的庫頁島（日本稱之為“樺太”，俄羅斯稱之為“薩哈林島”）自幕府末期到二戰結束的歸屬爭奪，更是十分精準地印證了日本國運的巨大變遷。

對於現在的國人來講，知曉俄羅斯遠東的庫頁島曾經是中國領土的人，想必已經為之甚少，而若是說談起日本與其北方強鄰——俄國關於庫頁島長達百年的領土博弈，了解者想必就更是鳳毛麟角。

面積達7.2萬平方公里的庫頁島在清朝大部分時期曾是中國的第一大島（面積相當於台灣的2倍），島上的土著為女真三部之一的野人女真部。但在清朝時代，由於整個關東地區被朝廷視為滿人的龍興之地，不許漢人進入，加之滿族入關之後，東北地區人口稀少，邊防空虛，所以從19世紀開始，沙皇俄國和日本的軍事人員和移民分別從北方和南方登上了該島。

而此時，曾經雄踞亞洲東部的大清帝國已經頹勢畢現。1860年，通過《北京條約》，沙皇俄國將黑龍江以南，烏蘇里江以東的40萬平方公里土地劃歸俄國，庫頁島也從此落入俄國人之手。

當時，在庫頁島的南部還有很多日本移民，於是沙俄與日本又開始了對庫頁島的激烈爭奪。隨着1905年日本在日俄戰爭中一舉戰勝俄國，根據《樸茨茅斯條約》，庫頁島沿着北緯50度線被分成兩個部分。當俄國人占據着島的北部時，日本人在島的南部建立了殖民地樺太。從1942年開始，樺太島併入日本本土，並且不再由殖民部管轄，因而逐步變得越來越是日本本土的一部分了。

1945年2月斯大林與羅斯福和丘吉爾之間簽訂“雅爾塔協議”後，蘇聯於8月8日撕毀之前和日本簽訂的為期5年的中立協定，對日宣戰。而作為對於蘇 聯人在中國東北、庫頁島，以及千島群島與日本人戰鬥的補償，盟軍許諾蘇聯收回之前已經失去的南庫頁島和千島群島。

蘇軍於1945年8月9日展開“八月風暴行動”，開始進攻庫頁島。戰鬥從8月11日持續到25日，蘇聯軍隊占領全島。

戰鬥造成了雙方數千人喪生，超過18000名日本人被囚禁，30萬平民被蘇軍滯留在島上。40年歷史的日本殖民地樺太消失了。千島群島的戰鬥也於不久之後結束。而這也已經是二戰最後的戰役。

在蘇聯“解放”南薩哈林的時候，有將近50萬人居住在這裡：日本人、朝鮮人（主要是日本占領期間拉來的苦力）、白俄、波蘭人和島上的原住民阿伊努人、尼夫赫人和烏爾特人。

日本的一部分居民，主要是婦女，兒童和年長者曾企圖在8月的戰爭期間離開該島。然而，對於他們中的許多人而言，渡過與北海道分隔的宗谷海峽不僅沒有所想象的那樣簡單，甚至還是一件極為殘酷的事情。三艘難民船在北海道附近被蘇聯潛艇的魚雷擊中，造成重大傷亡。儘管如此，到戰爭結束時為止，還是有10萬日本人得以逃脫，樺太島的日本人減少到了30萬人左右。

樺太島在其後的蘇聯人占領期內是混亂不堪的。先是由阿里莫夫將軍建立了一個軍人政府，而其很快又被普爾卡耶夫將軍取代。之前日方的樺太島總督大津敏男被軟禁，隨後與其他社團領袖一起被囚禁在西伯利亞。9月，“南薩哈林島和千島群島人民管理處”及其遍布全島的11個分支機構在克柳科夫上校的監督下於豐原成立。當地的新聞傳媒被全部取締並由蘇聯的日文報紙《新市民》取代。無線電裝置和汽車被沒收；一項宵禁令被頒布。軍人們要麼被送往蘇聯的西伯利亞，要麼被送往北薩哈林的勞動營。而社會精英——政府官員、出版業者、公司經理和其他社團領袖最後都被送往集中營，但不久後又成為了重建過程中新政府的顧問。

有記載顯示，把日本人當作勞力的決定很倉促。一份標明為1945年9月15日的文件寫道：“考慮到我們既不能迅速產生當地工業必需的勞動力，也不能在現時為他們提供可接受的生活條件的事實，我們必須臨時徵用日本工程師和工人，否則該地區的經濟就會完全毀滅。”在學校里，社會科學課被青年共產主義者馬列主義介紹”替代，日本小孩們被迫歌頌斯大林，而大人們則為了避免因為語言障礙被誤殺而努力學習俄語。

除此以外，蘇聯人決定該島要被重新命名，她的過去將被擦除，她的歷史也必將被重寫。1946年3月，日元正式被盧布替代；到了6月，所有的城鎮、鄉村和街道都有了新的名字。隨之，“過渡”和“共同居住”開始了；征服者與被征服者被強迫性共居。“共居”是名副其實的，日本人不但被迫與蘇聯人共享他們的土地，而且還要和那些來自諸如西伯利亞或烏克蘭等遙遠地方的人同居一室。

1946年10月蘇聯當局終於宣布日本人將被遣返歸國，由此，大量的日本人在1948年前被遣返，但直到1950年還有少量人員被陸續遣返。超過200艘輪船穿越宗谷海峽到達北海道的港口，運送了將近313000人。在遣返過程中，所有的財物必須被留下，日本和蘇聯的貨幣都不准攜帶 。所以樺太島居民到達日本後幾乎身無分文，無處安身。其間，在1946年2月，蘇聯宣布，南薩哈林州作為蘇聯哈巴羅夫斯克地區的一部分而建立，隨後於1947年1月併入薩哈林州。該州由整個薩哈林島和千島群島組成。由此，日本的樺太島徹底變成了蘇聯的薩哈林島。1951年簽訂的旨在中止日本和盟軍戰爭狀態的《舊金山條約》規定：日本放棄所有權利，資格和對千島群島、南薩哈林島及其比鄰島嶼的主權要求。

然而，日本人對樺太島的記憶在當代日本仍然非常鮮活。無數的“前樺太島居民協會”以50年前消失的領土之名義活躍在今天的日本。就在幾年之前，日本還曾興起過一陣“樺太島熱”。由於今天能夠較自由地前往薩哈林島旅遊，受此刺激，出版的有關樺太的回憶錄數目也在不斷地增長。回憶的過程不可避免地聚焦在“過渡和共同居住”時期。前樺太島居民聯合會計有超過6000名的成員和遍及全國的36個分會，成員的年齡通常都在70到75歲之間。專門的姓名錄不僅提供個人數據還包括其在樺太島的故鄉村鎮名稱。該協會每月出版一份時事通訊，重印有關樺太島的老書籍，組織旅行團到薩哈林島，在東京和札幌交替舉辦一年一度的紀念會“樺太島日”——8月23日，即蘇聯占領樺太島的官方日期。紀念會包括神道教紀念儀式和在豪華賓館舉行的午宴，人們按照其來源地依次坐好。午宴被充滿鄉愁的含淚演講，迸發出的“萬歲”呼聲和“不要忘記樺太島！”的叫喊聲伴隨着。但無論如何，作為60多年前那場野蠻戰爭的代價，樺太已被俄羅斯占有，日本已經永無可能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