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馬晉一

後宮常見的爭寵手段，自然屬“以色事君”了。男人本是好色的動物，女子們但凡有着幾分姿色，總能在龍床上折騰出一番雲雨。只是，美貌這玩意，一直是最不保 險的，即便有着傾國傾城之貌，難免有年老色衰一日，而男人們，此時卻似乎一如既往的專一，只取年輕貌美的。當然，偌大的後宮，頻繁出現“新人笑、舊人哭” 的場景也就不足為怪了。

正因如此，我們的纖弱美女們，不僅要妝點自己的臉蛋，更要武裝起自己的子宮。“母以子貴”，這似乎是自古以來顛撲不破的真理。只有同當朝天子建立了臍帶關聯，興許在後宮這爾虞我詐的大環境下，才有方寸立足之地。若趕上時宜的機緣，沒準還能坐上皇后寶座，一手拉着夫君，一手牽着BABY，手拉手唱着吉祥三寶，至此就成了幸福的一家。

有意思的是，倒不僅是揣着姿色上位的“小三”、“小四”們，即便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也時刻不忘打量敲打着自己和別人的子宮，尋思着折騰出動靜。看來，女人 們的危機感，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譬如，即將登場一代妖后賈南風，就是其中頗為警覺的一位（此女子不僅相貌粗俗，還直接引爆八王之亂，導致西晉滅亡，因此在 史書裡的名聲一直不好）。

賈南風的老公，便是歷史上著名的呆子皇帝司馬衷。在司馬衷做太子的時候，賈南風就成了他的女人。可這個女人，打進宮的那刻起，就絲毫沒有閒着，不僅四處耀 武揚威，還長期霸占了阿呆老公的大床，可即便如此，卻始終不見妊娠的動靜。有意思的是，司馬衷這人，腦袋雖不好使，可褲襠里卻不老實，在賈南風的眼皮底 下，終於偷偷干起了沾花惹草的事。

偏巧，被碰過的妃嬪們，偏偏又爭氣地有孕了，當然，偏巧又讓賈南風知道了。於是，我們的 賈南風女士不樂意了，竟拿着雙戟，宮中逐間地打量，但凡見着挺着肚腩的女子，徑直就舉戟便刺，非得折騰出一屍兩命方才善罷甘休。

當然，這位賈南風女士的手段過於粗暴，相貌又過於粗放，後世的文人雅士們，閉上眼睛，琢磨起這段風塵，卻只見一位青面猿牙的“豬頭三”手舞足蹈，自然也就 沒了書寫的雅致了。不過，接下來出場的女子，雖同賈南風一般，戴着妖后的名頭，但她的姿色，可要妖艷的多，文人們的興致，自然也要高昂許多，編排了許多香 艷故事。此人名字，叫做趙飛燕。

當然，我們先來談談趙飛燕的家世。趙飛燕的父親趙曼，原是漢代宮 府家奴，日子過得倒是窮困潦倒。趙飛燕出生後，趙曼因無力撫養，於是賣到陽阿公主家，做了歌舞伎。所謂歌舞伎，其實就是官家圈養的交際花。達官貴人們坐在 一塊做生意談感情，自然都是要美女作陪的，陪什麼，自然陪喝、陪跳甚至陪睡的，說白了，就是拿着政府津貼的高級三陪女。

至於“飛燕”這個稱呼，倒也並非真名。其實出入歡場的，若不冠名一個高端、洋氣、上檔次的藝名，似乎都不太好意思出來見人的。譬如，明明是駐馬店、二狗里屯出身，喚作翠花、菊豆的，也得非取了安吉麗娜、阿曼達這般的把式。當然，我們這位趙家小姐，卻也舞姿飄盈，身輕如燕，“飛燕”這個名頭，倒是名符其實。

按理說，趙飛燕如此出身，登上後位想必是天方夜譚的。可說來也巧，當時的皇帝，漢成帝劉驁，偏是個多情種，常打着微服出行的幌子，在外獵艷。有次，劉驁恰巧出遊途經陽阿公主家，見裡頭燈紅酒綠，一派歌舞昇平模樣，自然尋個緣由，進來調研一番。當朝天子光臨，公主自然得拿出官場應酬的套路，召喚一干歌伎作陪，於是，我們的趙飛燕出場了。

打着工作考察的名頭，劉驁實則是進府喝 花酒的，明眼人自然都瞧得出來。若能借着這難得的東風，討得皇帝的歡心，喚入宮中，想必比這成日在府中，打點着大腹便便的官宦子弟，要來得風光吧，趙飛燕 打起自己的小算盤。可如何在一干美人之中脫穎而出？趙飛燕心中一番掂量：“如若一味地敬酒，那倒流於大眾，成了諸多‘啤酒妹’的一位，看來，得尋個時機， 展示自己的專業技能才行”。於是，趁着敬酒的時宜，趙飛燕貼着劉驁耳朵，嬌喘道，陛下若不嫌棄，小女子願以舞助興。

劉驁早已醉眼迷離，舉杯道，這個可以有。有了平台，趙飛燕自然抖出積累了多年的專業包袱，一會是勾人魂魄的眼神、一會是清新嗲人的忸怩，左右敲打着劉驁動盪不安的小心臟。見皇帝有了回應，一個勁地鼓掌叫好，此時的趙飛燕，卻停下了身段。劉驁正是興致高時，音樂卻赫然停止，忙起身問是何意。趙飛燕笑道，望陛下許一女子，手托水晶果盤，和我共舞。

劉驁不知美人葫蘆里賣着什麼，自然欣然答承。只見趙飛燕踮起腳尖，縱身一躍，輕盈地上了托盤，於盤上盡展婀娜之姿。劉驁定睛一看，眼前這位佳人，曼妙纖細的身材可謂玲瓏有致，按如今話講，就是瘦的只剩下胸了。如此身材，即便流轉當今，恐怕也是伊人們爭先恐後仿模的絕佳樣板。而在當時，自然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於是我們的劉驁，呵呵一笑，當場給飛燕發了一張宮中“綠卡”。

至此，劉驁夜夜臨幸，再也離不開她。可即便夜夜臨幸，趙飛燕的身份認證，始終也只是妃嬪。當然，也是機緣巧合，當時坐鎮後宮的許皇后，因為受了冷落，竟拉着她的好姐姐、平安侯夫人許謁，玩起了拙劣愚蠢的把式，在背地裡裝神弄鬼，詛咒那些得寵的美人。後宮中人興巫蠱之術，這可是重罪，東窗事發之後，許氏一族從此沒落，至於許皇后本人，自然也逃不過廢黜的命運了。如此一來，劉驁自然也尋了機由，手把手將趙飛燕扶上了後座。

從歌姬、妃嬪，一路升至皇后之位，完成了人生三級跳的趙飛燕，欣喜之餘，卻也暗下思量着一個問題：美貌這東西，恐怕是最不靠譜的。譬如她的前任許氏，出身 名門，色藝俱佳，可算根正苗紅，只因年長之後，色衰愛弛，又無子嗣說話，終於落此下場。有了前車之鑑，趙飛燕的當務之急，就是升格做個好媽咪。可遺憾的 是，無論趙飛燕如何加班加點，在床上甘當“勞模”，可這腹中模樣，始終未見隆起。

日子久了，趙飛燕自然急了。 當然，我們的這位趙皇后，絕不想成為下一個許皇后，於是，她買通了宮中大小太監，在各大廂房安插眼線，但凡誰人露出“體態雍容”的端倪，立馬狠下殺手。趙 飛燕的所為，史書是如下記載的：“生下者輒殺，墮胎無數”，譬如，有位曹姓的宮女，因被皇帝流連，生了一個男娃，竟被活活逼死，新生的皇子，也如廢棄的垃 圾，被扔出了宮外。後來，這些事端被宮中好事的人報了料，於是民間的八卦雜誌里，就流傳起諸如“燕飛來，啄皇孫”等的打油詩。

緣何趙飛燕遲遲無法受孕？當時遊蕩在民間的那些“磚家學者”們，倒也專門開了一個科研課題，進行了探討論證。後來似乎也得出了結論。原來，趙飛燕尚未入宮之時，為使膚如凝脂，肌香甜蜜，身材姣美，常年將一種叫做息肌丸的藥丸塞入肚臍。這種丸藥的成分，據說是由麝香、高麗參、鹿茸等名貴藥物製成的，絕不含蘇丹紅、三聚氰胺等有毒物質。可即便如此，時日長了，副作用也就出來了，原來，此物的藥性在體內積累，竟起了殺精的作用，可令女人終生不孕。

可“磚家”的話能信嗎？反正，趙飛燕是不相信的。這個女人琢磨着，劉驁這個好色的主，處處尋花問柳，精子的質量恐怕難堪大任，腦筋打轉之間，倒也尋到一個前衛的思路：借精生子。於是，趙飛燕打着“禱神”的名義，忽悠着劉驁在自己的宮殿裡造了一間內室，並立了規矩，除了左右侍婢，任何人不得進入（劉驁也 不得例外）。有了掩人耳目的幌子，趙飛燕接下來要做的，自然悄悄打發着親信，去民間尋找精壯英俊的猛男，然後裝扮成宮女模樣，用牛車披着夜色拉進宮中。接 着，趙飛燕只需輕盈地張開雙腿，如饑似渴地迎接着熱騰騰的前仆後繼的精子大潮，日以繼夜（“日以數十，無時休息，有疲怠者，輒代之”）。

可是，勤奮不一定都有收穫的。如是數年，身邊那些打包進宮的猛男們，悉數榨成了骨瘦如柴的“人渣”，可趙飛燕腹中，依然空空如也。而在宮中，卻頻頻傳來某 某懷孕的消息，終於，趙飛燕絕望了。看來，“磚家”此次終於對了一回，自己做媽咪的願景，恐怕就此泡湯了。不過，絕望之後，又是新的希望，不甘心的趙飛 燕，拍拍腦門上的風塵，又有了主意。

趙飛燕接着的盤算，按現代話講，就是“假懷孕”。假裝懷孕，然後尋別家的嬰兒掉包，趙飛燕的如意算盤，依舊是滿滿的創意。可這代孕媽媽，卻並不好找，這種 玷污皇室血統的事，一旦事發，可是要滅九族，而且，似乎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把懷了十月的骨肉，狠心地雙手奉上。何況，尋人代孕這碼事，還得偷偷摸摸着辦， 絕不能明目張胆地在小區電線杆上貼着小廣告。於是，這事自然就擱淺了。

事情難辦，拖着也是沒有辦法。可眼瞧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趙飛燕終於急了，掐指一算，到了“臨盆”之日。看來，拖是拖不下去了，趙飛燕終於啟動緊急預案，星夜吩咐幾個下人，披着夜黑風高的腳步，到宮外遊蕩一番，但凡遇見哪家誕下新生兒，搶上一個便是。

可是，手下們終究是宮中呆着的人，自然不是當人販子的材料，在外晃悠了幾個晚上，偷梁換柱這般事情。終於還是沒有了下文。當然，為了搪塞劉 驁，趙飛燕冥思苦想一番，又有了主意，於是趁着賞花的當口，假裝跌了一跤，灑下事先準備好的血袋，然後，同事先交代好的太醫一個眼色，一齣戲就來了。當 然，趙飛燕本是歡場中人，演戲這事，倒也是本行，待劉驁趕到詢問究竟時，自然落了幾滴眼淚，啜泣道，失了龍種，負了聖恩。劉驁見着伊人憔悴模樣，自然心 疼，也跟着紅了眼角，如此一番傾訴，終於矇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