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 筆硯開張; 萬般稍候, 賢者稱王. 

    中華文化的鼻祖和創建者, 歷代聖賢, 自從暴力革命這頭野獸闖進中華大地, 便不但不被尊崇, 反而被砸爛搗毀, 掃地出門. 代之而起的先是血腥, 暴虐, 奸詐, 無恥, 無知, 無畏, 然乎是崇洋, 媚外, 官爛, 商奸, 學霸, 民反. 戰國時代楚國的大夫, 著名的詩人屈原在 《楚辭·卜居》 中描繪的情景雖然與當朝的國情不盡相同, 卻多有相仿之處：“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 楚懷王不尊賢者, 聽信佞人, 終遭滅國之禍.

    中國喪失聖賢之尊久亦, 欲重樹國風之正氣, 政治體制為先, 尊聖敬賢隨之. 政治體制之重, 我已在拙作 《習近平, 你想幹什麼 》一文中稍加議論, 而歷代聖人如萬仞之山, 我等只可仰視, 不可妄加評論，故今日專議賢者. 古代的賢者多亦, 何故獨表餘姚四賢? 讀完此文, 其義自明.

    何謂餘姚四賢? 東漢嚴之陵, 明朝王守仁, 明末清初朱舜水和黃宗羲.

有時, 賢者的高潔, 是通過不與宵小之人同朝為官的來體現的. 東漢的嚴之陵便是其中的代表. “桐江一絲釣千古, 風波浪里觀春秋”, 我先說說嚴光其人. 

    嚴之陵跟劉秀和侯霸是同窗. 後來王莽稱帝, 把國家搞得一塌糊塗, 嚴刑峻法, 官場腐敗, 怨聲載道, 民不聊生. 但為了籠絡人心, 他布告天下, 廣招才士. 嚴之陵的同學侯霸就此出仕, 在王莽政權里謀了個一官半職 ( 講到這裡, 讓我想起海歸當中那些在當朝做官的人). 而嚴之陵非但不肯替王莽政權出力, 而且還參加綠林起義軍. 王莽倒也算是識才, 屢次邀他到朝廷做官, 可嚴之陵嫌煩, 隱居去了.

    等到劉秀以皇室宗親的身份打下天下, 從而建立起東漢帝國. 一旦黃袍加身, 他便想起了老同學嚴之陵, 於是他先後三次派人備禮馳聘嚴同學. 盛情難卻之下, 嚴之陵才搖搖晃晃地來到京城洛陽. 我這裡要着重提一提侯霸, 因為這種人往往被許多聰明人稱作為”識時務者”, 是所謂的”俊傑.” 我呸! 我雖不是嚴之陵, 也羞與此等人物為伍. 此公看到王莽勢衰, 立馬又改換門戶, 到劉秀的麾下混事. 到底是念舊, 照顧老同學, 劉秀還讓他當了宰相. 得, 嚴之陵本來就對當官興趣缺缺, 一看這個與世俯仰的勢利鬼侯霸在朝, 便下定決心, 不與這小人同朝為臣. 後來就有了他與劉秀”抵足而眠, 暢敘達旦”的故事, 但他不仕意決, 便在富春江隱居起來, 經常在煙雨茫茫的江上垂釣. 著名的嚴子陵釣台位於今天的浙江桐廬縣南十五公里富春山麓. 這可是一個非常了得的地方, 不但唐代的大詩人李白要來膜拜, 連毛澤東在給柳亞子先生的詩里也有”牢騷太盛防腸斷, 觀魚勝過富春江”句子. 可見其名氣之大.

    古代的隱士文化對後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嚴子陵只是非常傑出的代表, 因為他不是最早的一個, 也不是最有能耐的一個. 歷史上最著名的隱士除了嚴光, 還有許由, 伯夷, 叔齊, 莊子, 伊尹, 姜子牙, 范蠡, 楚狂接輿, 榮啟期, 陶淵明, 張良, 諸葛亮, 謝安, 侯嬴, 王維, 孟浩然, 林逋, 陶弘景, 吳鎮, 徐霞客, 顧嚴武, 王蒙, 董其昌等.

    有學者將隱士分成真假, 進而分成八個種類: 終身隱居, 中途歸隱, 半仕半隱, 功成身退, 前朝遺民, 隱以待時, 或仕或隱, 以隱求仕. 隱士的特點也被歸納成標誌性的語言: 滿腹經綸, 吞吐錦繡, 厭惡濁世, 無心仕途, 離群索居, 著書立說, 流連山水, 縱情詩酒. 什麼”大隱隱於朝, 中隱隱於市, 小隱隱於野”之類, 屬於另外的歸類法了, 倒也自成一說. 無論如何, 嚴子陵算得上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真隱士. 話說到這兒, 我突然問自己, 我老人家算不算得上一個隱士呢? 算一個! 不但算一個, 還自成一類: 無師自通, 學貫中西, 術精三式, 步涉五經. 屬於”真隱隱於商”這獨特的一類, 又屬於” 隱以待時”類別. 近來俺的屁股向着參與中國民主化進程的方向挪動. 畢竟”天下非一黨之天下, 乃眾人之天下!” 嘿嘿, 看官, 您別太當真, 也別太不當真.

    餘姚的第二位賢者是王守仁。

說到王守仁陽明先生, 讀書人給他貼的標籤是: 中國古代唯心主義哲學的極大成者, 集思想家, 教育家, 政治家, 軍事家, 文學家, 書法家, 詩人於一身的”全能大儒”. 他思想不僅在國人當中算是一座高山, 還對朝鮮, 日本及東南亞的思想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據說蔣介石對他也是崇拜的很, 台灣的”陽明山別墅”就是蔣公為了避免”落草為寇”而將原來的”草山”改名得來的.

    王陽明的心學, 與宋代朱熹的理學對峙, 學以致用， 而不是空談天理人道. 用紅朝說過無數次的時髦話講, 就是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對於俺來說, 唯物之與唯心, 理學之與心學, 它們就是<周易>裡面的一個核心思想: 陰和陽兩個方面而已. 歷來的思想家喜歡各執一詞, 貶低對方, 可笑的程度就跟手拿一枚硬幣, 正面說反面是錯的, 不可取, 反面說正面是多餘的, 沒必要.

    心學作為儒學的一個學派, 學者認為”發軔於孟子, 北宋的程頤開其端, 南宋的陸九淵大啟其門徑, 與朱熹的理學分庭抗禮.”

    去年, 一個學核物理的博士跟我談他在日本求學時的經歷時, 他深感日本人對王陽明心學的重視與推崇. 明治維新的理論基礎就是王陽明的心學. 所以, 梁啓超說:” 日本維新之治, 心學之為用也.”

    李退溪, 是心學在朝鮮半島的傳人, 著名的<聖學十圖>里有<心學圖>傳世. 王陽明對朝鮮思想界的影響可見一斑.

    《王陽明四句教》：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他提出, 至高無上的天道不需要向外面去尋找, 在人的心靈深處就可以找到. 所謂:” 人人皆可成堯舜”, 上至最高統治者, 下至普通百姓, 每個人可以通過內心的開悟和修煉, 都能成為聖人. 這個提法, 我認為有着非常積極的意義, 傳統的理學將聖人作為高不可攀的絕頂來膜拜, 讓人產生敬畏之心, 雖有其合理的成分, 但畢竟跟飲食男女距離遙遠, 跟日常生活沾不上邊. 李贄認為 “人慾與天理共存”, 與朱熹將二者對立的做法區別開來. 

    說到“ 知行合一” 他在《答顧東橋書》中說: “知行如何分得開？” “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 所以不能如朱熹那樣, 將知和行割裂來看. 可是在我看來, 兩者都有必要, 都有合理性. 關鍵在不同的時間, 地點和對象, 要求我們有不同的方法論. 不能一成不便, 僵化死守. 因為對於任何一個學過<周易>的人來說, 知陰陽, 懂消長, 曉興廢, 看始終, 觀正反, 是做學問, 幹事業的一個必要的條件. 好比一場精彩的比賽, 雙方都必須全力以赴, 拿出看家本領去攻擊對方的弱點, 然而, 攻與守, 勝和負, 瞬時即變, 互為主客. 最終的結果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體育的精神, 即全力達成最佳的目標. 這就是人類認知的終極目的, 中間倘若沒有不同理論, 不同觀點的互相對立, 纏鬥, 攻伐, 撞擊, 哪裡會有思想的火花產生, 哪裡有精彩可言, 哪裡有思想史?

    說到他軍事才能, 文學成就, 書法造詣等等, 與他的心學的影響力相比, 那是枝葉末節的事了. 但是, 這方方面面的成功, 便早就了一代偉人的全部, 讓他成為一座豐碑, 一座高山, 一顆巨星.

    現在，我們來看第三個賢者，朱舜水。

    朱舜水, 是餘姚的又一位明末清初的思想家, 也是一位隱士. 他是我們現代意義上的流亡分子. 文人們稱他為”勝國賓師”, 就是前朝遺民, 不居官職, 卻受到君王尊重的人.

    朱舜水, 原名叫朱之瑜. 順水是他在日本取的號, 表達他不忘故土的情懷. 他跟今天的具有”大中華情結”的人士, 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即絕不能容忍外邦人統治中國. 因此, 他曾經積極參加反清復明的活動, 東渡日本是他不肯降清的必然結果.

    為了幫南明魯王朱以海和台灣的鄭成功, 他在華南, 日本和越南等地奔走, 籌措資金. 抗清復明徹底失敗以後. 他受日本水戶藩藩主德川光圀的邀請前往江戶.

    德川光圀非常敬重朱舜水, 為他在江戶傳播儒學, 弘揚正統的儒家文化搭建了很好的平台. 德川在朱舜水的鼎力幫助下, 會同學者安積澹泊, 木下道順, 山麓素行等人完成了<大日本史>的編撰工作. 這就是水戶學的濫觴. 

    他在日本講學二十多年, 培養了很多日本人. 而且著作頗豐, 有<朱舜水文集> 28卷留世.  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朱子學, 還有古學以及水戶學, 至今對日本社會仍有重大影響. 日本人稱他為”日本的孔夫子”, 可見他的學術地位之高和被尊崇的程度.

    從他的社會地位來看, 只是一介布衣, 既無名門出身的光環, 又無官職崇高的威嚴. 他對於國家民族的熱愛和對異族統治的憎恨,  使得他如一枝千古發光的勁弩, 永久地射向人們心靈深處的黑暗和愚鈍. 因為儒學就是關於人心的學問, 講究的是道德, 修養, 行為準則, 社交禮儀等涉及到人內心深處的東西. 這個根本的東西一旦被失去, 整個社會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以後一樣, 亂象和災難就會接踵而至. 不錯, 我們需要科技知識, 因為科技能讓我們的日常生活變得舒適,便捷, 豐富, 但也因此, 人類被它異化, 讓人變成科技的奴隸. 我們也需要法律, 但法律是只是在人心的淨化和人性的向善方面的努力失敗以後才開始作為的. 人們可以列舉無數個共產黨罪孽和失敗的事情來, 然而, 我認為, 共產黨最大的罪孽和失敗是對人性的摧毀, 即對心的荼毒. 他們認為中國社會幾千年來的儒教, 道教都是垃圾, 不合時宜. 只有他們一知半解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東東才是真理. 然而, 共產主義在歐洲的失敗, 和在西方民主社會普遍遭遇民眾的唾棄和抵制, 已經證明了這個反動理論的荒謬和末路.

    可以相信, 未來的中國若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超級大國, 非得重返儒釋道三家的思想體系, 因為那才是中國的本土文化, 才是中國人思想的甘泉, 才是中國人立於世界之林的那塊大地! 誠然, 這些理論在新的時代必然有些東西會變得過時, 與當今的社會格格不入, 可是, 這正是我們這一代的責任, 我們應該把老祖宗的東西加以發揚光大, 去除其不合理, 不合時宜的成分, 添加和弘揚那些對現今社會有引導, 提升作用的內容. 但是中華文化的這面旗幟不能倒, 把共產理論這頭惡魔關進歷史牢籠里去, 這才是中國社會的唯一的出路!

    近年來，日本的學術界經常到浙江餘姚來參加研討會，參觀朱夫子的舊居。 可是又有幾個中國人知道朱舜水這個人呢？

    最後，我要來說說黃宗羲，又一個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哲學家和教育家，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經濟學家。甚至，有人將他稱為“中國思想啟蒙之父”。

    有個故事, 最能說明他的性情和為人. 也是對”殺父之仇, 不共戴天”的最佳詮釋. 黃宗羲的父親是東林黨人，早年為閹黨所害。為父伸冤和復仇，他曾經將利錐藏懷，入京後尋機刺向閹黨，由此名聲大噪, 被人稱為”姚江黃孝子”, 連明思宗朱由檢也說他是“忠臣孤子”。

    我認為， 黃宗羲成為一代大儒，有兩個主要的原因， 其一，喪父之痛，其二，得名師指點。 自古以來，憤怒是一條硎石， 最能砥礪人的意志。 喪父之痛化作對敵人的憤怒，而這憤怒又轉化為堅強的意志力，讓他在學問的路上，一發而不可收拾。讀遍家藏之書以後，又把附近的讀書世家鈕氏，澹生堂祁氏，千頃堂黃氏，祥雲樓錢氏的書讀盡。為了紀念父輩先烈， 他自己建起了“續鈔堂”。繼而，他師從劉宗周，得蕺山之學。劉宗周則是另一位明代的鴻儒，在蕺山開門授徒，對後代的思想界影響深遠。劉氏認為，《大學》 ， 《中庸》兩本書，只講了一件事，即做人要“慎獨”。何謂“獨”，即良知。此乃本心之謂，人若能慎獨，則為天地間完人。有這樣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其道德修養的功夫一定了得。

    然而，這樣一位名垂千古的碩學，在明朝敗亡的前兩年，即1642年，在京城參加科舉考試卻名落孫山。 可見，一個人的真正的學問，人品，成就和名氣跟這個人的善於考試，獲得的學位，上過的學校了無關係。你不覺得，考試有時只不過是個技巧而已。有人名校畢業，一輩子充其量只是在社會上混口飯吃而已。我跟我兒子說，人要注意內在的培養，要激發靈氣，不要淪落為一根“over stretched rubber band”! 這種人隨處可見，他們就是一根“橡皮筋”， 天資有限，卻從小被父母，老師硬生生地往長里拉，拉，拉，直到他們有一天除了斷掉，沒有別的結果。

    黃宗羲跟朱舜水一樣，也是一位反清復明的鬥士。亡國以後， 有人到新朝為官，有人選擇抗衡，失敗後就歸隱，選擇不跟新的統治者合作，黃宗羲屬於後者。其後，故事之偉烈，情勢之險峻，復國之無望，家道之不幸，著作的豐富，可以拍成長長的電視連續劇。

    黃宗羲的成就主要在三個方面，一是經濟學方面的，關於賦稅的觀點。所謂的“積累莫返之害”，溫相在記者招待會上也曾提到過，這就是“黃宗羲定律”， 說的是每次稅費改革之後，由於社會政治環境的局限，農民的負擔在下降一段時間後， 又漲到一個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與稅費改革的初衷背道而馳。 第二是他的哲學思想方面的，他是唯物論與唯心論的結合。 一方面他，反對宋程朱理學中的“理在氣先”的理論，認為氣質人心才是“渾然流行之體”，屬於唯物論。但同時他又說“盈天地皆心也”，又屬於唯心論。 我還是那句話，用陰陽的觀點看唯心唯物，就是兩物一事，什麼唯物之與唯心，一元之與多元，康德之與費爾巴哈，毛澤東之與梁漱溟，扯蛋而已，各扯個的蛋，不同的扯法，就是同一件事物的不同方面，那種扯法更貼近真理，完全依賴於時間，地點，環境。互為依存，互為轉換。哲學上的無聊和鬥智，我試舉一例析之。你指着你媽笑着跟你的女友介紹；“這是媽”，你那哲學家的女友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後陰陽怪氣地說：“她是女兒！”你剛想抬手給她一巴掌，舉到半空中，你又放下了。想想也對，誰讓她是學哲學的呢？ 

    第三方面是育人。這可是多少文人的心結，把自己的學問，思想傳下去，一為留名千古，二為彰顯成學。我要着重提一提他的《明夷待訪錄》 不僅因為該書集中了他的政治主張與理想，更主要的是，“明夷”是易經六十四卦里的第三十六卦。該卦不僅對於黃宗羲的來說，含義豐富，對我來說，意義也一樣豐富。

    我把網上的一段話，錄在下面，懂者自懂，不懂的人不多，但全懂得人也不多： 

    “《明夷待訪錄》一書計十三篇。“明夷”本為《周易》中的一卦，其爻辭有曰：“明夷於飛垂其翼，君子於行三日不食。人攸往，主人有言。”為六十四卦中第三十六卦，卦象為“離下坤上”，即地在上，火在下。“明”即是太陽（離），“夷”是損傷之意。從卦象上看，太陽處“坤”即大地之下，是光明消失，黑暗來臨的情況，意光明受到傷害。這暗含作者對當時黑暗社會的憤懣和指責，也是對太陽再度升起照臨天下的希盼。指有智慧的人處在患難地位。“待訪”是等待賢者來訪，讓此書成為後人之師的意思。另外，“明”就是太陽，亦稱為“大明”，暗合“大明朝”；“夷”有“誅鋤”之解，又有“視之不見”之解，暗含作者的亡國之痛。該書通過抨擊“家天下”的專制君主制度，向世人傳遞了光芒四射的“民主”精神，這在當時黑暗無比社會環境下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浙江是個好地方，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是好地方，我喜歡，所以有了這篇文章，寫在甲午年即將來臨之際。

                                               丙戌日生人 紐約勞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