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圖騰”

人類文明是如何起步的沒人說得清。但是“圖騰”絕對是一次里程碑。之所以
說它是里程碑，是因為它所演義的“四個偉大”遊戲規則，至今仍被人玩耍着。
只有人類有此智慧，借“虛構”這一不二法門，莫須有出一個神通廣大來自欺
欺人。冠以空想主義的假設，第一次從這裡照亮了人類求索之路。是人類文明
史上,最早利用意識形態說教，組織並壯大自身力量,在生存競爭中立於不敗之
地。也是最早運用認識論方法論，解答人為何而生為何而死，從何處來到何處
去，這樣嚴肅的哲學問題。於此同時，高高在上的圖騰與低低在下的愚民互動
方式, 構築了統治與被統治兩大對立矛盾體。愚昧與權威合成一股勢力，開始
超越大自然約束的長征。是何等了不起的萬里長征第一步。可見沒有“虛構”
就不會有“圖騰”。沒有“迷信”就不會有“崇拜”。任何圖騰都建立在偉大
虛構，偉大神通，偉大愚昧，偉大崇拜的謊言之上。任何圖騰都是虛無出來的
謊言，也都只能存活在人們迷信之中。後世的種種拜神教、救世主，都沿襲這
一最原始的發明。威而後信。

圖騰只象徵上層建築的權力，不代表生產力。圖騰一旦進化，就成了後世紅得
發紫的獨裁體制。但不會促進生產力發展。權威這玩藝就靠它象徵。其普世價
值，在於創立一種統治與被愚弄模式，以忽悠妄想的芸芸眾生。僅是崇拜還不
夠，更需“愚忠”。是原始公社對人類最酷的遺產。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搬出
一個不是人的東西，例如蛇呀、虎呀、狼呀、雄鷹呀等，以示非凡。或乾脆直
說是某神仙下凡。中華民族搬的是張牙舞爪的“龍”。民國大旱年，就見過農
家為求雨而舞龍的民俗。靠天吃飯的生產力，才須要神靈保佑。歷史上所有的
皇帝都自命真龍天子。受命於天的替身。圖騰與皇權合二為一才能萬歲萬萬歲。
龍宮、龍椅、龍袍都是皇家專用的標誌。 龍,其實是個拼湊出來的大雜燴。許
多龍身上的強項，都是嫖竊他獸的本事。完全不是自己的原創。可以斷言凡是
炒做偉大英明的圖騰也罷偶像也罷，都是靠貼金出來的假貨。。圖騰文化不許
有兩個萬歲、兩個權威中心、以保證圖騰的唯一性與壟斷性。多出一個來，就
遭砲打司令部。這就是國無二君的偉大意義。

有意思之處還在於，與圖騰崇拜同時共生的還有“生殖崇拜”。史前時代當然
更精通“人多好辦事”的真理。人是唯一的生產力喲。生存競爭要以量取勝，
做什麼事都靠人海戰術就不在話下。再把這一功能加進圖騰文化里，就使得崇
拜的偶像必然“好色”。史前征服者從不殺女俘虜。愚公能否移山的必要條件，
就是先好色。不好色完不成任務。希臘神話中的諸神都好色，尤以宙斯王為最。
中國的真龍天子的後宮,就是供萬歲好色的地方。

有位白人學者在非洲，親歷過一次膜拜圖騰的儀式。那場面之震撼，真是驚心
動魄之極。總不外乎，巫師在上面口中唸唸有詞（別人未必懂），在下面武士
們跳刀槍不入舞,動天地驚鬼神，甚是氣吞山河。女姓族人唱頌歌助威。部落
成員藉此圖騰漸漸付體當口。全體進入一種不可抑制的息司替里頻翻白眼失控
中。然後才去狩獵、去保家衛國、去撕殺、去戰無不勝、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去其樂無窮、去替天行道，去視死如歸。像一棵精神原子彈爆炸。太壯觀，太
氣壯山河。看得那白人心驚肉跳。

有部美國電影“金剛”，描繪兩個極端文明：圖騰文明與現代文明之間的對立
衝突。大有借古寓今之嫌。影片一開始就重筆揭露資本主義大蕭條，百姓生活
在水深火熱之中。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呀！經過一番訴苦批修，一個
女人走投無路之下，為了混口飯吃才上當受騙，去尋找世外桃園。不料大海航
行靠舵手，歪了大方向。糊裡糊塗來到一處面露崢嶸，未開竅的處女地。一個
從來就沒有什麼階級，更沒有剝削，也不會有經濟危機的，一窮二白，吃大鍋
鈑鐵飯碗的三無世界去處。

。那島上居住着原始共產主義部落。浮光略影地，把史前圖騰文明前前後後的
原始人民公社面貌，勾勒得十分地道。那個機會主義大老闆本以為, 既然有朋
自遠方來，必定會有人不亦悅乎，出來請客吃飯。便手拿巧克力當糖衣炮彈刻
意勾引小野人套近乎公關。誰知那小野人寧吃原始公社的草，也不肯吃資本主
義的糖。被有洗過腦的鬥私批修戰士大野人逮個正着。值此武器的批判生死關
頭，還得靠批判的武器檢回一條命。只可惜船上唯一女性，美人安黛洛被暗渡
陳倉之計砸搶而去。

這才揭開事故幕後有黑手。原來在那高高的古老長城裡面，有一個由偉大得史
無前例的太歲金剛統治的史前世界。在那史前的大躍進景觀里，真是天有多大
膽，地就有多大產。蚊子長得比烏鴉還大。恐龍有九層樓高。樹皆參天。金剛
本身就四偉大，體大無比、力大無窮、膽大包天、壽大無疆。按進化論排名，
算得上人類的祖宗輩.

原始人雖然一窮二白但更忠於崇拜。為了討祖宗之所好。就不能對現代文明人
搞什麼溫良恭簡讓，便揪斗摩登美人當祭品獻忠心。為了讓金剛現身賜福保平
安，先得把長城上下折騰得一片紅海洋。但見蒼山似海，殘陽如血。不周山下
鼓樂隆，忠字歌聲響，忠字舞態歡。社員們淘醉在崇拜的幸福之中，一個個失
魂落魄的樣子，看了真叫人心碎。可憐的安黛洛被改造成原始人模樣，敲鑼打
鼓去報喜。用十字架送去孝敬圖騰為人民服務。然後才見一個最最最偉大得不
得了的巨無霸亮相。原來是一條頂天立地的,千年一遇的巨猿。走一步,大地抖
三抖。吹口氣，地動山搖。

在他的獨立王國里，可以任牠為所欲為,無法無天,戰無不勝. 真的是動動手指
頭，就整死不少人類。當然都是些敢挑戰他權威腦後長反骨的臭老九們。打得
人類落花流水，望風而逃。不知為何，別的物種都是成群結隊的出沒打劫。唯
獨金剛是孤家寡人一個，玩唯我獨尊主義。莫不是，容不得同門弟兄共富貴，
都給收拾掉了吧。又莫不是，牠真的是不死金身。篤定萬壽無疆。自然不在乎
斷子絕孫這種小事了。

這巨無霸並非一味的打打殺殺搞鬥爭哲學。牠唯一溫柔時刻就是好色。不在乎
是否是有夫之婦。經過幾番再教育，安黛洛和金剛竟成知音。當然她總是違心
的逢場作戲。陽奉陰為以自保。但好景不長，幾次叛逃都被捉拿歸案。

要不是因為那廝太好色而中計，也不會被擎拿到商品經濟地盤上受盡屈辱，成
了他人發財的搖錢樹。為他人做嫁衣裳。沒人把他當圖騰膜拜。當他醒來發現，
在商品經濟碼頭上，自己被當成活化石示眾。而不是當成活神仙崇拜。氣得他
大發雷霆，於是就造反有理起來，到處打砸搶，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轉戰之處，
把資本主義文明砸個稀扒爛。他要是也會上綱上線，一定也恨死了資反路線。
是該死的資反路線把他由神變成猿。還是原始共產主義好，把猿當成神。便在
游擊中，殺開一條血路，且戰且退，運動到離天三尺三的天下第一高樓摩天大
廈之頂，一覽群山小，拍胸脯仰天長嘯“哼！哼！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只
是還沒來得及“其樂無竊”一把。不料斜次里殺出一隊姓“資”的高文明戰鬥
機，飛得比它更高，竟敢在牠頭頂上躍武揚威爭風流。氣急敗壞之餘再一巴掌
幹掉那個姓“資”的傢伙。無奈邊戰邊色之餘，門戶大開，破綻畢露而中招，
可惜了，那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長生不老的金剛，終於也命喪黃泉。還剩最
後一口氣的牠，不服輸地哀嘆三聲“既生朕，何生資？”。然後慢鏡頭地，徐
徐墜地而亡。真可謂死得重於泰山也。金剛到死惜香憐玉之情，也算得上圖騰
本色？都感動過許多粉絲。有詩云：

生當群魔首，
死亦逞風流。
至今思金剛，
不忘文明仇。

普遍的愚昧，需求絕頂的萬能庇護自己。正是這種供求關係，金剛才被原始人
視為大救星。和尚才說菩薩有求必應。這在今天文明看來是十足愚昧的舉動，
卻是奠定了而後無比輝煌的基石。它的價值至今仍在發光。只要你肯小心求證，
就會發現一個個人造的救世主,你唱罷來我登場。玩的就是萬靈的“圖騰”遊戲
。圖騰雖愚昧但從未過時。

我是驕陽捌叄壽，
自比太歲肆麼秋。
未窮其樂身先死，
來世必報莫名仇。

成敗    09/11/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