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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科学盛筵--雅鲁藏布大峡谷(2)
送交者: 一叶扁舟 2006年03月14日08:37:57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大峡谷腹地的飞禽走兽也随高差呈垂直带谱分布--海拔4000米以上是荒漠、草原动物部落,黄羊呵,马麝呵,高原兔和地鸦、百灵之类;最下方,海拔1100米以下的热带、亚热带季雨林中,是各种麂类、猴类、太阳鸟和鹦鹉类的天堂;中间地带,海拔1100米到2800米左右,常绿阔叶林和针阔叶混交林中,则以南方森林动物为主,羚羊、松鼠、林麝,毛冠鹿、小熊猫、孟加拉虎。这是一个野生动物的乐园,当地的地名也多以兽类分布名之:"档木龙",狗熊出没的山谷;"阿格",猴子玩耍的坝子;"格当",野牛的家乡;"京朱",则是围猎者唾手可得之处。土著的珞巴人敬畏自然,平等看待所有生命。珞巴人管老虎叫"阿崩"。墨脱县境内的孟加拉虎难以精确统计,只是根据前些年老虎伤害家畜的数量判断,大约有虎不下20只。一则珞巴传说,讲述了人与老虎的亲戚关系:从前有猎人两兄弟,对他们所捕获的猎物,弟弟吃熟肉,哥哥吃生肉。结果哥哥就变成了永远吃生肉的老虎,永远地归隐于森林。分手时弟兄俩盟了誓:"互不侵犯"。这一传说之后还有一个民间故事:德根部落的一位妇女,在森林中碰见了阿崩。这位珞巴女人心中害怕,哆哆嗦嗦向躺在地上的阿崩问好。看到阿崩缓缓站起身来,那女人瘫倒在地,以手掩面,以为必死无疑。但老虎环绕女人走了一圈又一圈,发出一种声音似在请求,还一直把手伸向她。那女人壮着胆子偷望了一眼,发现阿崩的手被猎人的暗器扎穿了。她明白了阿崩的意思,帮助它拔掉了暗器。阿崩向她绕行两周然后离去。

  故事接下来说,那位珞巴妇女在深夜的森林中走迷了路,又累又饿又恐惧。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大蒜味,她知道阿崩就在不远处。循着气味走去,果见一只无头獐子。那女人在林中空地上燃起篝火,享用了阿崩送给她的礼物。按照珞巴猎人的习惯,猎物的脑袋是祭祀之物,人们无权享用。看来阿崩还遵守着从前当猎人时的古老习俗呵。

  说到民间传说,不妨约略提及有关这一地区的人文考察活动,否则对于大峡谷的科学考察就显得不那么完整。这一工作主要是由西藏内外的社会学工作者和民俗学家来完成的。最早进入墨脱县的文化学者,大约是中央民族学院的藏学家佟锦华教授,他于五十年代中期在那里进行了语言学调查;后来有新闻工作者和社会学工作者陆续进入,1973年,新闻记者李佳俊综合报道了墨脱县的古往今来;1976年,中国社科院民族研究所在此进行了正规的社会调查;进入八十年代又是一个文化考察热。从五十年代初就工作在墨脱县的冀文正先生写下了一批民俗和民间传说作品,为这一文化热推波助澜;1982年,西藏民俗学家廖东凡和次丹多吉深入墨脱境内,沿村访问,记录了门、珞各自的历史、传说、农俗和猎俗,记录了民间故事60多个。西藏民族学院文化学者于乃昌教授,从1979年到1993年间,先后6次前往大峡谷地区的米林县,其中1986年进入峡谷腹地墨脱县,写下了有关门巴族和珞巴族文化、文学史等专著10余部之多。由于文化是环境的产物,而文化又共同参与了地理环境,所以奇异大峡谷中的人类生活和文化现象就成为奇异中最为奇异的。例如珞巴族的民间信仰,是以万物有灵的灵魂崇拜和巫术活动为主要特征;例如人死后的灵魂走向,与其它民族和宗教正好相反:作恶之人和非正常死亡者的灵魂升天,而一生行善者的灵魂才有资格入地。这是基于珞巴族以大地为母亲的观念--灵魂入地,意味着永生在大地母亲温暖而安全的怀抱。

  进入大峡谷,社会科学工作者和自然科学工作者踏上的是同一条壮丽而艰难之路。同样的既有发现的惊喜,又时常生发简直活不下去的感觉。1982年民俗学家廖东凡还是个壮汉,可就有一次,他摔倒在梅日村附近的悬崖边,索性就不爬起身来,索性就伴着身边的松涛和深谷中江水的咆哮,大哭了一场。那几天他的遭遇很惨痛:先是右手被外号叫"蒙古兵"的毒蜂螫了,肿得像面包,疼痛难忍;昨夜借住珞巴猎人琼多吉家,老鼠在身上窜来窜去,蚊子多得劈头盖脸。热心的主人烧玉米芯熏蚊子,又热得受不了。一夜没睡着的廖东凡清晨刚上路,肿胀的右手握不住拐杖,一脚踩空就摔倒了,要不是被一盘大树根绊住了,非水葬了不可。尽管当他满载而归时一迭连声的"不虚此行",但在他百感交集痛哭失声的那一刻,是一丁点儿的豪迈感也没有了的。

  让我们随着青藏队员继续在八十年代的大峡谷考察。

  在大峡谷腹地进行越冬考察,是空前的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1982年秋季,大部队在南峰北坡的野外考察结束,返回北京,越冬考察小分队背道而驰,举步向南,走向大峡谷。仅在春秋旱季里作植物考察,不足以观察到植物群落生长全貌,在这个充满了奇迹的峡谷里,谁知道冬季里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小分队五壮士:李渤生、程树志、苏永革、韩寅恒、林再,开始了他们毕生难以忘怀的一个冬季。不过实际上,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峡谷中,在这北延的热带丛林中,并不存在概念上的冬季。一样的湿热,一样的大雨,一样的蚊叮虫咬,一样的艰难困苦。有充裕的时间走过了峡谷腹地的每一条山沟,每一片原始森林,森林中几乎每一种乔木灌木;走过了每一个村庄,认识了几乎每一位墨脱人,曾经发生了许多动人的故事。不论多少年过去,那些闪闪烁烁的经历都不会磨灭,而那些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的发现种种,一笔笔添加着物种宝库的记录--此行共采集植物标本8000多号,数十个新种,两个新属;一个重要成果是对于半常绿阔叶林的发现,其意义在于找到了植物从常绿到落叶演化过程的中间环节。

  由北而南,对于下端热带雨林的考察是此次越冬考察的最后阶段,也是最危险、最艰难的阶段。每天的翻山越岭已是家常便饭,那些蚂蟥、草鳖子、跳蚤、蚊虫的叮咬无奈只好习以为常了。最危险莫过于过溜索。这是藏东南深山峡谷中特有的交通工具。这种索桥最初用木质的藤合股制成,几年一更换。架桥方法是用箭把细绳射往江对岸,以细绳引粗绳过江,两端固定好,一条下凹的弧形桥就算架好。过桥用具是穿在溜索上的一个载人藤圈,过江时只要钻进藤圈,手脚并用即可攀过。有些溜索不用藤圈,只用一块像牛轭那样的凸形木,木头两端刻有缺槽,置于溜索上,过江人将绳索穿过腰背,两头挂在木槽上即可。溜索距江面通常一两百米,悬在半空看奔腾江水,将生命系于一绳,那感觉没有谁会怡然自得。好在,随着时代的进步,藤索都已更换为钢索,保险系数总算大了一些。算来此次越冬考察十几次过溜索,技术如此熟练,以至于当地人都称羡不已。

  已是翌年的3月间,从地东出发,要过一条长约200米的溜索到江对岸。一位门巴老乡闻讯特意赶来劝阻,报告江边桥头下新近来了一群毒马蜂,万万不可前往。李渤生带着小苏去侦察,果见群蜂飞舞,不幸的是,小苏的眼睛马上就被螫了一下,半个脸迅速肿起。李渤生望着江对岸那片原始森林,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一个空白。向导布尔巴建议说,要躲过毒蜂,只有在大雨天或夜间过溜索。也只能如此了,当晚,正是个雨夜,小分队和民工们打着火把上路了。江边毒蜂归巢,宁静的夜晚更显悬崖下江水咆哮,激荡人心。昏暗火光下,第一要务是检查过桥用具,发现破旧的凸形木刻槽被严重磨蚀,难以承重。门巴向导又拿来一块将它们并绑一起--幸亏如此,不然非出事不可:当第一名民工安全到达彼岸后,李渤生第二个过桥,刚滑行十几米,原来的那块木头就断裂了,而钢索也已滑开。李渤生强自镇定,作引体向上重新挂好木头。此时雨骤风紧,荡秋千一样在半空中摇晃,此时已是生死之搏,只有奋力向前。透过雨湿的镜片,隐约看见江岸上的火光,那是同样悬着心的民工家人在祈祷过江人平安。李渤生心头一热,一股勇气升起:纵然木头、绳子都断了,我也要用双臂的力量攀过江去!200米,如同死亡与再生之距,当一只有力的臂膀伸过来--那是上帝、是佛祖、是造物主的慈航之手,将他拖上了彼岸,他明白自己已重返人间。

  江那边没有辜负甘冒死亡之险诚心前来造访它的人。晨雾茫茫中,一行人走进了原始的丛林--它确实原始,几乎从未有人前来惊扰。一株株高过30米的巨树,竟双臂难于环抱;挺拔的树干在10米往上才开始分枝,高高的树冠巨伞般遮天蔽日。它们是只生长在西双版纳那样地方的热带树种千果榄仁,在中、东喜马拉雅南翼低海拔地区也时有分布。它的伴生树种、树身高过千果榄仁的是小果紫薇,它通直修长的树干越过千果榄仁的树冠直上云霄,将自己的冠顶覆盖其上,足有40米高度。门巴人给它取的名字很形象:"猴子哭"--连猴子也难爬上去的树。在一层乔木之下,二层乔木也均为热带种的多脂橄榄、小果榕、斯里兰卡天料木、长棒柄花和马蛋果之类,它们的繁枝密叶篷篷簇簇密密匝匝地充填了森林的中部空间。争夺空间之战使许多大树采取了从光裸的树干上开花的战术,以便于昆虫传授花粉。是为热带雨林中常见的"老茎生花"。到秋天树干上将挂满累累硕果。阴湿的林下灌木丛生,灌木之下是草丛,再往下,紧贴地表的是苔藓,而数层群落间,凡有空隙处,都由各种藤类兰草类填塞得满满当当。

  与考察队员们一道进入森林的还有一个成员,小猕猴"南迦"。几个月前它随母亲去农田偷吃玉米,被人轰赶,它妈妈仓惶逃离,把它给丢下了。小苏收养了它,朝夕相处一路带着它,彼此间感情可以交流了。这一回来到大森林,正好碰到一群猴子,那群猴子招呼它,不想小南迦竟害怕起来,躲进小苏怀里。

  沿雅鲁藏布江东岸继续南行,攀悬崖,走绝壁,前往一个叫"蒙古"的地方。蒙古原是一村庄,正是被当年那场大地震中给摧毁的。向导民工随时砍来藤条,帮助大家攀援;遇有小河,就临时搭一独木桥。终于又走进一片栲树林,在这里与野猪遭遇:最好的猎手桑杰多吉在前开路,不料他的猎狗太超前了,从远处撵出一只野猪来,与猎手撞个正着。桑杰多吉本能地拿枪抵住猎物胸膛,扣动扳机,糟糕的是上了保险。那野猪窜将上来,把猎手的额头咬伤,又继续前冲,立时后面的人倒伏一片。万幸这是只攻击性不太强的母野猪,否则就完了。当地猎人为猛兽排名次,第一是野猪,第二是狗熊,第三才是老虎--大峡谷里应该是有孟加拉虎的,可惜一直未看见--不过还是不见为好。

  试想,假如在原始森林中与老虎遭遇,假如它向你发动进攻,你是奋起自卫呢还是舍身饲虎?这确实是个难题,所以莫如不见。

  穿过常绿阔叶林,在德阳拉1800米地方,雪流遍布,一步一滑。好不容易爬上雪流坝顶,向下一望,眼前突现奇怪风景:苍郁的铁杉林下方,一大秒片红褐色林带,枝干上一无绿叶,只有红嫩新芽冒出。李渤生心想,不会吧,山地热带怎么会有落叶树林呢?一口气冲下山,俯身捡起落叶和果实,再砍一块树皮观察--树皮内部显现粉红。李渤生跳起来了,大声宣布半常绿阔叶林--一个新的植被类型在这里被发现啦!这片半常绿阔叶林是以喜马拉雅特有树种薄片青棡和西藏青掆为主组成,以往总把它们当作常绿看待,是因为考察的不连续,夏季野外工作为主,秋季也看到它一身绿装,其实它们只在春季集中换叶一两个月,若不是越冬考察,恐怕很难发现这一秘密。这一秘密的发现,对于植物学家来说,无异于一座金矿的发现。对于它的研究将能解开落叶阔叶林如何从常绿阔叶林演化而来之谜。

  德阳拉之后,踏上返程。其时已弹尽粮绝,体力也到极限。请一位跑得最快的民工先行返回,快拿粮食来接济。大部队一直走到第五天,中途遇到送粮人,一群民工家属,背来一筒筒酒。大家开怀痛饮--说不尽的艰难困苦,说不尽的别后经历,都在一醉方休中。结果第二天,原定四天的路,一天就走完了。全村男女老少都迎出村外,抢过所有人大大小小的包,每一家都发出了邀请,村人们为先到谁家争执不休;每一家都是敬一瓢酒,不喝完跟你没完,而下一家就等在门口......

  难忘大峡谷的岁月,难忘大峡谷的热情,一切的付出都这样值得呵!

  这一回真的是踏上了归程,与再次前来的大部队会合,迎接新一轮考察任务。累计越冬考察及此前此后的两期野外,李渤生等五位科学家连续工作了十五个月。

  返程中又是大雨如注的天气,又是难行的道路。在汗密地方,李渤生冲进一座破木房,他要去那里取上一年采的土样。一推开门,进退不得地站下了,他看到了一个女人,正穿着短裤背心在烘烤衣服。

  李渤生和徐凤翔,两位植物学家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场面。一个很不雅,一个很狼狈;一个坐在火旁,一个站在门口,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谈起了森林,生态,谈起了有关他们共同为之献身的事业话题。

  徐凤翔教授和她的助手、弟子们是参与大峡谷科学考察的西藏"地方军"。1978年,南京林学院教师徐凤翔47岁时--这一年龄或许更早些,正是进藏汉族干部调回内地之时--她自愿而强烈地要求进藏工作,担任西藏农牧学院生态学教学工作。仿佛冥冥中的安排,徐凤翔成为大自然在西藏的发言人。从事教学工作的同时,她为西藏森林及生物资源的调查做了最基础的工作,为灌输生态环境保护、合理开发利用意识上下布道,以她著名的"小木屋"为起点,以她的白发和赤子之心为资格,在藏十八年,她创建了"高原生态研究所",主旨即为:努力揭示西藏高原生态优势,合理开发西藏高原生物资源。以藏东南森林为基地,也走过了西藏最为典型的植被地区:往返喜马拉雅,远行藏北、阿里,六渡"三江"(怒江、金沙江、澜沧江),十余次进入大峡谷地区。野外考察行程总计12万公里,其中马背行程2000多公里,步行近3万公里。

  西藏农牧学院和高原生态所所在地本就在广义大峡谷范围之内,背倚青山森林。在藏十八年,所有考察经历中最铭心刻骨的第一要数大峡谷腹地之旅。这不仅因为某一天内有400余条旱蚂蟥附体、也不因为1983年此次罹患恶性虐疾险些丧生,当然更不因日常的艰苦劳累,徐凤翔把深刻感受归纳为大艰辛、大享受和充实感。她曾仰望着林芝巴结的巨柏王赞叹不已,曾为刚做出的波密岗乡蓄积量高达每公顷3831立方米的数据欣喜万分,而在墨脱的原始森林中,则是全身心的愉悦和升华。她骑马行进在铁杉林中,犹如一位女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通直的铁杉树干,像是一座神圣建筑走廊的一根根立柱。穿行其间,徐凤翔觉得自己正在步入某个圣洁殿堂,一种至高境界。那是本义的大自然,造化之尊,我只是个虔诚的朝圣者--徐凤翔说--不,我不是女王,我不是森林女神,我只是个自然之子,是自然界小小组分中一个渺不可见的单元,是在自然的庇护之下;不,我不能赞同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哲学观,那源自人类的自我膨胀。那么此刻,当走马打着响鼻,马蹄踏在经年落叶铺就的松软林地,阳光透过林冠间隙,斑斑斓斓倾洒在充满暖湿气味的林间,那么此刻的意境和感觉,应当怎样来措词呢?

  是回归与融入。

  回归与融入的徐凤翔是大峡谷科学考察中唯一的女科学家,她的坚毅执着和亲切,给门巴族乡亲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们称誉她为"辛娜卓嘎"--森林女神,每当她重返一次大峡谷,门巴妇女都热情地拥抱她,必定会说,我们知道你会来的。

  徐凤翔从青年时代开始,直到退休以后的至今,大半生从事生态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她考察过祖国南北方的森林地区,走出国门,她见识了世界。但她情有独钟。她觉得地球上没有再比大峡谷地区物种更多样、生态类型更丰富的地区。这种多样性不仅表现在品种方面,还表现有生态景观的多样性和遗传适应的多样性。她亲手拍摄并出版了一本《中国西藏山川植被》大型画册,体现了专业修养的同时,也体现了一位女性科学家特有的对于研究对象的珍爱之心、诗意之心。她致力于研究和探讨西藏珍稀植物的资源与保护,积极主张自然保护区的建立与有效管理,并在合理开发利用方面有着深具科学背景的见解。

  无论中科院的正规军,还是西藏的地方军,目标一致,心心相通。杨逸畴将自己主编的画册《神奇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赠送给徐凤翔,扉页上写道--

  西藏的山水和人民不会忘记你的深情。

  徐霞客曾有言:问奇于名山大川。杨逸畴正好与徐霞客同乡,也正好从事自然地理地貌专业,本专业正与山川为伍。他的家乡人称他为"当代徐霞客",并为他是世界第一大峡谷的主要发现者而深感荣耀。作为青藏科考的主力队员,他曾走遍了西藏大部地区;作为当年南京大学篮球校队的主力队员,他的身体素质应当很棒,但可惜,从八十年代初期起,他在高原地区时常昏倒。也许与他的性格有关,壮怀激烈、热血沸腾的结果,是他的血液浓度过高,一上高海拔,血管不时堵塞。几次险情发生后,他曾自1987年一别青藏数年,专心研究塔里木盆地,先后六次深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腹地,那是与青藏野外有别的另一种艰苦。但大半生青春岁月都已交付那片高原,已是心系青藏,所以身在沙漠心在高原:正因青藏高原隆升了,塔里木盆地才下降了,研究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形成发育,正可与青藏高原研究互为参照,遥相关。但是大峡谷在召唤,沙漠跋涉几年后,他又神魂颠倒地重回西藏,而且看来他今生再不肯离开大峡谷了。

  且让我们回到八十年代的大峡谷考察。杨逸畴六进大峡谷,每次都以不同的路线,沿马蹄形大拐弯江畔的峭壁或密林中行进,近500公里行程,尚有90多公里未能走通:直上直下的峭壁实在无路可行,古往今来就无人走过--这成为杨逸畴的一件心事,也成为一个诱惑:未来谁将是徒步走完大峡谷全程的世界第一人?

  --十几年的心事,终于在1998年还了愿。就在前不久,由高登义、杨逸畴、关志华、李渤生率领的大峡谷科学探险队,胜利完成了对于从前未能走通的核心河段的全程考察,不过那不是哪一个人完成的,是两个小分队相向走通,是中国人集体徒步穿越的。"虹霞瀑布"已经成为历史,由于地震它已变为一处小跌水;但在这一次的考察中,杨逸畴他们在大江主干上新发现了四处大型瀑布群。每一瀑布群都由一条主体大瀑布和一级级小瀑布、大跌水所组成。其势巍然,堪称世界奇观--

  为了尽量全面一些的介绍,为方便今后有缘读到本书更有缘一游大峡谷的读者,且允许由一小段文字记录下杨逸畴所探六条进入大峡谷路线:

  一、米林派乡-多雄拉山-背崩-墨脱。

  二、米林派乡-格嘎-加拉-白马狗熊。

  三、波密帕隆-沿帕隆藏布下行-扎曲-过溜索-八玉-墨脱加热萨。

  四、波密古乡-过帕隆藏布-翻随拉山口-墨脱加热萨。

  五、波密-翻嘎龙拉山口-过溜索-达木-墨脱。

  六、波密-达兴-金珠拉-格当-墨脱。

  每一条路线都走来不易,都有故事好说。但千辛万苦、千难万险不正是每一位探险者理所当然所要面对的;散步在田间和都市的街区自然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在此我们对于杨逸畴他们的探险经历也不必细述。总之大峡谷之旅是艰险中最为艰难的。1998年在"

  人类首次徒步穿越大峡谷"活动中,西藏体委委派了四位世界级登山家随行。他们都是登上过珠峰的英雄,不过就连他们也觉得大峡谷更艰苦。最年轻的丹真多吉说,他攀登过那么多座8000米以上雪峰,却还从来没有感觉到像大峡谷之行中的苦和累呢。

  大峡谷以动态的形象迎接这群科学探险家。1950年那次特大地震已经沉寂,陷落成盆地沼泽的村庄遗址、遗址上再生的树木荒草可供后来人凭吊,但地心深处和地表以上的运动并未止息。八十年代考察中,杨逸畴随登山队员向南迦巴瓦主峰挺进途中,亲眼目睹了声势浩大的雪崩场面,壮观而恐怖;在大峡谷顶部的帕隆天险,又险些葬身于特大泥石流--大自然不时地给予刺探它的信息的人一个个现身说法。

  大峡谷地区海洋性冰川密布。活跃的海洋性冰川每年运动可达五、六百米,冰崩、雪崩频繁,雨季形成洪水猛兽般的冰川泥石流。念青唐古拉山南麓有一条我国最长的卡青冰川,33公里长度。川藏公路通过波密通麦、帕隆这一带,几乎每年遭到冰川泥石流袭击,交通一断数月。1983年7月间,自然地理组来到帕隆藏布江畔,住在20来户人家的排龙村。这个小村座落在距江面高出20米的阶地上,考察队则在全村最高一处房子宿营。是夜凌晨2时,沉睡的人们被大地剧烈的抖动、似远又近的巨大轰鸣惊醒,一跃而起,冒雨冲出屋外,只听得整个村庄像开了锅,大人叫,小孩哭,群狗在哀鸣。七八只电筒的光束集中一个方向,隐约可见江面公路桥正在变形拱曲,桥栏、大树、巨石缓缓移动,江边房屋漂流而去像船一样。方才明白哪里是地震,是泥石流爆发。赶紧收拾仪器笔记本之类要紧物件,随全村老少仓惶向后山高处逃离。

  队长杨逸畴走在后面,边走边等南京大学和南京地质古生物所的两位,彭朴拙和夏凤生。令人又急又气的是,这两个南京人有轻敌思想,一开始就说,泥石流有啥呢,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泥石流漫过高地路面,那二人还未见踪影。杨逸畴心急火燎返回寻找,那二人刚收拾停当,欲走时门已经打不开了,泥石流也堆到了窗台。这一来南京人才着了慌,三人从后窗奋力跳到路下方一座房顶,逃出了将要被推倒的危房险境。这已是最后时刻,裹着冰块的泥浆已陷到大腿部,双脚险些拔不出来。一身汗水跑到山上,大雨仍未稍止,逃难者一无遮雨御寒之物,冷得牙齿格格作响。前后左右,凄风苦雨中,泥石流带着沉闷的轰响滚滚而去,不时听见树木山坡轰然倒塌的声响。

  大自然就这样播放了一部灾难片,给难民身份的科学家以感性认识--

  天蒙蒙亮时,就见帕隆藏布一带浓雾弥漫,排龙村已被夷为平地,狼藉一片。大桥和公路不复存在,公路边道班房昨晚摆放着的拖拉机推土机被冲得无影无踪;川藏公路这一段已堵塞了长长的车队,数一数,87辆。被困的行路人星星点点在山坡上搭起了帐篷准备持久战了。这天下午,泥石流再次爆发,杨逸畴他们作壁上观,亲眼看到那87辆汽车一一被推裹而去,像玩具汽车那样,最终全军覆没--幸好人已上山。这是一个终生难忘的镜头。

  杨逸畴因而临时增加了一项考察内容:去念青唐古拉源头处追溯此次泥石流爆发原因。请当地民工带路上山,只见冰川末端处冰川湖岸已被冲垮。冰川湖是由随融冰流下的冰碛大石筑坝自然形成,冰川融水流入形成湖泊。查阅易贡气象站资料,发现近几天连续高温,湿度超常。高温闷热天气使冰川融化加速,来不及细水长流,比房子还大的冰块接连脱落,冲决湖坝,其势汹涌向河谷扫荡而去。这一成因分析印证了施雅风六十年代最初对这一带冰川泥石流的考察研究结论。

  八十年代考察,人人满载而归,各学科满载而归,据说唯有一个领域空手而归:地质古生物。那位夏凤生跟随着地理组转战大峡谷南北,白白地吃了许多苦,遭受了蚂蟥、蚊虫、泥石流的袭击,眼热地看到兄弟学科满而外溢的丰收景象,只好抱怨造物不公,自己连一块古生物化石也没寻见。那是由于大峡谷地区构造活动剧烈,本应存在的古生物地层或已变质,或被翻卷到不知何处。

  待固体地球研究进入大峡谷腹地,时间已进入九十年代。作为攀登计划的第一课题,八五期间为"岩石圈结构、演化和地球动力学",九五期间为"青藏高原深部状态、形成与隆升过程的动力学机制"。大峡谷地区正是几大山系--喜马拉雅、念青唐古拉、横断山脉--在青藏东南部的交汇处,青藏高原东西向构造带在此一个南北向大拐弯,地质学术语称其为构造结。对这一地区的研究意义,其一,它是青藏高原和全球抬升最快的地区之一,因为抬升快速,诱发形成大峡谷:可从地质学角度解释大峡谷成因;其二,它是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的结合部位,是研究大陆碰撞机制的理想地区;尤其是,其三,地球在此开了一个天窗,从地表到地下70多公里的壳幔边缘处,青藏高原整个岩石圈暴露无遗。即是说,在地表就可以直观地察看青藏-地球深部。由此它成为我国地质学界当前热点地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攀登计划将此列为第一课题的重点地区之一,以及地矿部及其中国地质科学院连番组织的考察活动,将大峡谷地区固体地球科学研究推向了一个高潮。

  1991年-1993年,甘肃省地矿局在此进行了1:20万波密幅和通麦幅区域地质填图。这是地质学家在大峡谷地区进行的首次地质填图工作。

  1992年-1993年,中国地质科学院成都地矿所与美国地质学家费歇尔先生三次进入大峡谷进行地质考察。

  此后的每一年份,都有来自各方的、中外合作的地质学家们涉足在大峡谷的深山激流中。本世纪九十年代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是一个地质学家年代。

  1993年夏季,中科院28岁的地质学家丁林博士带领课题小组进入墨脱。这批意气风发的年青人在青藏项目的舞台上开始扮演主角。他们拥有着相比老一代科学家更多的优势:雄厚的国际研究背景,最新的科研信息,娴熟的计算机操作能力,等等。同时,他们正年轻。放眼世界,但见国外实验室里,不计其数的计算机正忙于对于青藏高原隆升的时间、阶段、机制和相关效应的模拟。丁林认为这无可非议,只不过他更倾向认为,野外工作仍是当下所必须。青藏项目突破的希望仍在青藏面上的踏破铁鞋,需多多益善地搜集资料和证据充实实验室的工作,以明确给出课题研究答案,并为环境变化和可持续发展提供研究基础。

  雄心壮志的实现,要靠双脚一步步去完成。二十年来,时代发生了很大改变,大峡谷面貌却是依旧--工作条件几乎一成不变,丁林所面临的与二十年前杨逸畴所面临的,没有什么不同,包括粮草之类。糟糕的是这一年丁林太年轻,且是第一次带队,组织管理经验缺乏,只不过三位科研人员、七位民工的队伍,不久就发生了粮荒:原计划近一个月的口粮,一周就吃光。墨脱地方和部队,由于运输的困难,也无力接济:从连队只讨到两块压缩干粮,请县长批条,也只买到了米、面各15斤。返程一星期的口粮,就是15斤面粉烙的饼子和煮熟的花生米,平均分发每一人。干粮太轻,而岩石标本太重。七位民工坐在地上哭起来了。悲凉气氛是很感染人的,真想参加哭泣的行列,但丁林不能哭。他和两位同事同样背上了大包的岩石,挣扎着上了路。

  明天就要到达目的地波密,根据经验今早四点钟开始上嘎龙拉山,以保证中午以前翻过垭口,否则过午雨雪更大。那位博士生同事一直在拉肚子,怕跟不上队伍,主动提议先走一步,丁林不同意。结果走到山半腰,发现这位同事不见了。丁林带着翻译下山寻找不见,而民工队伍已走出很远,脚印被新雪掩埋。丁林和翻译二人也险些走失了。天黑时才摸下山来,此去县城还有20公里,民工们说明天再走。但走丢了人,责任重大,忧心如焚,丁林不能停留,他和翻译两个小跑着赶到县城,直奔波密县公安局,通过微波通知墨脱县公安局。第二天一大早,租了一辆东风车,买了几双鞋,做返回寻找的准备。藏族翻译趁机跑到寺庙算了个命,喇嘛说,不须着急,此人还活着。焦虑万分的丁林宁可相信此话当真。果如其言,半道上就碰上了这个失踪的人。丁林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揍他一顿出出气,但抬起的手却落在对方的肩头,两个年青人相拥着大哭了一场。这个因拉肚子全身无力的小伙子掉了队,看不到雪地上的脚印,就照直上了山,不意面前是无法攀援的绝壁,只好原路退回,回到昨晚的宿营地,篝火尚未熄灭,而且当晚又有行人到达,第二天,也就是丁林返回寻找的同时,他已随新伙伴翻过了嘎龙拉山。

  这些与生命等值的岩石标本,正在揭示着地球深部的秘密。对于来自大峡谷腹地岩石的分析研究,丁林和他的导师钟大赉教授从中发现了15万年以来,大峡谷地区抬升速度达到每年3厘米,是迄今所知全球抬升最快的地区,也是形成全球最深峡谷的原因所在;下地壳物质高压麻粒岩出现于地表,地幔物质在此上升。

  大峡谷继续被发现。依据上述地质学证据和1950年发生的我国有纪录以来最大地震的震中位置,参照《中国地球物理图集》中所示此地为一卫星负重力异常区的证据(说明巨大重力低,可能是一深裂谷或"地热柱"或巨型岩浆室)、中国地温分布图所示此地为一高地温区的证据,综合气候与生态环境的种种迹象,例如这一地区降水量之多、生物量之高、生物资源之丰富等等,汤懋苍、钟大赉、李文华提出一个新的观点:大峡谷地区与冰岛、夏威夷同样,是地球"热点"(热涡)之一。

  与此相关,汤懋苍等人进一步提出大峡谷地区乃至青藏高原是我国气候变化的启动区的观点(详见第九章)。

  ......

  基础科学已在此地身手大显,应用学科也争相上前。大峡谷地区有关自然保护区相继建立,这些保护区大多由青藏队提议,由西藏林业部门进一步考察实施;改善交通运输的水运方案业已提交,这是1992年由中国科学探险协会和总后主持、由李渤生、洪知天、马绍嘉,以及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和上海汽垫船厂工程师参与的,经实地考察设计的可行性方案;至于老青藏的水利专家何希吾、陈传友、关志华等人关于建设一座世界最大水电站以及相关的西线南水北调工程的宏伟构想,则在国内外知名度颇高,进入预研究阶段。而把大峡谷地区建成世界级的国家公园,则是所有科学家众望所归、众口一辞的意见。

  雅鲁藏布大峡谷--地球母亲布设的科学盛筵。

  在当前国际地球科学有关地球动力学、全球变化、生物多样性及可持续性发展几大热点中,雅鲁藏布大峡谷的研究尽皆囊括其中。正如它的高度和深度都成为世界之最,地球科学诸学科对于自然奥秘的破译,这一地区所能发挥的作用将无可限量。

  地球上的最后一个秘地,你还会隐藏着一些什么呢?

  那么多年来对于大峡谷地区考察的艰苦经历和频频发现,令那么多钟情于大峡谷的科学家们魂牵梦绕回味不已,唯有一个重大发现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而浑然不觉--这就是:论证并正式公布大峡谷为世界第一大峡谷的地理发现。此前虽有大峡谷的考察者关志华、章铭陶等人曾分别在专著中、在画册里把它称之为"世界第一",并产生了影响,但任谁也没起意走一个程序,正式论证并报国家认可。这一问题长期被忽略,与只知埋头业务的中国科学家的传统和观念有关,与因之而生发的不敏感有关。直到1994年初,杨逸畴、李渤生、高登义同赴台湾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有台湾同行通报美国人正在准备论证雅鲁藏布大峡谷为世界第一大峡谷的信息,杨逸畴等人方才大悟,返京后第一要事是把所有原始记录统统找来,埋头计算,一个月后才从资料堆中抬起头来。经刘东生院士审核确认,1994年,经由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社,向全世界公布了中国人在本世纪末的这一重大地理发现--确认雅鲁藏布大峡谷为世界第一大峡谷。

  大峡谷旅游探险热的第一缕风就这样起于青萍之末,那风渐渐强劲,随之世界便为之激荡,诚然这还仅仅是个发端。杨逸畴成为大峡谷的代言人,他向每一个与他交谈的都谈到大峡谷,他的语言极富蛊惑力,他作如此表述--

  不看看雅鲁藏布大峡谷,就不能说是真正看到过人世间最壮丽的山河!

  他还预言:21世纪,必将开创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新时代。

  我们已在大峡谷流连甚久,且让我们走出大峡谷时对它回眸一视--

  世界第一大峡谷神秘的面纱就这样正在被逐步揭示出来。我们由此得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何以造就了如此的奇观:这一地区正是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与太平洋板块之间的缝合线大断裂带,先成的雅鲁藏布江随着两百万年以来青藏高原的强烈隆升,在这一地壳的薄弱处作深邃切割;我们一路浏览了大拐弯高山深谷所构成的奇特壮丽的风景:沿途有八个世界上最完整的山地垂直生态系统带谱,即在水平距离仅几十公里、垂直高度5000米的范围内,可见山地热带到寒带的全部自然景观--从常绿季风雨林、常绿半常绿阔叶林,到针阔叶混交林、针叶暗针叶林,到高山灌丛草甸,直至永久冰雪带;我们同时看到了那么多的植物和菌类,那么多的动物和昆虫,由此领略了大峡谷地区这一世所罕见的山地生物物种的基因宝库。我们还看到,作为一条水汽通道,印度洋的暖湿气流由大峡谷引领北上,使热带在这一地区向北推移了至少六个纬度,并为雅鲁藏布江谷地奉送了夏天温暖湿润的雨季。大峡谷终日云遮雾绕,蒙胧而青葱;大峡谷臂弯所拥揽的藏东南林芝、米林、波密和墨脱一线,正是西藏最美丽的地方。

  回望考察历程可谓艰苦卓绝。江两岸山壁陡峭,深谷中江水汹涌,沿途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蚂蟥山,密林中有防不胜防的毒蛇猛兽,年复一年,考察队员们无数次攀越只有一根钢丝的溜索,走过岌岌可危的藤网桥,他们走过了大峡谷中每一条山沟、每一座村庄,也走过了自己的青春,从青年到老年;他们身后,则追随着科学界的一大群后生们。大峡谷地区的山山水水和当地居民也都认识了这一群,每见外来旅行者经过,总有当年的藏族、门巴族、珞巴族向导向之呼唤:杨逸畴,杨逸畴--

  雅鲁藏布大峡谷是中国人的骄傲,作为大自然的宝贵遗产,它是中国的,也是全人类的。可以预见,这一几乎未经人为破坏的秘境将成为21世纪全世界生态旅游的热点。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中国科学探险协会组织了'98大峡谷科学探险活动,62岁的杨逸畴又一次披挂出征,去完成人类首次徒步穿越世界第一大峡谷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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