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井纯一
1996年12月17日,日本在秘鲁大使馆招待秘鲁政府官员、各国驻秘鲁外交使节、日本驻秘鲁企业主管等,召开盛大的庆祝日皇诞生宴会,遭到MRTA游击队的奇袭,被一网打尽,全部成为俘虏。整个事件持续了127天,直到第二年4月22日MRTA全员遭到枪杀为止。
那是整个日本新闻界为之关注的事件,此书的作者小仓英敬当时作为日本驻秘鲁大使馆一等(政治)秘书也成为人质。与众不同的是,小仓虽然是外务省职员,但同时又是秘鲁现代史、现代思想史研究者,他利用这次事件,在占领期间与MRTA队员不断交流,对支配MRTA运动的思想意识、今日拉丁美洲的社会矛盾及其解决展望,都有了特别的理解。大概没有别人比小仓更能对此事件“实事求是”了吧!
首先,与日本媒介赞美藤森的大合唱相反,小仓对秘鲁藤森政权的军事“解决”行为进行彻底批判。第一,藤森政权面对许多外国政府、红十字会、罗马教厅等国际社会的和平努力,正式接受加拿大(其驻秘鲁大使本身成为俘虏但也得到释放)等第三国际机构的调停,但实际上只是以此欺骗国际社会的视听;第二、日本政府事先也没有得到通告,其驻秘鲁大使馆遭到秘鲁军队的奇袭,是又一次“主权侵犯”;第三、秘鲁军队对于毫无反抗准备、已经被解除武装的MRTA队员十四人全部现场格杀,是犯罪行为。这不由得使读者再次回忆起MRTA游击队的革命人道立场:他们当场释放了妇女、儿童以及普通职员;对于俘虏人质,也没有任何虐待和杀害。唯一的不足是藤森本人当晚没有出席宴会。
过去日本政府在处理日本赤军劫机事件时,表现出尊重人质安全“一人性命重于地球”的口号,但这一次除了“全面拥护藤森总统与秘鲁政府的决断”外,一气展开了“强化危机管理”、“自卫队与警察特殊部队海外派遣”的论调。如果与同时进行的美日防务指南修订关连法案的制定等联系起来,就可以清晰地看出在“反对恐怖主义”、“痞子国家”主权限制论等旗号下迅速展开的帝国主义性质全球化特征。MRTA事件是继墨西哥萨巴提斯原住民抵抗运动后,反抗全球化进程的第二个政治性典型事件。[1]
作者把秘鲁的全球化与五百年来的欧洲征服联系起来,指出秘鲁社会的抵抗阶层主要由原住民以及下层混血人种构成。他们从农村流入都市,在原住民与寡头支配层之间,正形成新的Nation(民族)文化、思想、运动。这一点,与墨西哥萨巴提斯民族解放军(EZLN)具有同质性:在那里,以原住民为主体的运动最先以武装斗争的形式抵抗全球化的征服。
作者也指出:EZLN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溶入原住民生活中,形成独特的思想文化,但MRTA却僵硬地搬用马克思、列宁的教条,以纯粹军事冒险的手段把理想加于现实。作者声称MRTA的人质期间,在理解MRTA运动的同时,苦口婆心地试图说服MRTA指挥官放弃这种手段,而应该在秘鲁现实中形成适应社会的左翼进步势力。读到这段珍贵的经历,译者也不知道到底是秘鲁MRTA还是这位日本外务省政治秘书更理解秘鲁社会了。[2]
总之,这是一本引人深思的难得之作,值得向大家推荐。
[赵京译自日本新时代社《桥梁》周刊2000年10月9日第1653号]
[1]参见前文隅谷优“作为帝国主义渗透手段的日本对秘鲁经济援助”《海燕》1997年2月23日第619号。笔者译文发表于《中国与世界》1997年11月号。
[2]译者那时刚从日本逃抵美国,连护照也没有,只好打消了去秘鲁帮助MRTA的可能念头。美国等西方社会的“进步势力”或“左翼力量”缺乏理解,帮助第三世界民众的认识和决心,而日本国会级别的“唯一的反对势力”日本共产党对此事件上的态度比日本政府更“爱国”(实质上,那些日本人俘虏都是政府官僚和大企业主管,普通职员都已经得到释放),只有“社会主义劳动者党”等微弱势力表达了“拍手喝彩”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