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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非马:《孔子外传》(13)
送交者: simafeima 2006年05月26日10:50:48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第七回 季孙假传卦意 姜姬暗递私情 (1)


两日后辰时,鲁宫听贤馆上,厅子正中虚设鲁公席位,季孙意如与仲孙何忌分坐两旁几案之后。叔孙诺自阶下拾级而上,在厅外的廊柱之下立住脚。季孙意如与仲孙何忌见了,一同起身,拱手向叔孙诺施礼。叔孙诺勉强拱手还礼毕,忿然作色道:“主公出走,生死不知,你两人怎么可以安然据主公厅堂议事?”季孙意如听了,略微一怔,赔笑道:“弊府议事厅、客厅、书房等等皆遭焚毁,目前正在清理废墟。无处可以下脚,只得暂借主公的听贤馆处理政事。”叔孙诺叹了口气道:“主公已经出走,还有什么政事可谈?”季孙意如冷笑一声道:“主公听信谗言,对季孙氏发动突然袭击,幸亏叔孙氏与仲孙氏两家相助,否则,我早已身首异处固不在话下,你当时既被囚禁在阚,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如果主公不是已经出走,政事或许有,只是没了你与我。”叔孙诺听了,为之语塞。仲孙何忌笑道:“你们两人都是一死,岂不是就便宜了我仲孙何忌?”季孙意如道:“你在做梦!叔孙大夫与我死后,入主仲孙氏的,就会是仲孙驹,哪还有你仲孙何忌的份!”仲孙何忌听了,也沉默不语。季孙意如见了,捻须一笑,道:“主公固然是冲我季孙意如来,主公出走的责任,却恐怕不能由我季孙意如一人来承当。”叔孙诺稍一沉吟,道:“事到如今,追究责任徒劳无益。当务之急,在于如何善后。”季孙意如笑道:“这话说得还差不多。我今日请你两人来,正是为商量如何善后。”

一阵沉默过后,叔孙诺道:“除非去把主公请回来,否则,你我三人难逃乱臣贼子之责。”季孙意如道:“只要主公相容,我季孙意如敢不尽为臣之责。不过,主公现在正恨我,要我去接,肯定不宜。”仲孙何忌道:“我现居谅阴,重孝在身,恕不能远离家门。”叔孙诺道:“你两人既如此说,那就只好由我去走一趟了。”季孙意如道:“如此最好,你我三人中,只有你一人不曾直接卷入,说起话来正好可以有点回旋的余地。”叔孙诺不答,拱手告辞。季孙意如道:“且慢。还有两件事情要同你两人商量。”叔孙诺转身道:“两件什么事?”季孙意如道:“后孙氏的封地后邑紧邻齐国,齐人早已有觊觎之心。如今后孙恶死而无后,后孙氏人马或者跟着主公出走齐国,或者逃散。齐人极可能趁机侵占后邑,不知你两人有何高见?”叔孙诺道:“后邑是鲁国的西北门户,让齐人占据,等于是开门揖盗,万万不可。后邑既然已经空虚,你我须从速遣人去替防才是。”季孙意如道:“仲孙大夫意下如何?”仲孙何忌道:“叔孙大夫之言甚是。”季孙意如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后邑既是后孙氏的封地,你我无论谁去,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除非,…”叔孙诺道:“除非怎样?”季孙意如道:“除非将后邑改封。”仲孙何忌道:“绝后改封,本是惯例。只是不知你的意思是要改封给谁?”季孙意如道:“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我季孙意如是令主公出走的罪魁祸首,所以后邑绝不可归季孙氏,否则,我季孙意如将不仅有逐君之罪,又会多一条夺地之罪,真是跳下河水也洗不清了。”仲孙何忌道:“我射杀后孙恶实出于无奈,不过,后孙恶既死于我之手,仲孙氏也绝不宜占有后邑。否则,我仲孙何忌也免不了背上杀人夺地的罪名。”叔孙诺听了,笑道:“你两人都怕有罪,难道我叔孙诺就不怕?”季孙意如道:“你与后孙恶之死并无直接干系,谁能加罪于你?此外,齐公是你的外甥,外甥总不大好意思与舅舅争地盘。所以,把后邑改封给叔孙氏,也是最有利于保全这门户要地的办法。”仲孙何忌道:“季孙大夫之言甚是。”叔孙诺稍一犹疑,道:“既然你两人都如此说,我还怎么推辞?”季孙意如笑道:“如此极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说罢,顿了一顿,又道:“臧孙赐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之一,臧孙贽虽不预谋,却也同臧孙赐一起流亡在外。我想趁便罢黜臧孙赐,令臧孙会为臧孙氏之主。如此这般,一来可以昭示臧孙赐的罪恶,二来也可以安定臧孙氏封邑的人心。不知你两人意下如何?”叔孙诺沉吟片刻,道:“后孙恶死而无后,后孙氏的事情随你我怎样处置也倒罢了。臧孙赐兄弟如今俱在,而且是同主公一起流亡。在外人眼里,他两人才是正人君子,你我正是犯上作乱的小人。所以,依我之见,如何处置臧孙氏,还得慎重。”仲孙何忌道:“固然须慎重,却也不宜延宕。若令臧孙氏久而无主,一旦有人趁机作乱,就不好收拾了。”季孙意如道:“你两人所言都极为有理,综合你两人的意思,也就是说臧孙氏的事情,应当从速慎重处理。”叔孙诺道:“如何既‘从速’,又‘慎重’?”季孙意如道:“‘从速’莫过于立即。‘慎重’莫过于占卦。立即占卦决之,岂不就是既‘从速’,又‘慎重’?”仲孙何忌道:“言之有理。”季孙意如道:“叔孙大夫以为如何?”叔孙诺想了一想,道:“司卦已随主公出走,这卦却如何占法?”季孙意如道:“司卦人虽然走了,仓惶之中却忘了把主公占卦用的宝龟带走。曲阜南市便宜坊风敲竹酒楼对面有个卖卦占卜的龟策先生,因占术高明,屡验不爽,人称‘通天子’。你我三人何不于今夜乔装成行商,去通天子处,请他用主公的宝龟占卜一卦,看看令臧孙会取代臧孙赐之举究竟是凶是吉?”仲孙何忌道:“通天子的名声我也听说过,此法甚好。”季孙意如道:“叔孙大夫之意呢?”叔孙诺道:“今夜什么时候在南市会面?”季孙意如道:“戌时如何?”叔孙诺与仲孙何忌皆点头称善。

当日将近午时,阳虎头缠青绢巾,身着青绢直裰,腰系一条鸦青丝绦,足蹬一双黑皮软底短筒靴,左手挽一个革囊,东张西望,踱进南市便宜坊。但见坊北一溜都是食肆酒楼,坊南则间杂日用百货、珠宝首饰、牍简书刀之属。阳虎行不十来步,早已看到一面锦幡挑出于一间酒楼的屋檐之外,幡色深黑,上用白丝绣作“风敲竹”三个大字。阳虎跨进风敲竹酒楼大门,一个夥计迎上前来,要把阳虎让到二楼包间。阳虎摇手道:“不必,只要一副临街的坐席,好看看外面的街景。”夥计把阳虎请到一副靠窗的坐席,侍候阳虎坐下,拱手道:“客官想必是外地商客,本酒楼陈年黄白皆为曲阜第一,不知客官是要黄酒?还是要白酒?”阳虎道:“先煮一壶黄酒,多加子姜。菜肴尽拿手的上,不必多问。”夥计唯唯,点头哈腰去了。片刻之后,把酒菜上来,罢了一席。阳虎道:“对面是个什么铺子,怎么好像还不曾开门?”夥计道:“对面是通天子的铺位,不到午时不会开张。”阳虎道:“通天子做的什么生意?却要专等午时开张?”夥计道:“通天子是曲阜鼎鼎大名的龟策先生,据通天子自称:午时过后方能精聚神会、通天之气。所以不敢于午时之前接待客人。”阳虎听了一笑,道:“原来如此。”夥计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阳虎摇头。夥计拱手退下。

阳虎慢慢浅尝独酌,酒不过一巡,见对面店铺门前来了个青衣童子,逐一把铺面上的木板取下放到一边,又把铺门上的锁开了,把双扇木门推开。片刻之后,一个老者踱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从坊外向对面店铺走来。阳虎停杯看那老者:须眉皆白,高颧阔颡,直鼻方口,头戴素方巾,身着素长袍,脚下一双麻鞋,双手背在身后,捉一柄麈尾,逍遥自适,迈进了对面的铺门。阳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草草地吃了一通菜肴。唤夥计过来付了帐,出了风敲竹酒楼店门,直径投对面龟策店铺而去。阳虎进了店门,举目一望,但见店内四壁萧然,中央一方白木几案,两边各设一副蒲团;案前一尊青铜香炉,清香细细,由炉顶镂空花纹盘旋而出;案后一扇紫竹屏风,屏风上裱一幅素绢,绢上用朱墨写着十六个大字。写的是:“不通天,焉能知人事?无愧心,然后问神龟。”阳虎正欲张声,方才进来的老者,手捉麈尾,自屏风后转出,向阳虎拱手施礼,道:“客官请坐,宋人司马徽徽失迎。”阳虎拱手还礼毕,与自称司马徽徽的老者先后分宾主坐下,童子捧出浆汤。阳虎道:“听说这儿的主持唤作‘通天子’,敢问司马先生与通天子如何称呼?”司马徽徽微微一笑,道:“‘司马徽徽’是老朽的真名实姓,‘通天子’不过是好事者加在老朽头上的绰号。”阳虎道:“原来如此,恕我远方来客孤陋寡闻。不过,依我看,这绰号恐怕是司马先生自己加的,与好事者何干?”司马徽徽道:“此话怎讲?”阳虎用手一指屏风,道:“司马先生不是分明把‘通天’两字写在屏风之上了么?”司马徽徽听了,又微微一笑,道:“那不过是开个玩笑,岂能当真?”阳虎又用手一指那屏风,道:“所谓‘无愧心,然后问神龟’,难道不是说:但凡来买卦者,须神诚意实、问心无愧?”司马徽徽点头道:“不错。”阳虎道:“司马先生叫客人诚心诚意,自己却掉以玩笑之心。敢问道理何在?”司马徽徽道:“叫客人诚心诚意,那不过也是开个玩笑。”阳虎听了,略微一怔,道:“此话怎讲?”司马徽徽听了,哈哈一笑,道:“哪有什么诚心诚意的客人?比如足下自称‘远方来客’,难道不是在开玩笑?”阳虎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司马先生为何如此这般说?”司马徽徽道:“客人的头巾与直裰,皆从东市清河坊萱草衣庄定制;腰下的鸦青丝绦,是北市朱雀坊黄金缕丝店的招牌货;脚上的黑皮软底短筒靴与手上的革囊,皆出自酸枣门外皮匠张三三之手。一个远方来客,如何会有这许多本地土产?”阳虎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道:“司马先生未卜先知,果然不愧‘通天子’之号!”司马徽徽淡然一笑,道:“未卜先知岂敢!不过留心观察而已。不留心观察,如何吃卖卦这碗饭?”阳虎听了,从革囊中取出一个锦匣,从锦匣中取出一块龟背,将龟背轻轻放到几案之上,道:“司马先生既然留心观察,想必知道这块龟背的来历?”司马徽徽从几上拿起龟背,放到眼前对空照了一照,把龟背放回锦匣,把锦匣盖好,推到阳虎面前,道:“这儿不便说话,里边请。”司马徽徽说罢,站起身来,吩咐童子道:“倘若有新客,就说我不在,请过半个时辰再来。”

阳虎站起身来,将锦匣收回革囊,将革囊提在手中,随司马徽徽转到屏风之后。司马徽徽领着阳虎穿过一条过道,推开过道尽头的木门,把阳虎让进里间。阳虎抬头一看,但见里间与外间陈设相若,只是少了那面屏风,多了几个蒲团。司马徽徽与阳虎重新拱手施礼,分宾主就坐。司马徽徽道:“南海之滨,有沙滩名‘偻句’。每隔十年有神龟至偻句产卵十枚,十枚之中仅一枚得以孵化为幼龟。幼龟趁阴雨无星无月之夜潜返大海之时,土人千方百计寻觅截拦,无奈神龟有灵,难得有所寻获,每隔数十年方可偶然幸得一枚。土人既得龟,杀龟取壳,高价售予识货的行商。行商购得,必然献之于诸侯,诸侯赏赐行商,又数十倍于土人所得。诸侯既得龟壳,付予司卦。司卦斋戒沐浴三日,然后取宝刀将龟壳一切为三段。上段用于占天时,中段用于占邦交,下段用于占人事。客官方才所出示的龟背,正是偻句神龟龟壳的下段。听说司卦随鲁公出走,敢问客官何人?又从何处得来?”阳虎捻着颌下胡须,微微一笑,道:“司马先生看我像是什么人?”司马徽徽应声道:“小盗。”阳虎听了不悦,作色道:“此话怎讲?”司马徽徽道:“窃国者,谓之大盗;助人窃国者,谓之小盗。”阳虎听了,吃了一惊,道:“司马先生已经知道我是谁?”司马徽徽又微微一笑,道:“司卦既然不曾将这龟背带走,必然落在季孙意如之手。季孙意如不会自己来,但也绝不会随便把这龟背交给不相干的人。如果我不曾猜错,你就是季氏总宰,姓阳名虎。”阳虎也微微一笑,道:“司马先生既然如此善猜,可猜得出我阳虎的来意?”司马徽徽道:“阳总宰既持龟背而来,莫不是要我为季孙意如占卦决断一件人事?”阳虎不答,却站起身来,走到司马徽徽身边,对司马徽徽作一番耳语。阳虎说罢,回到客席之上,从革囊中取出一双玉璧,放到几案之上,道:“这是季孙意如的一点意思,还请司马先生笑纳。”司马徽徽摆弄着手上麈尾,稍一迟疑,道:“吉凶在天不在我,阳总宰所托,恐难…”阳虎不待司马徽徽说完,猛然伸手一抓,早把司马徽徽手中麈尾夺了过来,两手一折,将麈尾一折为二,随手掷到地板之上,道:“司马先生若不明白时,以后这儿就不会再有通天子,有的只是这柄折断的麈尾。明白了吗?”司马徽徽听了,大惊失色,慌忙咽下尚未说完的话,一边点头,一边道:“明白!明白!”阳虎见了,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通天子不会不明白。通天子要是不明白,这世上哪还能有明白的人?”

当晚戌时,曲阜南市人来客往,生意兴隆。灯光烛影,气氛热闹。季孙意如、叔孙诺与仲孙何忌三人皆着微服,一同进了司马徽徽的店铺。司马徽徽正襟危坐在几案之后,闭目养神。青衣童子垂手,立在司马徽徽身后。司马徽徽听见门响,睁开眼来,见了三人,连忙起身,拱手施礼道:“宋人司马徽徽失迎!”司马徽徽说罢,转身对童子道:“还不快去捧出两副坐席来!”童子听了,转身折入屏风之后,片刻之后,捧出两个蒲团,分放在客席两边。司马徽徽请季孙意如三人坐下,自己重新回归主位。童子捧上浆汤。司马徽徽俟三人皆坐定了,又拱一拱手,道:“贵客光临,敢问有何赐教?”季孙意如听了,微微一笑,道:“到通天子处来的人,都是向通天子讨教的。敢问这‘赐教’二字怎讲?”司马徽徽听了,又一拱手,道:“占卦之意何在?在客人不在我。所谓‘赐教’,就是请客人诚心诚意立下一个占卜的目的。目的既定,不必说给我听,只须在客人心中牢记便成。”季孙意如道:“原来如此。”季孙意如说罢,转身对叔孙诺与仲孙何忌道:“如何?”叔孙诺与仲孙何忌一齐点头。司马徽徽见了,吩咐童子:“还不快去取龟壳与艾绒来!”童子唯唯,转入屏风之后。季孙意如听了,摇一摇手,从怀中摸出偻句龟背,放到几案之上,道:“我自有龟背在此,只须借用你的艾绒。”司马徽徽拿起龟背,对着案上烛光一照,道:“端的是一块好龟壳!”季孙意如笑道:“通天子果然识货。”司马徽徽又拱一拱手,道:“多谢夸奖!”片刻之后,童子捧上一个青铜托盘,盘中一个青铜盏,一把青铜镊。盏内盛满艾绒。童子把托盘放到几案之上,转身从香炉之中取出一把薰香,把艾绒点燃。过了片刻,艾绒烧旺。司马徽徽伸手取镊,用镊把偻句龟背夹住,放到艾火之上,左右各炙了些许时候,然后大吸一口气,猛然一吹,把艾火吹灭。俟艾烟断了,司马徽徽把炙过的龟背平放在青铜托盘之上,仔细端详背上炙开的裂纹。季孙意如道:“凶吉如何?”司马徽徽不答,又端详了一回,忽然拍手喊一声:“怪哉!”季孙意如听了一怔,道:“有何可怪?”司马徽徽对三人各瞟了一眼,略一迟疑,道:“实不相瞒,你三人皆不在卦中,所以可怪。”仲孙何忌道:“所谓不在卦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司马徽徽不答,却道:“难道你三人来此,乃是为别人占吉凶不成?”季孙意如、叔孙诺与仲孙何忌听了,相互对看了一眼。叔孙诺道:“所谓‘名下无虚’,果不期然!我三人的确为别人占吉凶而来。”司马徽徽听了,笑逐颜开,道:“如此则不仅不怪,而且大吉大利。”

次日上午,季孙意如、叔孙诺、仲孙何忌三人立在听贤厅中。季孙意如道:“改封后邑、罢黜臧孙的谕令已经颁布。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及时料理?”叔孙诺道:“如此极好,我已于昨晚遣司马戾率众五千前往后邑守备。”仲孙何忌道:“主公出走的消息,是否须遣使者会知晋国?”季孙意如稍一迟疑,道:“依我之见,等叔孙大夫去见过主公之后,有了确切的消息之时,再遣使去晋不迟。叔孙大夫以为如何?”叔孙诺道:“我已于今晨遣人去传个讯息给主公,自己将于午后起程,估计明日可以在阳州与主公会面,后日晚可以赶回。为时不过三天,等一等也好。”季孙意如道:“如果仲孙大夫不反对,那就这样定了?”仲孙何忌笑道:“这本是你份内的事,我怎么会反对?我自己家里的事情还管不过来!”

季孙意如送走叔孙诺与仲孙何忌,屏风后转出秦遄。季孙意如问秦遄:“你说叔孙诺能不能请回主公?”秦遄笑道:“他要是能请得回,你怎么会同意他去?”季孙意如道:“他既提出要请,我怎么好阻拦?”秦遄道:“明着不好,暗中有什么不好?”季孙意如道:“你的意思是?”秦遄道:“先遣一个刺客,再遣一个侠客。”季孙意如疑惑不解,道:“遣一个能了事的刺客还不够?”秦遄笑道:“就是担心那刺客能了事,所以才要再遣一个侠客,令那刺客了不了事。”季孙意如听了,摇一摇头,道:“你越说,我越糊涂。”秦遄道:“叔孙诺若死在途中,即使那刺客并非由你派遣,你也难逃嫌疑,更何况那刺客当真是你派遣,难免不露出破绽。”季孙意如道:“你的意思是:那刺客不过是虚晃一招?”秦遄笑道:“不错。你要让叔孙诺以为那刺客是跟着主公出走的那帮人派的,侠客是你派的。如此这般,叔孙诺就会感激你而痛恨那帮人,自然就不会同意那帮人同主公一起返回鲁国。”季孙意如听了,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臧孙赐、季公若、公子为等人自己回不来,也就绝不会让主公回。否则,一旦失去了随君流亡的名份,必如丧家之犬,无处可以容身。”秦遄道:“不错。事不宜迟。我可以替你去物色一名刺客。至于侠客,则当由你派一名手下的人去充当最好。”季孙意如道:“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做点手脚的没有?”秦遄道:“听方才仲孙何忌的口气,好像是要找仲孙驹算账。”季孙意如道:“不错。不过,这是仲孙氏家内的事,与你我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秦遄道:“仲孙何忌年轻气盛,野心勃勃。你要是小觑了他,将来恐怕会后悔莫及。”季孙意如听了,沉吟片刻,道:“你有什么主意?”秦遄道:“保住仲孙驹,令仲孙何忌始终有这么个隐患。”季孙意如道:“计将安出?”秦遄道:“仲孙驹跟随主公在齐,仲孙何忌无非是想派刺客去取他性命。”季孙意如道:“难道也要我派一名侠客去保护他不成?”秦遄道:“当然不成,而且也没有必要。你只须让他心中有数,随时提防就够了。找保镖,当然是他自己的事。”季孙意如道:“派谁去提醒他?既不能让仲孙何忌知道那人是我派的,又须令仲孙驹信得过那人不是胡说乱道。”秦遄道:“女人。”季孙意如听了一怔,道:“女人?”秦遄道:“不错,女人。”季孙意如道:“哪个女人?”秦遄笑道:“三个女人。”季孙意如听了,又一怔,道:“三个女人?”秦遄道:“不错。听说姜姬与仲孙驹有些那个勾当。”季孙意如略微一惊,道:“当真?”秦遄道:“无风不起浪。况且,你难道不觉得姜姬是个水一般的女人?那种女人怎能守得了寡?”季孙意如听了,半信半疑,道:“就算有这么回事,又怎么把话传给姜姬?”秦遄道:“我放出风声给内子,内子与姜姬交好,必然把话传给姜姬。”季孙意如道:“姜姬知道了,又怎么传给仲孙驹?”秦遄道:“姜姬没办法去齐国找仲孙驹,却可以去阙里山庄找宋凤。”季孙意如道:“宋凤把话传给孔丘?孔丘遣弟子去齐把话传给仲孙驹?”秦遄笑道:“不错。内子、姜姬、宋凤,加起来岂不正好是三个女人?”季孙意如听了,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有意思得很!”

当日夜晚戌时左右,秦姬与姜姬并肩泡在浣花池水之中。姜姬道:“看你的脸色,好像有什么心事?”秦姬道:“你替我担心?”姜姬盯着秦姬,道:“你真有什么事?”秦姬道:“看来你还真替我担心,你这个朋友我总算没有白交。不过,要担心的并不是我。”姜姬笑道:“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秦姬道:“还当真就是你。”姜姬听了一惊,道:“什么事?”秦姬左右观望了一回,见附近并无他人,压低声音道:“听说有人要不利于你的那个人。”姜姬听了,心中大惊,嘴上却道:“什么我的那个人?休要胡说!”秦姬道:“好!算我胡说。我就此闭嘴,不再胡说,行了吧?”姜姬听了,心急道:“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秦姬道:“我只能说得这么清楚,你要是还听不明白,那我也没有办法。”姜姬听了,半晌不语。秦姬见了,道:“你总算明白了?”姜姬叹了口气,道:“明白了又怎么样?我能怎么办?”秦姬道:“你自己当然是不能怎么办,你得想法子找别人替你去办。”姜姬听了,恍然大悟,道:“有了。”姜姬说罢,就要起身离池,却被秦姬一把拖住。秦姬道:“急什么?那么老远,反正你今天晚上也去不了。”姜姬听了一怔,道:“你知道我要去找谁?”秦姬笑道:“我不知道。你又不曾说,我怎么会知道?”姜姬又沉吟半晌,道:“你的消息,是从哪听来的?”秦姬假作正经,道:“什么消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什么消息?”姜姬笑道:“讨厌!你放心,我怎么会把消息来源泄露出去?我不过是想知道那消息究竟可靠不可靠。”秦姬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要是不信,将来可别后悔。”姜姬道:“我信!我信!你的话我怎么会不信!”秦姬听了,哈哈一笑,双手托水向姜姬一撩,道:“讨厌!倒好像是我有事情求你似的。”姜姬躲闪不及,被秦姬泼了一脸池水,待抹开眼睛上的水看时,秦姬早已潜水游走。姜姬见了,口喊一声:“看你往哪逃!”猛吸一口气,也一头扎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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