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民族主义,我理解为民族成员对自己所在的有血缘维系的群体利益的绝对强调。强调自身所处的这个群体的利益是完全正常且完全必要的,关键是建立在血缘为基础的民族主义立场上的利益强调常常是狭隘、短视和异化的,而且有很多时候显现为自相矛盾。
试举一例:当前民族主义的焦点之一——对日本侵华战争的清算与声讨。中国人不仅希望日本人在形式上反省、道歉、再反省、再道歉,更要求日本人要从内心上以侵华战争为耻,提起此事就自己打自己耳光。这在基于人道主义的社会公理和历史反思上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稍动脑筋做一做换位思考,尤其是站在民族主义立场上的换位思考,就会发现一个浅显的事实:日本人怎么会真心忏悔或以此为耻呢?强悍与征服是民族主义(起码是至今为止的民族主义)的显著特征,是支撑民族荣誉感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随着一串串生动鲜活的数字(如南京大屠杀的30万,731部队拿中国人做活体实验的数目等等)随着历史模糊、湮灭,一段杀戮、血腥的历史留给日本下几代人民的将只有曾经的辉煌和征服欲的高度满足。
怀疑吗?问问中国人对成吉思汗的感觉。一代天骄、旷世奇才都不过分,更重要的是很多中国人都认为元朝时中国的版图是最大的,当代的许多中国人以此而自豪(有这种想法的人大都忘了或不知道那时的中国其实是在被异族奴役,但当代为了响应民族团结的主流宣传,更重视说中国是由包括蒙古族再内的中华民族构成),甚至在几乎所有关于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的霸业的中文叙述里,我们从来看不到“侵略”——这个最恰当来形容大汗所率蒙古铁骑所作所为的词。然而,看看历史在所谓战绩中书写了什么:蒙古军队攻下花喇子模旧都玉龙赤杰,一次就屠杀120万人;拔都西征攻入莫斯科城,每杀一人割一耳,共割了270000只人耳;蒙古国第三次西征,大食国国都开城投降,蒙军屠城七天,将全城800000人杀个精光。
这段历史中蒙古军队的残忍令人发指,恐怕日本军国主义着也自愧弗如。然而有谁忏悔过,有谁道歉过。反而我们只看见现在的蒙古人及更广泛意义上的中国人为曾经的强悍而自豪,为曾有的硕大版图而怀恋。难道因为年代久远,人命就不是人命,罪行就不成为罪行?不对,是民族主义的观点,那种建立在血缘为基础的民族主义立场上的利益强调使我们忘了扬善避恶、珍惜生命、平等对人这些最基本的公理和法则。
说了这些并不是为那部分日本人开脱罪名,只是想让大家在回顾那段历史,思索当前问题时,不要只站在狭隘的民族主义立场上,一味打、砍、杀,或是说日本人是猪是狗的,而应看到六十多年前的悲剧为何会发生?祸魁在哪里呢?我认为正是日本民族当时那种狭隘、狂热的民族主义在起作用。而真希望日本人对此悔改,骂人是没用的,而应该大家一起扬弃这种民族主义观点,尝试与沟通与融合,才是解决问题的真办法。